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
沉晏寧脊背挺直,步履端莊,每一步都走得美如畫卷,淡定地將大殿上嘈雜的吵鬧聲甩在身后。 沉世清撒開了腿,也不管貼身伺候的太監(jiān)膽戰(zhàn)心驚地跟在身后,一路飛奔向前,抓住了沉晏寧的手,“阿姐,等等?!?/br> 反正已經(jīng)出了大殿,沉晏寧也懶得再裝出一副氣憤的模樣來嚇唬那些跟她扯皮的官員們,明艷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通體舒暢,她牽著弟弟的小手信步向前,語氣慵懶地與他閑聊,“陛下跑得那么快做什么,若是摔了,又要哭鼻子?!?/br> “我才不哭呢,我早就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了。” 只有他們姐弟在一起的時候,沉世清從不會在阿姐面前自稱為朕,沉晏寧也勸過他改口,可是沉世清執(zhí)拗得很,她勸了兩次仍是無果,也就由他去了。 可是現(xiàn)在沉晏寧很是不給面子地笑道:“是啊,陛下已經(jīng)八歲了,再也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了,只是上個月陛下那龍床還濕了一大片,莫非是……” “啊??!阿姐不要再說了!”小皇帝羞得滿臉通紅,搖晃著的沉晏寧的手,“虧了我剛才還裝傻替阿姐解圍呢,阿姐倒好,不夸獎我也就罷了,還總拿過去那點小事編排我。” 沉世清叁歲登基,宮中環(huán)境又極其復(fù)雜,任他年紀再小、再是懵懂,也比普通孩童老成,他早就知道玩面首和玩具是不一樣的,不過那又如何呢? 阿姐于他如同父母師長,他就仗著自己年紀小故意擠兌他們了,誰讓他們欺負阿姐? “嗯,說得有道理?!背陵虒幖傺b沉思片刻,“是該謝過陛下幫我說得他們無話可說,看他們有口難言的樣子就是痛快。既然如此,只要陛下往后不再尿床,那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會再提了?!?/br> “??!怎么還是把那兩個字說出來了,阿姐故意欺負人!”陛下雖然比同齡人老成,仍然不能坦然面對尿床的慘烈過往。 小皇帝一頭扎進沉晏寧懷里,想要趁機撒個嬌,沒成想沉晏寧一點也不慣著他,把他按在原地自己抬腿就跑,“我可不抱這動不動就粘上來的嬌氣包。” 沉世清哇哇叫著追了上去,姐弟兩個難得有機會玩得如此開心。 他們跑了好一會兒才到了沉晏寧的霞陽殿,沉世清已經(jīng)跑得滿頭大汗,那一顆顆汗珠子順著眉梢鬢角地往下淌,里衣的領(lǐng)口都濕透了。 “怎么熱成這樣?”沉晏寧看得直皺眉,叫人給他擦洗更衣,反觀她自己卻只是鼻尖上出了一點汗,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跟在他們身后的太監(jiān)宮女們個個都是汗?jié)窳艘律?,只有她自己沒怎么出汗不說,方才在大太陽底來跑來跑去,也沒感覺到有多么炎熱。 沉晏寧低頭看著自己,她身上這套宮裝華麗繁復(fù),里里外外的有好幾層,要說不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昨天她還被熱得煩躁不堪呢,怎么今天就感覺不到熱了?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更好,要說這兩天里的區(qū)別與變數(shù)…… 大概就只有司淵了吧? 眼前突然出現(xiàn)那條在黑夜中盤旋的巨蛟,以及她倉惶逃離時,將她及時托起,避免她摔倒在地的清風。 人世間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如果不去想,就察覺不到什么不對,可是只要一想起來,曾經(jīng)忽視的種種便全都無所遁形了。 巨蛟形態(tài)的司淵固然嚇人,但他卻沒有傷到她一絲一毫,并且在她訓(xùn)斥不許追上來的時候,真就老老實實地停在了原地,還有那顆在夢中送來的夜明珠,給了她難得的一夜好眠。 當時他說:“有它在,就不會那么黑了呀?!?/br> 沉晏寧并不懼怕黑暗,只是她也不喜歡黑暗,這幾年來她早就習(xí)慣了夢里的漆黑一片,直到那條傻乎乎的蛟龍為她將黑暗驅(qū)散。 一個荒唐的念頭涌現(xiàn)出來:莫非司淵對她沒有惡意,甚至還在幫她? 早朝時她也感覺不到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神清氣爽,該不會…… 沉晏寧趕緊搖了搖頭,自嘲笑道:“真是荒唐,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拋開腦海里的雜念,沉晏寧開始批復(fù)奏折,需要她回復(fù)奏折不少,哪有那個閑功夫去想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就在她身邊,隱去身形的司淵正一臉乖巧地坐著,時不時地偷偷瞄她一眼。 他在納悶:阿寧在胡思亂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我呀?可是想我也叫胡思亂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