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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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二年五月十日,上海北站人流如潮,即使之前受到了日軍的狂轟濫炸,它也依然是南來北往的一個重要樞紐。 我穿著一件素色的風(fēng)衣,只身前來赴約。 老實(shí)說,來見顧鳴章這個決定,還是我今天臨時(shí)下的,權(quán)當(dāng)放下過去,送別老友吧。 時(shí)間已經(jīng)到了8點(diǎn)30,我四下觀望著來往的人群,并沒有發(fā)現(xiàn)顧鳴章的身影,難道是我會錯了意,他寄的明信片根本沒有別的含義? 不過說來也奇怪,今天上海北站的警察似乎格外的多,他們分散開來,到處巡邏,與其說是來維護(hù)秩序的,更像是在抓捕什么逃犯。 我正想得出神,居然沒留意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平舒?!鳖欨Q章壓低帽檐,在我耳邊細(xì)語。 “顧...”我身子一僵,還沒說完,就被他拉著走了。 顧鳴章穿著一身破舊的長衫,頭戴著黑色寬邊帽,右手還提著一個大箱子。他的面色很不好,圓框眼鏡勉強(qiáng)遮住了疲憊的雙眼,雙頰微凹,只有嘴唇還帶著些血色。 “自然一點(diǎn),跟我來?!彼荒樐氐?。 “顧鳴章,那些警察是來抓你的嗎?”我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除了警察,沒有看到其他可疑人物。 顧鳴章裝作幫我整理頭發(fā),警惕地說道:“是。我以為你不會來的,不好意思,又讓你跟著我一切犯險(xiǎn)了?!?/br> 我明了他的處境,眉毛一挑,用眼神示意他去人流交匯處,最容易暴露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顧鳴章,這里實(shí)在不安全,我長話短說。”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湊著顧鳴章的耳朵講話,“你離開上海,還是同‘之前’一樣,去西北嗎?” “之前”便是指的原書劇情。 顧鳴章闔目點(diǎn)頭,“我沒得選,只能繼續(xù)原來的路?!?/br> “什么都沒變嗎?”我繼續(xù)問。 “除了你,什么都沒變?!鳖欨Q章許是看到了警察,突然伸手抱住我,然后用一種無奈又悲涼的語氣說道:“我已經(jīng)認(rèn)命了,前面還有很多抉擇在等著我...至于平舒你,沒有對魏巖動手,一定會后悔的?!?/br> 后悔嗎?顧鳴章為何如此肯定我會后悔。 “什么意思?”我抬手掐住了他的肩膀。 顧鳴章輕哂,“清幫陳二爺 ,覬覦宋家的一切很久了?!?/br> “你...到底還知道些什么?”我一定要他說個明白。 “來不及了,我該走了。”顧鳴章看了一眼時(shí)刻表,作勢就要離開。 來不及,是對我說的嗎?莫非宋家已經(jīng)生出了變故...... “你把話說清楚,顧鳴章!”我一激動,難免聲音大了些。 顧鳴章感到危險(xiǎn)正在迫近,咳了兩聲,“今天想抓我的,可不止是警察,你快回去吧,不要被我連累...” 我一臉錯愕,眼睜睜看著顧鳴章擠上了火車,腦子里一片空白。 還有誰想抓他?我的視線轉(zhuǎn)移到人群中,并未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 火車的汽笛聲已經(jīng)響起,警察們卻硬要上車檢查,幾番爭吵下來,仍是沒有一個結(jié)果。 事已至此,我只能祝顧鳴章一路順風(fēng)了。 ********** 顧鳴章走了,接下來的路,無論是黑是白,我都要自己走到底。 真的會后悔嗎?我不知道。 為了確認(rèn)一些事,我叫了一輛黃包車,直接回了宋公館。 才一到門口,我就感到不對勁,家里的大門怎么敞開著,難道進(jìn)了賊? “王管家?趙媽?”我叫不來人。 只見花房的玻璃裂了不少,里面的盆栽花植一片狼藉,通往內(nèi)宅的路上,滿是廢紙傳單,我拾起一張來看,寫的是“欠債還錢”,另帶一些惡毒的詛咒。 上回離家還好好的,怎么半個月功夫下來,就變成了這樣? 我急匆匆地沖進(jìn)家門,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爸,媽,你們在哪?還好嗎?”我焦急地呼喊著,卻見內(nèi)宅似乎沒有受到過分的洗劫,除了一些破碎的花瓶古董,其他東西都好好的。 趙媽聽見了我的聲音,哭哭啼啼地向我走來,“小姐,小姐...你不該回來的?!?/br> “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你快告訴我!”我握緊雙拳,就差揪住趙媽的衣服問話了。 “是魏巖,魏巖他是白眼狼...”趙媽一邊哭,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他是清幫的走狗...宋家這下不僅沒了紗廠面粉廠,怕是連這宅子都保不住了...” 趙媽說話前言不搭后語,我只能依稀知道,這一切與魏巖脫不了關(guān)系。 “我爸媽在哪?你告訴我!”氣上心頭,我感到一陣眩暈,撐著身子繼續(xù)問道。 “在醫(yī)院,老爺...老爺把魏巖掃地出門,一動氣又犯了病,王管家背著他去找大夫,夫人也跟著一起。”趙媽搖了搖頭。 “我也去,趙媽你守著家...”我顧不了其他,交待趙媽把門關(guān)好,連走帶跑地沖去醫(yī)院。 一下發(fā)生這么多事,我沒法冷靜,也做不到冷靜。沒有方向,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就連詢問病號樓都給忘了。 “小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前面可沒有路了?!弊o(hù)士好心提醒了一句。 “咳咳咳,不好意思,我爸犯了心臟病,我...我不知道他在哪。”突然停下來,我喘地不行。 “那你去七樓吧,應(yīng)該在那里。”護(hù)士給我指了一條明路。 又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我終于看到了靜躺在普通病房里的宋伯韜。 這是一間稱得上大通鋪的病房,八張病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cái)D在很小的空間里,病人們或躺或坐,顯得那樣蒼白而又無助,而由于沒有隔簾,他們的家屬們站在僅有的空隙里,七嘴八舌地吵嚷些什么。 張毓敏是靠窗站著,她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褐色的旗袍上也沾了不少污漬,但與那些穿著粗布短衣的家屬們擠在一起,還是顯得格格不入。 “媽,爸爸他怎么樣了?對不起,我來晚了...”我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宋伯韜的床邊。 “不太好,還沒度過危險(xiǎn)期?!睆堌姑魪?qiáng)忍著眼淚,轉(zhuǎn)過身去,“平舒,你怎么會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回家晚了,不知道發(fā)生這么多事...”我想要伸手觸碰宋伯韜,手指卻一直在打顫。 張毓敏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一口道:“平舒,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我們宋家,撐不了多久了。” “是不是魏巖做的?是不是?”我急于知道真相。 張毓敏沒有像趙媽那樣氣急敗壞,她淡淡道:“我不懂他們生意上的事,我只知道,你爸的紗廠、面粉廠都給陳二爺收去了,信托公司的窟窿填不上,我們還要繼續(xù)還債...” “果然和他脫不了干系,媽,你可知道,魏巖他是清幫陳二爺?shù)娜??!蔽覍⒆约褐赖暮捅P托出。 “原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咱家面粉廠才抵押出去,清幫的人就找上門要債,還恐嚇你伯父要把宅子砸了...”張毓敏一臉恍然大悟,抱著我哭了起來。 魏巖又一次辜負(fù)了我的信任,他騙得我好慘,騙得宋家好慘。我終于明白了顧鳴章的話,可是現(xiàn)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魏巖在哪?我要找他問個明白!”事到如今,我再自怨自艾只是浪費(fèi)時(shí)間。 張毓敏搖頭阻止我,“平舒,你不要去,他怕是對你也心懷鬼胎,伯韜已經(jīng)這樣了,你不能再出事,聽話,別去?!?/br> “這一切由我而起,也該由我結(jié)束?!鳖欨Q章給的懷表還在我包里,也是時(shí)候來個了斷了。 “平舒,你不要沖動,一切等你爸爸醒了再說,別去找魏巖?!睆堌姑衾业氖植环拧?/br> 我合過手掌,伸出另一只手給張毓敏擦眼淚,“媽,我心里有數(shù)的,你只管照顧好爸爸?!?/br> “平舒,你不要想不開,咱們上海混不下去,還可以回?zé)o錫老家的,左右祖宅還在。”張毓敏怕我一意孤行,忙說出退路。 “媽,你放心,我有辦法全身而退?!被?zé)o錫又能怎樣,等日本再打過來,華東都占不了好,等我結(jié)束這一切,一定要帶他們逃到?jīng)]有戰(zhàn)亂的地方去。 張毓敏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靜靜地看著宋伯韜的臉。 “等爸醒了,我再走?!泵嗣尾w的額頭,我不再急于一時(shí)。 “也好,伯韜醒來見到你會安心的,平舒,你有事就和爸爸商量吧,也...也別太刺激他?!睆堌姑舨恢挂淮我姷剿尾w發(fā)病,大概還心有余悸。 “嗯?!蔽倚睦镆呀?jīng)有了打算。 當(dāng)太陽的余暉灑到床單上,虛弱的宋伯韜終于有了轉(zhuǎn)醒的趨勢。 “平舒,伯韜的眼皮動了!”張毓敏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 宋伯韜猛地咳嗽一聲,睜開了眼睛,干澀的嘴唇顫抖道:“水,渴...” 我拿著棉簽給他濕潤嘴唇,張毓敏取來溫水,拿勺子喂著喝。 “平舒,你來了...”宋伯韜面色蒼白,眼皮似有千斤重,說話也中氣不足。 心里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可見宋伯韜這樣,我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現(xiàn)在還是他的身體最要緊,家里已經(jīng)是那副樣子了,主事人再有好歹,一切都是空談。 我心存愧疚道:“爸爸,是我來晚了,對不起?!?/br> “你,你們都沒錯,是我,是我信錯了人...魏巖,他,他從整治紗廠開始,就沒安過好心,是我沒有早早認(rèn)清他的真面目,落到...這樣的下場,是我害了你們啊,咳咳咳...”宋伯韜嗆了一口水,情緒有些激動。 “爸,你別說了,身子要緊,那些事先別管了?!蔽夷弥韼退磷旖?。 張毓敏拍著他的背,無奈道:“伯韜,平舒說的對,我知道你要強(qiáng),可再要強(qiáng)也得緊著身子,你要有個好歹,我和平舒可怎么辦?” “罷罷罷,什么都沒了,我還有你們,平舒...我希望你知道,無論你在哪,爸媽從沒停止過對你的想念,你不要怪我們丟你在鄉(xiāng)下,那...那都是迫不得已...對不起,現(xiàn)在要你們和我一起吃苦...”宋伯韜并不像會說這種話的人,之所以變得感性,大概是真的到了絕望的境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們,日子過了就好了,好日子壞日子,只要和爸媽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怕?!彼纹绞嬖诘脑?,也會這樣說的吧。 張毓敏欣慰地笑道:“伯韜,你看平舒都這么懂事,你就別瞎想八想了?!?/br> “唉?!彼尾w想要撫摸我的臉頰,伸出手卻又縮了回去。 我鼻子一酸,握著宋伯韜的手腕,讓他觸碰我的臉,眼淚緩緩滴落下來,宣泄著所有的憤懣與不甘。雖然還沒有搞清楚魏巖到底做了什么,但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他依舊是原來的他,沒有一絲絲的改變,而我所謂的救贖,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騙自己。 冒死舍身相救?騙人的;感念知遇之恩?騙人的;全部都是騙人的?;蛟S,魏巖掛在嘴邊的喜歡與感動也是騙我的,他慣會玩弄人心,哪里會動真情?想來,他與我,只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guān)系吧,如今我已失去價(jià)值,他自然可以丟棄,脫身離開。 我真傻,不聽顧鳴章的告誡,一而再再而叁地心軟,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啊。不,不能讓魏巖就這樣離開,我一定要他付出代價(jià)。 “爸媽,我突然想起,學(xué)校還有些事要處理,時(shí)間也不早了,我得趕回去補(bǔ)個假條?!蔽耶?dāng)然不是回學(xué)校,用這個借口只是不想宋伯韜與張毓敏擔(dān)心。 張毓敏將信將疑地問:“非要現(xiàn)在去嗎?這一來一回都老晚了,你一個人怎么能行?” “媽,學(xué)校里管得緊,我不能搞特殊,真沒事的?!蔽乙晕⑿ρ陲梼?nèi)心的不安。 宋伯韜卻十分體諒地說:“遵守校規(guī)是好的,你一定要早去早回?!?/br> “一定?!蔽翌h首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