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搶走新郎？(上)】

    接下來，不是應(yīng)該上演「救我的新郎」這種撒狗血的夸張鄉(xiāng)土劇情嗎？如果新郎是霆宇夢中的英勇洛克，那么霆宇明白無法再期待，因為洛克剛才已經(jīng)狠心地說出不留情份的話。相反的，如果新郎是指那個自顧可憐的傻瓜，難道洛克真要趁此機會乾脆在一出生就遺棄他的上帝面前，放膽將tim搶過來變成自己的新郎嗎？

    霆宇跟在jodie身旁的腳步就像禮拜臺前教宗若望保羅二世的石像般沉重。

    「親愛的，你還好嗎？」jodie當然明白這個婚姻對tim來說是個難受的折磨，萬般無奈讓人看了都心疼。

    霆宇含著淚，用力緊扁著唇，想著那對白色貓頭鷹的訕笑嘴臉，痛苦地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沒事的，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先把婚禮走完，剩下的之后再說?！筳odie也猜得到肯定是洛克剛才在準備室里惹tim難過了，男人嘛，哪里懂得一個男同志即將和陌生女人結(jié)婚的壓力與焦慮，不會安慰就算了，還把要正上場的男主角弄驢，真有你的，在心底記上那個流氓一筆。

    神父引領(lǐng)著霆宇走進莊嚴敞闊的教堂圣殿，唱詩班的銀鈴歌聲回盪在雕刻圣靈和天使的石柱之間，觀禮的來賓全都站起來，期盼著白紗新娘到來的興奮神情和霆宇強忍的難過，以及最前排洛克擔憂揪緊的眉頭形成強烈的對比，彷彿這兩個男人在這個幸?？臻g里切割出屬于自己的悲情國度，上演著沒人看得懂的糾心情結(jié)。

    dice先看一眼霆宇快要滿出眼眶的委屈淚水，再轉(zhuǎn)頭給洛克一個「你們兩個大男人剛才到底在搞什么鬼」的瞪大眼神，無奈的洛克也只能回應(yīng)一個深沉的嘆氣。

    隨著新娘與父親緩步走入教堂中央走道，華麗的白紗新娘優(yōu)雅登場，唱詩班的婚禮進行曲開始從代表完全純粹的c大調(diào)轉(zhuǎn)為歡樂幸福詮釋愛與歡愉的e大調(diào)，但沒人看得到白色面紗后也有一個和霆宇同樣煎熬的靈魂。renee的父親早在國中時期就看出這唯一的女兒是女同志，縱然實在不忍女兒受到老婆的逼迫，為了錢和給天主教會的親朋好友們一個妥善的交代，勉強嫁給了不認識也不相愛的男人，但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人生不是本來就該有許多被迫的無奈才能交織出悲壯的心碎和上帝的悲憫。新娘停佇在神父面前的那一刻，她明白那份自由的愛在神的面前必須是卑微的，必須是被制約的，心底哭喊著自己和新郎一生都不被神祝福的同性情感即將就此告別。

    tim的眼神洩漏了他復(fù)雜又掙扎的思緒不停地在腦中翻攪，白紗新娘的腳步越是走近，他的心率就越是趨于一直線，像在舉辦自己的喪禮般地沉重，看著自己一分一秒緩緩地死去，他不想向任何人發(fā)出求救的訊號，因為在場所有人都無能為力，他更不想讓絕情的洛克看出他哭天搶地的絕望吶喊，眼神從一走進到禮堂就始終躲避洛克深情的遙望?！肝也粣勰?！我不能愛你！」這句話反覆在霆宇的腦中像小時候一大早學校忠黨愛國的校訓不停地在耳邊重播，從煩人到麻痺再進化到充耳不聞的極高境界。霆宇發(fā)現(xiàn)自己竟開始享受這個錐心刺痛的過程，從剛才在準備室里第一刀由洛克親手畫在他心上時的劇痛哀嚎，接著第二刀，第三刀，一道道刺的更深，劃得更開，濃郁的鮮血從破裂的細胞壁間噴出，霆宇再奪下洛克手中的刀，自己站在這個冰冷的圣殿大堂上繼續(xù)往心頭猛刺，他相信這個痛能夠麻痺自己在婚禮上的無奈與掙扎，才能避免自己幾乎忍不住要推開新娘奔逃出教堂的那股衝動。失血過多的霆宇顯得面色蒼白，雙腳麻痺失去知覺，面無表情像個沒有靈魂的活殭尸，茍且地配合著荒唐的末世劇情繼續(xù)撐下去。

    難道是幻聽了，歡愉的婚禮頌歌透過震耳的三十六音黃銅管風琴怎會變調(diào)成了歌劇tocsa里的死亡和弦，哀悽地極致完美，是霆宇最愛的希臘悲劇慘絕人寰式的激情。神父開始進行儀式，像汽笛乍響的蒸汽火車，緩慢加速奔向幽暗的愛情墳?zāi)?。望著強忍心痛含著淚光的tim面對最慘忍的折磨，洛克很想衝上臺前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但他明白tim此時需要的豈止是一個擁抱而已。

    神父要開始婚禮的儀式了，「mr.im)，misschou(renee)，今天你們來到圣堂里，在教會及雙方家長、親友以及全體來賓面前，就要結(jié)為夫婦?；橐鍪翘熘饔喯碌闹贫?，也是天主建立的圣事，這說明夫婦的愛情是神圣的，婚姻的責任是重大的，婚姻也是天作之合，因此夫婦二人必須白首偕老?，F(xiàn)在我以教會的名義，請你們鄭重表明自己的意愿?！?/br>
    神父「mr.im)，你是自愿來此結(jié)婚的嗎？」

    新郎「是的。」聲音小的只有神父能聽見。

    神父「miss.chuo(renee)，你是自愿來此結(jié)婚的嗎？」

    新娘先側(cè)過頭看了一下母親銳利的眼神，「是的?！孤曇舾〉竭B神父都幾乎聽不見。

    神父又說，「你們兩位既然選擇了婚姻生活，也愿意一生互愛互敬嗎？」

    新郎新娘像兩具沒有靈魂的活尸同聲回答「愿意?！股窀钢豢吹絻扇宋⑽Ⅻc頭，根本聽不見他們的回答。

    神父緩緩高舉雙手「你們愿意接受天主將來賞賜的子女，并按照神的圣訓，和教會的規(guī)律來教養(yǎng)他們嗎？」

    這回兩人連點頭都省了，神父瞪大的雙眼不敢置性這對新人完全沒有新婚的喜悅，只有難以言喻的無奈，尷尬地牽絆著彼此。

    洛克從側(cè)面望著tim的背影，那眼角里微亮的淚光像銀河中漸漸消逝的星辰，越來越遙遠，越來越看不見，洛克明白這個傻瓜的焦慮，也心疼他迫于無奈的痛楚，但洛克以為自己剛才也掏出的真情能至少給他一絲家人般的安慰與溫暖...不！那已經(jīng)不再是家人間的愛，洛克明白自己說的是情人之間的愛，是他對另一個男人赤裸的真情告白，但惡靈的詛咒扭曲了他原本的字句，被轉(zhuǎn)化成tim誤解的禁制告牌，難道洛克要讓tim帶著這個誤會絕望地地完成這個假婚禮，再傷心地離開屬于他們兩人的庫柏莊園，放棄兩顆心都徘徊多時卻不能說出口的期待？這是一個自以為勇敢的男人就不該被允許的懦弱，洛克急欲爭脫的掙扎，被霆宇緊憫的唇角窒息地緊緊勒住。

    神父接著說，「在婚約即將締成的這一刻，若有任何阻礙他們結(jié)合的事實，請馬上提出，否則必須永遠保持緘默?！?/br>
    神父往后頭來賓左右望了一眼后又語重心長地說，「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jié)合的理由。」說實在的，神父心中竟有一絲期待，因為這個不尋常的婚禮氣氛實在詭異。

    臺下的jacob想要站起身來卻被sherry的左手攔下。

    神父看著新娘說「misschuo(renee)，你是否愿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jié)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新娘停頓了許久，眾人的心情隨著尷尬的沉默揉成一團解不開的纏線，終于renee極度無奈地回答，「我愿意?！?/br>
    望著上方的圓拱形藍色琉璃窗，tim想起他曾經(jīng)多年前在布拉格的熱鬧街道里意外發(fā)現(xiàn)一間專營這款彩繪琉璃樣式的小店，手掌大的一小片就要價不菲，更何況算算這三面兩層樓高的圓拱窗格，一定造價連城，再加上兩旁繁復(fù)的巴洛克風格大理石雕飾，這座做工精緻又造價高昂的宏偉建筑，竟然要諷刺地成就這個完美的假婚禮，實在是對百年前這座教堂的設(shè)計師sean_gaudier嘔心瀝血的心思致上最崇高的敬意了。

    神父又問新郎「mr.im)，你是否愿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jié)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突然回過神來的tim乾脆地回答，「我愿意?！?/br>
    愿意你個頭！洛克在心中大喊，在萬能天主的面前你竟昧著良心謊造誓言，這會下十八層地獄的...tim只能在心中偷偷乞求大日如來佛的慈悲能用智慧之光滋潤他瀕臨絕望的心，至于死后是天堂或地獄，對一個失去愛與靈魂的人來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神父對眾人又說「你們是否都愿意為他們的結(jié)婚誓言做證?」

    眾人齊聲回答「愿意?！怪挥衘acob噘著嘴，不屑這份無聊的荒誕。

    隨著儀式接近尾聲，洛克的心就越顯焦急，這一切即將成為定局，tim將要和這個陌生女子完成婚禮，然后搬出庫柏莊園，不能再陪伴他一起生活，究竟是誰編寫出這一部荒謬嗜血的劇本，觀禮來賓的愿意聲聽起來格外刺耳，這些人哪懂得tim和洛克心中的感受，瞎起鬨的祝福像是虛偽的黃鼠狼，根本不明白這婚禮結(jié)合的不是兩顆相愛的心，切割的卻是真切遙望的兩個人。洛克望著琉璃窗上圣潔的耶穌和圣母，溫柔的慈愛讓洛克想起自己只能在照片里懷念的母親，他始終相信如果今天母親還在世的話，一定會傾聽他內(nèi)心的聲音，撫慰他難受的掙扎，這時洛克突然想起，從小他缺乏母愛父愛的安全感在這一年多來有tim的陪伴徹底被填滿，tim意外闖進庫柏莊園后，就一點一滴的填補了這個家的缺憾，重新給予這個家溫暖與生命，tim的存在是庫柏莊園無人能取代的精神支柱，他帶來了父親查德拋下他的親情，以及連前妻nydia都無法給予的關(guān)愛和溫柔，洛克在tim的相伴生活里終于能感受到家的歸屬感，那一種流浪一生終于回到家的感動，tim對這個家的每一份付出，都是庫柏莊園賴以為生的養(yǎng)份，也都是洛克懸系在心的真情?，F(xiàn)在tim要離開了，卻投入一個他不想要的全新生活，身為tim身旁唯一的男人，說什么洛克都不能讓這件事發(fā)生，慈愛的圣母啊！請告訴我該怎么做。

    神父示意新郎和新娘放下手，「接下來兩位新人要在眾人的祝福中交換婚戒...」tim側(cè)過頭去用眼神示意要洛克將戒指拿過來。但他發(fā)現(xiàn)望著琉璃窗發(fā)呆出神的洛克神情緊張，表情扭曲，心思根本沒在儀式進行的節(jié)奏上，tim再拋一個眼神要洛克身旁的dice把他的三魂七魄召喚回來。

    神父雙手合掌繼續(xù)說，「主啊，戒指將代表他們發(fā)出誓言的約束以及...」

    金色的陽光穿透圣母慈祥的雙眼流露著慈愛與希望，彷彿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母親要傳達給洛克最渴望的呼喚，祂要孩子勇敢面對自己，勇敢去付出真愛，這是你一生最必須勇敢的時刻，因為你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放棄你的那一天，那個男人仍會在巷子口出現(xiàn)，撫平你艱苦受挫的傷口，慰藉你漂泊受凍的孤寂，只有你最摯誠的真心可以跨越任何的邊界，可以擊潰現(xiàn)實的枷鎖，就放膽張開雙手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吧洛克！我的孩子，圣母的面容閃過窗外的陽光，灌注了洛克滿滿的勇氣，耳邊遠遠響起澎湃的前進號角越來越近，越來越雄壯激昂，洛克全身的毛細孔全部張開，無限的真愛力量從瞠大的湛藍雙眼噴發(fā)，堅定的意志讓他從心底向無情的惡靈怒吼...「來吧！如果我對tim真誠的愛躲不過萬惡罪靈的詛咒，那就全都讓我一個人承擔吧！」勝利的笑容在洛克臉上帶著從飛龍背上躍下的驕傲，威武的男人氣愾像準備衝上戰(zhàn)場的無畏英雄，豪氣萬丈。

    dice用手肘蹭了一下臉部表情興奮莫名的洛克，完全看不懂眼前這個一百九十公分高的壯碩男人到底心里上演著什么復(fù)雜的情緒，難道剛才在準備室瞎搞的戲份還不夠？接下來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