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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伴我一生在線閱讀 -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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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人離去的第二天,澄懶懶地在鬧鐘聲中起床,邊揉著惺忪睡眼,邊走至直人房間。

    「直人,起床啦!」按慣例地呼喚,空盪的回應(yīng)與房間方令他乍然清醒,憶起直人已于昨天辦了休學(xué)并帶著行李離開東京,離開他們才同居生活不到一個月的公寓。

    生命中的太陽無聲消逝,心情陰鬱得晴朗不起來。

    澄不喜歡獨(dú)自生活,不喜歡一個人吃早餐,不喜歡說話沒有人回應(yīng),只與影子相對的感覺;空氣變得冰冷,連時鐘的滴答聲彷彿也成了嘲笑,渾身被不安佔(zhàn)據(jù),掙脫不開。

    拿起手機(jī)想再撥給直人,指尖已按上撥號鈕,卻又突然覺得一陣心煩,討厭自己為何要對直人的事耿耿于懷︱︱明明錯不全在他,怎么一付他老急著要去向直人解釋的模樣,像是他欺負(fù)直人似的。

    既然要耍任性,就兩個都耍好了,看誰有本事?lián)蔚镁谩?/br>
    念頭一轉(zhuǎn),澄收起電話,背上書包連早餐也沒吃就出門。

    話雖如此,一整天的課上下來,還是心神不寧的成份居多,黑板上寫滿課堂重點(diǎn),筆記本里卻是一片空白,除了幾抹被筆不經(jīng)意畫過而留下的線條外,再無其他痕跡。

    終于他再也忍不住,極想找人講講話,午餐時間胡亂吞了個炒麵麵包便往二年級的教室直奔而去,打算找南野真希訴苦。

    來到南野真希的教室,詢問之下,得知學(xué)長去買午餐未歸,于是澄便站在走廊上等待。約莫十多分鐘后,終于看見南野真希走來,手上還拿著一瓶汽水,悠哉游哉地邊走邊喝。

    「學(xué)長!」澄急急地迎向前去,準(zhǔn)備將堆在內(nèi)心的苦水一併傾倒而出。然而,當(dāng)他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南野真希的臉色已硬生生將他的話全擋了回去。

    那張帥氣的臉在短短幾秒內(nèi)換了好幾種表情,豐富到令人目不暇給。先是悠間又自得其樂的笑容,看見澄后瞬間轉(zhuǎn)為詫異,眼里閃過一絲焦慮不安,隨后流露出嫌惡氣息并衍生出慍怒的表情。

    「你來做什么?」連聲音都冷冷的,聽得澄一片心寒。

    「沒什么,有些事情想找你聊……」

    「我現(xiàn)在沒空?!鼓弦罢嫦B柭柤纾崮_欲從澄身邊走過。

    澄再也受不了這莫名的轉(zhuǎn)變,之前的熱情竟是一頁書,風(fēng)一吹就翻了面,下一頁是叫人措手不及的冷漠,于是他一把抓住南野真希的手腕,將他拉到角落,神色不悅地問:「學(xué)長,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開心?為什么你對我的態(tài)度在一夜之間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你沒有做什么,只是我覺得不應(yīng)該再這樣下去?!鼓弦罢嫦0櫰鹈碱^。「放開我,你弄痛我了?!?/br>
    「不應(yīng)該再這樣下去?我不明白,我們?nèi)|京迪斯耐樂園時玩得那么開心,在鬼屋里你還對我做那種事,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guān)係是特別的?!?/br>
    「別提那件事!」南野真希跺了跺腳,五官激動得有些扭曲。「那是個天大的錯誤!」

    「錯誤?什么意思?」

    「總之,我不會再和你有更進(jìn)一步的舉動了?!鼓弦罢嫦u搖頭,表情充滿拒絕。

    「可是……」澄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笇W(xué)長,我是真的很喜歡你,而你的反應(yīng)一直讓我以為你也喜歡我、依賴我,讓我滿心期待我們會成為情人……」

    「對不起,我想你會錯意了?!鼓弦罢嫦@了口氣,無奈地說:「你也知道的,我和女朋友鬧分手,心情跌到谷底;而你恰好在我最脆弱的時間出現(xiàn),我這個形同溺水的人當(dāng)然會想緊緊抓住你,會希望有人陪我度過難熬的時光。」

    「若只是單純地找人陪,為何還要和我發(fā)生親密接觸?我以為那種事應(yīng)該是存在于情人之間!」

    「我又沒和你上床!」南野真希攤開雙手,語氣里充滿不在乎?!赴萦?,我心情不好所以想從你身上獲得一些安慰,不行嗎?再說你也沒什么損失,何必一付斤斤計較的模樣?」

    「不是損不損失的問題,而是情感上的問題。我是因?yàn)檎J(rèn)定你也喜歡我,而我們兩個會交往,才和你做那種事。」澄緊抓胸口,想壓抑陣陣傳來的心痛?!肝曳帕烁星椋粏螁螢樯砩系臍g愉!」

    「隨你怎么說吧!反正我不可能和你交往?!?/br>
    「為什么不可能?」

    「因?yàn)槲液兔髅缽?fù)合了?!鼓弦罢嫦R闳坏卣f:「我愛她,所以我不想再和任何男人扯上關(guān)係。對我來說,你只是球隊(duì)里的一個學(xué)弟,和其他人沒什么兩樣,請你別再逼我!」

    「我沒有逼你……」

    「那就好!」南野真希踩著重重的腳步聲離開,強(qiáng)烈地傳達(dá)他的憤怒與不滿;澄心上一片錯愕,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

    不過是短短不到幾分鐘的對話,澄卻覺得像被甩了幾巴掌般疼痛,臉上又熱又辣,直往骨子里燒灼進(jìn)去。

    他連自己怎么走下樓梯、離開二年級教室的都搞不清楚,當(dāng)下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抽走靈魂,行尸走rou般地在校園里飄盪,載著空虛與憂傷,整個世界好似都離他遠(yuǎn)去。他脫節(jié)了,不屬于碧空白云底下的一份子;他絕望了,不再對眼前的一草一木感到親切。

    「直人……」澄嘴里喃喃地喚,他正經(jīng)歷有生以來最可怕的一次失落與心痛,被他視為最重要的人卻不在身邊。下意識地又拿起手機(jī),這次沒有猶豫地?fù)艹鲋比说奶柎a;話筒里傳來鈴聲,他好開心,終于不再是聽見關(guān)機(jī)中的機(jī)械語音!

    期待著、期待著直人接起電話,耐心聽他哭訴,溫柔地給予安慰;然而事與愿違,手機(jī)鈴聲唱了半晌,沒有人接起,最后轉(zhuǎn)進(jìn)了語音信箱。

    直人不接他電話,直人不要他,直人真的丟下他了!

    浮現(xiàn)于澄心里的推論加重衝擊,他跪倒在地,開始無聲的哭泣,無止盡的懊悔與傷痛全數(shù)涌出,自四面八方地攻擊他、撕裂他。

    「日向澄,你沒事吧?」充滿關(guān)心的聲音忽地自身后傳來,轉(zhuǎn)頭一望,原來是球隊(duì)里專門發(fā)放毛巾的健次。

    溫暖的笑臉映入眼簾,讓澄想起過去每次沮喪難過時,直人也都是用滿滿的關(guān)愛與他為伴。剎那間,健次與直人的影像彷彿重重相疊,受挫心碎的澄像是在暴風(fēng)雨的茫茫海面上發(fā)現(xiàn)避風(fēng)港,奮不顧身地?fù)溥M(jìn)港灣。

    此時此刻,只要能讓他緊緊抱住的,都將成為他生命中的救世主!

    意外的是,健次沒有推開澄,也沒有表示拒絕,反而憐憫地抱著他,哄小孩子般地安慰,將澄無處可去的愁苦默默接而納入,也同時將澄心里乍然被阻斷的愛慕迎過手,穩(wěn)穩(wěn)地走進(jìn)澄的世界里……

    平井堅的「古老的大時鐘」響起,于僅剩一盞床頭燈的房間里回繞;澄在迷迷糊糊中自被窩爬起,由床邊小幾拿過手機(jī)來接聽。

    「喂?我是日向?!顾穆曇粲行┿紤小?/br>
    「澄,我是爸爸,你在睡覺嗎?」澄的父親--日向三郎從電話彼端道:「現(xiàn)在才晚上八點(diǎn),你睡什么?」

    「我練完球很累,回家倒頭就睡?!钩无D(zhuǎn)過身,趴在枕頭上,聲音里還帶著nongnong的睡意?!赣惺裁词聠幔俊?/br>
    日向三郎頓了頓,微有責(zé)備之意地說:「你這小子,當(dāng)初承諾會好好照顧藤井家的孩子,怎么結(jié)果搞得亂七八糟的?」

    藤井家的孩子,指的當(dāng)然是直人,但澄有點(diǎn)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父親的意思;只是幾句話里蘊(yùn)含的指責(zé)意味多少令他心生不悅,以為父親要怪他什么,當(dāng)下第一反應(yīng)自然是為自己辯護(hù),于是他道:「我什么都幫直人準(zhǔn)備好,每天送他上下學(xué),我哪里沒好好照顧他?」

    「如果你有好好照顧他,怎會放他獨(dú)自一個人回箱根?」日向三郎聽出兒子有意反駁他的話,粗獷老實(shí)的個性掩不住怒氣,聲音連帶大了起來?!改銜圆粫缘盟约和戚喴位丶?,結(jié)果上不了坡,反跌進(jìn)一旁的田里!幸好我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否則他豈不完蛋了?」

    「什么?」聽見直人又出事,澄吃驚地坐起身子。「他沒事吧?」

    「幸好沒什么大礙,只擦傷了幾處,但輪椅受損較嚴(yán)重,已經(jīng)送修了?!谷障蛉蓢@了口氣,繼續(xù)說:「你也真是的,你們倆不是好朋友嗎?如果是,你為什么不一起陪他回來?至少也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他們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幸苦的?!?/br>
    又是指責(zé)!澄努力壓抑心中的不悅,沒好氣地回應(yīng):「我哪知道他要回箱根?一大早起來人就不見,什么訊息都沒留,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頓了頓,澄又道:「而且他還自作主張地辦休學(xué),也沒同我商量過,誰曉得是不是他根本不把我當(dāng)朋友?」

    「直人休學(xué)是有原因的啊!」日向三郎急急地說:「藤井家出事了,難道你不曉得嗎?」

    說到此,日向三郎的聲音忽然變遠(yuǎn),像是在與旁邊的人說話;相隔不多久,直人的聲音自話筒里傳來。

    「澄,是我?!怪比说穆曇粢廊粶販睾秃偷?,與日向三郎的急躁成為極大的對比。

    「直人?」終于再度與直人聯(lián)絡(luò)上,澄相當(dāng)歡喜,笑開了;然而先前的憂慮與難過時找不到人陪伴的苦悶也于此同時融為一股慍怒,瞬間爆發(fā),掩過了喜悅,反令澄低吼:「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我說了你幾句,你就用休學(xué)來報復(fù)我嗎?」

    直人倒很冷靜,一字一句地述說:「你和學(xué)長去迪斯耐那天,我接到家里來電說爸爸前幾天從屋頂上摔下來昏迷,送醫(yī)急救好久才醒;聽說左腿嚴(yán)重骨折,接下來還有很長的時間得復(fù)健,是否能完全復(fù)原是未知數(shù)。為了減輕家里的經(jīng)濟(jì)負(fù)擔(dān),哥哥希望我休學(xué)回家?!?/br>
    澄張大嘴,無法相信他所聽到的,他又問:「你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

    「我想和你商量的,但你回家后心情看起來很差,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直人輕描淡寫地道:「后來我想,反正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再給你添麻煩,就由我自己決定了?!?/br>
    直到此時,澄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么。原來是他那天的斥責(zé)擋住了直人欲說的話!他只顧著發(fā)洩不滿,卻完全忽略直人眼里早因家人出事而滿佈的擔(dān)憂。

    「對不起……」擠了好久,澄總算擠出這么一句話?!肝夷翘焯鷼饬耍Y(jié)果什么都沒注意到?!?/br>
    「你是該生氣,與殘障者共同生活的日子本來就很辛苦,誠如你所說,我只會纏住你讓你無法做想做的事。」直人語氣里的感情很淡很淡,彷彿他說的是別人的故事,顯得相當(dāng)抽離。「我這付德性,無法在家人困苦時幫上什么忙,靠休學(xué)來省下不必要的開支是我唯一能做的?!?/br>
    「直人,你別這樣貶低自己,我聽了很難過?!?/br>
    「我沒有貶低自己,僅是陳述事實(shí)而已?!怪比撕呛堑匦Γ牭娜藚s感受不出哪里值得開心。他繼續(xù)道:「你不用再同情我,我不想要你的同情?!?/br>
    「我不是同情你,那晚講的都是氣話,你不要當(dāng)真?!钩卧噲D澄清當(dāng)時情緖失控下說出的話并非真心,可直人只沉默以對,也不知接受與否,迫得澄講不下去,只好無力地問:「那么……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嗎?」

    「不了,我不想再讓你平白無辜地為我付出?!怪比溯p輕嘆息?!赣锌?,找時間來看看我父親就好。」

    掛斷電話,澄沮喪地掩著臉,直人的鎮(zhèn)定讓他找不到切入點(diǎn)重新開始與贖罪,只能背著自己造成的后果,失去曾經(jīng)無話不談、相知相惜的朋友,懊悔過一輩子。

    單人床的另一側(cè),被褥緩緩而動,一隻手搭上澄的肩膀,唔唔的哼聲傳來。

    澄往手的主人看去,難掩失望地?fù)P起嘴角。「抱歉,吵醒你了,健次。」

    「還好,我也差不多醒了?!菇〈巫员桓C里探出頭,透著紅暈的臉上帶著令人看了會感覺放松的微笑。「誰打電話來?」

    「我爸爸?!钩螌⑹址诺浇〈晤a旁,輕輕撫摸?!杆f直人摔進(jìn)田里去了,這傢伙,沒有我就什么都做不好?!?/br>
    健次微微別過頭,在澄的指尖輕吻?!改阋タ此麊??我們可以明天一起請假去箱根。」

    澄搖頭,輕嘆:「等星期六、日再去吧!免得他又覺得給我添麻煩。」

    是?。∨c直人相處十多年,直人的脾氣他是曉得的;雖然平時溫柔隨和,但若真動了氣拒絕,就是真的不要,沒有商討的馀地。再說,引發(fā)這場僵局的始作俑者是他,自然沒立場去要求直人諒解或?qū)λ皖亹偵?/br>
    說來說去,都是他活該!

    沉重的無力感壓在身上,澄躺下,發(fā)出煩惱的呻吟。

    「怎么了?你看起來好糟。」健次撐起上半身,由上而下地望著澄。

    「沒什么……我突然覺得又煩又累?!?/br>
    「煩也沒關(guān)係,累也沒關(guān)係,我會陪著你的?!菇〈闻P到澄身上,扣著他的手指,羞澀地表達(dá)情意。

    話說打從足球隊(duì)迎新會那晚起,健次便對與澄有了情愫,礙于兩人是同性,不敢多做表示;也因?yàn)橛谐卧?,所以即使他深知自己不適合踢足球,仍堅持要留下來做些雜工,反正只要能多些機(jī)會與澄相處,他就滿足了。

    單純的愛慕維持好一段時間,原以為可能會無疾而終,再怎么也沒想到,今天會在校園里巧遇因?yàn)楸荒弦罢嫦>芙^而情緒潰堤的澄。

    上天給了這么好的機(jī)會,豈有不把握的道理?健次立時上前關(guān)心,澄也在一時衝動下將他緊擁入懷,滿腹苦水傾洩而出,讓原本關(guān)係平淡的兩人在瞬間變得親密,交換許多不為人知的心事,包括他們都喜歡同性的事在內(nèi)。

    而練完球后,不甘寂寞的澄不愿回去只剩他一個人的公寓,于是邀健次一起回家,希望有人陪著度過心痛時光。

    一進(jìn)屋里,兩人如同乾柴烈火般一發(fā)不可收拾,需索彼此的身體。健次對澄而言恰像茫茫大海中的一根稻草,是他唯一的希望與依靠,因此他不顧一切緊緊抓牢;澄對健次而言,恍若天降乾霖,是神送來的禮物,竟會在眾多人當(dāng)中看他一眼,他當(dāng)要好好收藏。

    各自有想滿足的慾望,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他們跨越了界線,走到友誼的另一端。

    空虛,被生理的歡愉取代,被懷里的體溫填滿;澄深刻感受到他極端需要有人陪在身邊,為他消褪獨(dú)處的不安。

    擁著與他赤裸相貼的健次,澄回憶起不久前在這張床所發(fā)生的一切;當(dāng)他進(jìn)入另一個人的身體里時,也同時邁入另一個全新的感官世界。利用那些畫面與感覺,他能忘卻直人不在身邊的孤單,能消除被直人拋下的感傷。

    輕撫著健次柔軟的頭發(fā),澄決定不放開已在懷中的愛,決定重新拓展屬于自己的生活。

    「健次,我們……交往好嗎?」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