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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彼岸花葬(18禁)在線閱讀 - 第一章「她的軍團」#3

第一章「她的軍團」#3

    她抬起一只手臂,五指微啟,手掌背對著臉,擋住了本來會投射在額頭上的橘黃色光芒。

    沒有「啪」的聲音,宛如一種既定程序,刺眼的光線傾瀉得令她頭疼。

    她的不適感結合了對現(xiàn)實的失望,凝聚于準備往右側墻壁狠狠敲下去的拳頭,成為自暴自棄的推力。

    為什幺會這樣。不管自己多幺努力,卻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連阻礙那道使人心煩的光線,連讓自己稍微感到安心,這點極為渺茫的事情都做不到了。這種感覺絕對不是光用絕望這個字眼就能形容得了。

    握緊的拳頭在橘光映照下不停發(fā)抖,可是它始終沒有搥向石壁。

    她喪氣地縮起膝蓋,十指交錯在骯髒的小腿上,讓輕顫的手掌與小腿保持一點接觸。只能是一點。如果緊密地貼合手腳,會讓她感受到恐懼。肢體接觸不是什幺令她高興的事情,哪怕只是自己的手與腳相互觸碰,也會產(chǎn)生不快的排斥。

    她將頭往后仰,直到壓住髮絲的后腦勺被墻壁擠得不舒服為止,才鬆開力道,往左邊微傾。這個動作產(chǎn)生的拉扯感,讓她覺得脖子甚至可能因此扯斷也說不定。她就維持這個動作,瑟縮于濕冷的墻角。

    

    呼。好像還有點時間。在衛(wèi)兵帶著她那分早餐來到這兒以前,應該還有五分鐘,或十分鐘,或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吧。這段預料外的空檔使她苦惱。一旦身體再也沒有力氣做任何事,思考就會變成很痛苦的行為。

    為了不讓脆弱的自己就這幺昏死過去,她開始胡思亂想。

    要是今天的早餐有湯就好了。一整天沒吃東西倒還無所謂,但連水也不給,那實在難以忍受。她想,不管哪種湯都好??梢缘脑捵詈媚芗有﹔ou或蔬菜,不然,豆子也行,再不然,從這兒附近的尸體上挖個兩、三團蛆,加幾把雜草煮鍋熱湯也無所謂。管它添了什幺料,只要能讓身體暖起來就好了。雖然留守的衛(wèi)兵們可能難以下嚥,對待像自己這樣的俘虜,即使是蟲子煮的湯也算是種奢侈吧。

    可是,同樣一種奢侈并不能套用在那些乾乾yingying的麵包上。那些自叢林彼端運送過來的麵包往往會被蟲子吃去大半,剩下的則是分給戰(zhàn)俘們的糧食。比起熔在湯底的幼蛆,潛伏于樹林間的蟲子實在可怕得很。不過,從目前的身體狀況看來,似乎還沒染上什幺怪病。

    萬一在這個地方不幸得了怪病,那只會有一個下場。

    她絕對不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被燒死。更何況那些人還會將得病的戰(zhàn)俘扔進樹叢中,等到她被怪病或猛獸襲擊得奄奄一息時,才肯將她活活燒死。與其接受這種結局,現(xiàn)在她說什幺也要活下去。

    她聽見門外傳來了談話聲,但交談的兩名女子是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在溝通,講沒幾句,其中一方突然大聲叫嚷??梢源_定的是,她不是昨天那位送飯的衛(wèi)兵。兩人互相叫罵一陣之后,她聽到積了水的靴子踩在木板上的腳步聲,那有點噁心,而且正朝她這間走來。她幾乎可以在腦海中想像那個怪人,并且祈禱對方會直接越過她這一間、往后頭剩下的一間牢房走去。當衛(wèi)兵手中的鑰匙在空中叮噹作響,她的祈禱速度整整加快了一倍。結果,鑰匙孔發(fā)出的尖銳聲響遍牢房,而外頭射入的光線迫使她停止了孤單的祈禱。

    一名高大的女子彎下頭朝牢房里環(huán)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縮在墻角、抱住雙腿的她。也許是房門本來就設計得太小的緣故,她的頭幾乎擋住了外頭的光線。室內(nèi)光源也沒強到能照亮她的臉龐,從牢房里頭與她對看的話,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那人的臉正對著她,沒有上下擺動,黑漆漆的眉毛皺在一塊,好像在打量,又好像在發(fā)呆。接著,她用有點奇特的口音問道:

    「海蒂?伯恩?」

    她是在叫我?海蒂直視她黑黑的臉,緩慢地點頭。確認完自己的身分,對方便將身體縮回門外,轉身對站在她后頭的衛(wèi)兵講著海蒂聽不懂的話。即使她坐在地板上,依然看不見那人的側臉,最多只到她的胸口。曝曬在燈光下的肌rou結實得可怕,好像從小就特別訓練似地,既堅硬又厚實,色澤是勻稱的深麥子色,上頭浮起可怕的血管。

    她們的談話很快就結束了。這次則是那位她過去一個月來天天都見過的衛(wèi)兵閃了進來。她穿著小上幾號的襯衫,從側邊看,發(fā)育良好的胸部露出了一截,但那絕對不是什幺令人愉快的事情。衛(wèi)兵在她正面蹲了下來,擋住從外頭往里面瞄的女子的身影。她伸出纖細的左手,然而當她以單手抓住海蒂的雙腕并將它們高舉時,海蒂馬上否定她只是個瘦弱女子的印象。海蒂因為她粗魯?shù)膭幼魃陨韵蚯皟A,衛(wèi)兵則是一手舉著她的雙腕,一手順著她的腕部往下滑向左肩,最后在接近腋下的地方抓到一枚以髮絲纏繞在手臂內(nèi)側的小鐵片。衛(wèi)兵注視著海蒂的雙眼,不發(fā)一語地將鐵片連同幾根交纏在一塊的堅韌髮絲拔掉,海蒂感覺左臂一陣刺痛,但她無法抱怨。衛(wèi)兵繼續(xù)搜她身,又在另一條手臂上抓出竹刺與碎玻璃片,這些通通都以頭髮綁住后纏在手臂或手指上。這真是不要命的抵抗。她察覺到衛(wèi)兵的動作漸漸參了情緒在里頭,加上等在外頭的那個人又用令人生氣的口吻向這邊唸了幾句,換做是她也會不開心。惱人的繼續(xù)下去。她被迫脫下上衣時曾試圖反抗,可是連日來的饑餓奪去了她的力氣,那件又髒又臭的衣服最終還是離開了她。許久未經(jīng)清洗的身體顯露出來,眼尖的衛(wèi)兵立即從中察覺的武器。她以沾了泥土還是顏料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捏緊海蒂的胸部,這讓雙手被限制住的海蒂痛得將頭往后仰。削平的指甲順著肌膚凝聚在乳暈周圍,再接續(xù)數(shù)條繫于rutou的髮絲往下探索,最后來到懸在她腹部前的各種攻擊性道具上。衛(wèi)兵低聲對她辱罵,同時將捉住髮絲的右手往旁邊一扯,海蒂叫了出來。

    她那彷彿隨時可以昏過去的腦袋此刻只想著一件事:還好沒繫得太緊。

    海蒂的頭垂了下來,凌亂發(fā)臭的頭髮將她的臉蓋住,髮末流向胸口。衛(wèi)兵換了只手,這次則以左手抓住繫于她右乳上的小道具,同樣地,在她感受到激烈的痛楚時將它們一併扯掉。衛(wèi)兵對她的小動作感到生氣,她將海蒂拉倒在墻邊,開始脫去她的下著。既然都做得到這種地步,那幺更容易藏武器的下體肯定不能放過。就在衛(wèi)兵扔掉海蒂的短褲、將她的大腿掰開時,外頭那人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對準備動手的衛(wèi)兵一陣怒罵。不甘示弱的衛(wèi)兵亦回以不怎幺愉快的語氣,兩人仍然是用海蒂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說著說著,衛(wèi)兵不知怎地突然掐住海蒂的脖子,將她拉了起來,海蒂痛苦得無法呼吸??粗5俨粩鄴暝男l(wèi)兵鬆開了手,接著給了雙腿跪地的她一記相當猛烈的巴掌。挨了一掌的海蒂就這幺摔向地面,驚魂未定地摸著發(fā)燙的臉頰。

    「別檢查了?!?/br>
    壯碩的女子彎身擠進對她而言顯得非常狹小的牢房,朝海蒂走去。她瞪了眼衛(wèi)兵,接著蹲下身子,抓起海蒂的肩膀檢視她的傷勢。確認完海蒂因為衛(wèi)兵的暴行留下的幾處傷口,她又換回海蒂聽不懂的語言與衛(wèi)兵交談。

    海蒂被帶出牢房時,頭腦依然處于一片迷濛。她有一種被詛咒的感覺?,F(xiàn)在用單手捆住她的腰、將她夾在腋下的女子那句「海蒂?伯恩」似乎就是這場痛苦的源頭。不,也許是因為饑餓與口渴,才會讓自己對于任何劇烈的變化感到不適。無論如何,現(xiàn)在她很難再重新建立一套清晰的思維,只能像個落魄的音樂家或詩人,任憑感覺引導她的思考。

    使她頭皮發(fā)麻的聲音從下面?zhèn)鱽恚鴩f心的味道則重重地壓向她的后頸。她厭惡吸了水的靴子,厭惡那股不屬于自身的體臭??墒钱斔嗦愕纳眢w被強而有力的手腕抱住、被迫聞著這股味道時,也沒忘記自己已有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沒辦法清洗身體?;蛟S真正感到噁心的是正將她帶向外頭的女子吧。對方必須忍受肯定是非常濃厚的腐臭味,也得忍耐那些源自于她身上的蚤子,而這兩件事通通都可以推給管理不佳的牢房。

    感覺到顛簸時,海蒂聽見了牢房關上的聲音,但那些再也與她毫無關連了。

    儘管是在這種狀態(tài)下,她依然清楚地明白一個事實:一切都完蛋了。

    若非遠在不知何方的友軍成功佔領此處并救出她們,離開牢房通常不會有什幺好下場。即使如此,她卻對這樣的現(xiàn)況無能為力,只能任憑夾住腰際的強大力道將她從地下室?guī)挥趨擦稚钐幍某隹凇?/br>
    在這條不算短的通道上,令人意外的是并沒有設置多少衛(wèi)兵。地下牢房共有三層,而經(jīng)過各樓層所看見的衛(wèi)兵都只有一人,且她們最多只配備舊式步槍。當她們來到出口時,竟然也只有兩名坐在地上顧著聊天的衛(wèi)兵在看守,她們完全不理會從旁邊迅速走過的兩人。在出口前的小廣場停了一輛中型運輸車,上面載了八名與海蒂一樣的戰(zhàn)俘──不管是出于殘暴的衛(wèi)兵之手還是有著其它原因,總之就是八個赤裸著身子、個個彷彿隨時會昏倒的俘虜,旁邊還有四名全副武裝的女子。那些手持沖鋒槍或刀子的女子看起來都差不多,與現(xiàn)在抱住她的那名女子同樣有著相近的肌rou、膚色以及粗獷的五官,遠遠望去,她還分辨不出究竟有誰不同。

    她似乎是最后一人了。當她被扔向半空、再被某個肌rou女抓住并丟向戰(zhàn)俘群后,將她帶出來的女子也縱身一躍、攀了上來,運輸車跟著發(fā)動。

    本來已經(jīng)營養(yǎng)不良,加上在短時間內(nèi)連續(xù)被打呀丟的,海蒂終于受不了了。

    連思考都倍感艱辛。

    不,即使不去思考,讓腦袋變成一片空白,即使如此也會感到極度不舒服。若是連維持意識都要這幺痛苦的話,不如放棄吧。醒的來也好,醒不來也罷,死撐下去只會覺得自己對于生存的渴望在絕望深淵前是多幺地可笑且可悲。

    既然沒人在乎自己的死活,那幺又何必對那懷念的景色抱持著一絲希望呢?

    ──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

    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伴隨著射在窗簾上的光影入目,化為足以腐蝕腦袋瓜的強酸就這幺流入體內(nèi),然后將所有器官破壞殆盡。沒有疼痛感,沒有麻痺感,也沒有任何使身體覺得不快的感覺,但是察覺到這件事其實很危險時,可能只剩下腳指頭還沒爛掉,這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醒來的感覺就像這樣。明明前一秒才像是坐在大型螢幕前觀看不怎幺有趣的影片,只是眨個眼睛、感覺到眼皮在極短時間內(nèi)再度睜開,時間就靜止了下來。直到那一秒前發(fā)生的事情,也就是關于不怎幺有趣的影片的記憶被破壞得差不多時,時間才像是惡作劇的小孩般繼續(xù)跑動。那些記憶就像被蒙上一層薄霧,腦袋很清楚它們確實發(fā)生過,卻連個像樣的畫面都無法模擬,只能憑著模糊記憶努力回想夢境的內(nèi)容,以及讓作了夢的身體好好地享受睡得不怎幺飽的慵懶感。

    軍官宿舍的隔音效果很不錯,至少現(xiàn)在我只聽得見空調(diào)那令人感到晨間應有的寒冷的出風聲,而不是宿舍外頭那吵鬧的早晨。光是調(diào)動一支師團,就能讓幾棟甚至十幾棟宿舍雞飛狗跳了。像這樣縮在暖呼呼的被窩中,讓累積了連日疲勞的身體夾在棉被與床舖間,即使只是稍微挪動一下,柔軟的磨擦感都能讓人覺得非常榆快。特別是像這樣赤裸著身體的狀況下,在被窩中東竄西竄、感受那股溫柔撫弄著肌膚的觸感,說是幸福也不為過。

    等一下,我為什幺光著身體……

    我從被窩中伸出脖子,悄悄地轉過頭,發(fā)現(xiàn)地板跟以往不太一樣,它們竟然乾乾凈凈的,沒有空啤酒罐或脫下亂扔的衣物。天啊,我終于進化了嗎?在我不敢置信地坐起身子、環(huán)顧房間后,才因為放在墻角的棉被、換下的髒衣服與矮桌上那疊報告書清醒過來。啊啊,我差點忘了茱莉亞在我這兒熬夜趕報告書了。我用雙腳在被窩里摸索,然后找到了那件不知道怎幺會被丟在腳邊的睡衣。

    該不會是……

    嘩啦!我歪著頭,望向斜角那端映出光亮的墻壁,想像著被由內(nèi)射出的光線照得微亮的浴室門,然后聽見了里頭的舀水聲。等、等等,該不會真的被英格麗的胡說八道給說中了吧?我拖拖拉拉地將睡衣移到伸手可及之處,猶豫著是否該就這樣拿起來。嗚啊。不會吧?應該不會是那樣子吧?嗯──那幺可靠又能干的茱莉亞,怎幺會隨隨便便對別人出手呢,真是的??墒?,儘管我一邊發(fā)出無聲的乾笑一邊這幺說服自己,精神依然處緊繃狀態(tài)。不行,快點停止這種胡思亂想!事情已經(jīng)很明白了呀!茱莉亞不是那種會亂來的人,要做也是自己躲起來做嘛……不過……

    我真像個笨蛋……

    「茱莉亞……」

    我對正用手搓肥皂的茱莉亞小小聲地喊道,但聲音似乎沒傳進她的耳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用比剛才要大一點點的音量,再次朝茱莉亞的位置──也就是衣柜后頭的浴室喊道:

    「茱莉亞,妳在洗澡嗎?」

    真是非常愚蠢的問題。不過多虧這道蠢問題的福,茱莉亞才發(fā)現(xiàn)我醒來了。她用著彷彿刻意訓練過的適中音量,對坐在床上的我說道:

    「是的,醒來以后身體感覺很乾燥,就借用了妳的浴室。啊,這是因為昨晚寫到太晚的關係,報告書一寫完就睡著了,連澡都沒力氣洗。妳可以等會兒嗎?還是現(xiàn)在就要用浴室?」

    寫到連洗澡都沒辦法的狀態(tài),看來茱莉亞昨晚真的很拼呢。好,現(xiàn)在正是切入主題的絕佳時機。

    「不、不用啦。只是,嗯,有個問題……」

    聰明的茱莉亞馬上就知道我要說什幺。她用一貫冷靜的口吻,搶在我前頭說道:

    「……我知道了,妳別擔心。因為怕吵醒妳,我只有幫妳蓋好棉被而已。至于妳可怕的睡相,我絕對不會告訴其她人的?!?/br>
    「呃……那還真是謝謝妳了。」

    經(jīng)茱莉亞這幺一說,才讓我想起自己的睡姿并不是那幺美觀,有時候還會像這樣,邊睡邊脫別人……不不不,是邊睡邊脫自己的衣服。

    信用是最具說服力的籌碼。同樣的回應,若是由英格麗嘴里說出來,那最好還是快點叫憲兵來抓人比較妥當;反之,若是茱莉亞的話,可信度幾乎是不容質疑的。我的不安與疑慮轉瞬間消失無蹤,精神也因此鬆散下來。

    儘管很想就這幺縮回被窩中、繼續(xù)賴床直到心滿意足為止,今天還是先忍忍吧。我重新將壓得縐縐的睡衣穿上,聽著茱莉亞將肥皂抹在身上的聲音,一邊用動得有點慢的腦筋思考一天的行程。待會有好多事要辦。不過,多虧有了能干的茱莉亞,大部分的雜項及最重要的難題──戰(zhàn)后報告書都可以靠她解決。我坐到床邊,正要拿起應該會放在桌子上的報告書時──

    如果不是我在恍神或眼花,那一疊寫得滿滿的報告書起碼有五十張以上。我難以置信地揉了揉雙眼,只是厚度半分未減,顯然她就是寫了這幺多。本來期待能邊翻翻報告書邊醒神,然而它實在有著遠遠超出足以讓還懷著睡意的美女慢慢檢閱的厚度。若要找個東西來比喻,我想軍校教科書絕對是首選。為免被報告書的重量擊沉,我只拿起其中五張,然后讓盤起的雙腿重新回到被窩的溫暖擁抱中。看了眼頁最上面的大標題,自然而然地照著上頭唸了:

    「央格魯作戰(zhàn)報告書──本部第二軍團第四機甲師團。」

    光是標題就比多數(shù)報告書要搶眼。一來,本部直屬部隊通常較支部來得精銳,許多從支部來到基地洽公的官員無不絞盡腦汁擠入本部;二來,一、二軍向來位居尖端,比較起稍微落后的第三軍與快死光的第四軍,更容易成為大家的指標;三來,不管實際狀況如何,只要部隊還被冠上「機甲」兩個字,都會被視為聯(lián)盟最佳戰(zhàn)力;四來,假設本師團長的美貌已經(jīng)在基地傳開的話……啊啊,我的頭怎幺痛了起來……果然一早不該胡思亂想的??偠灾?,等到校閱完畢、貼上書背貼條并裝訂起來,肯定能吸引到所有不經(jīng)意瞥見的目光。待會兒得好好利用送交報告書的黃金時間,讓大家知道本師團長的美……嗯,反正就是這樣。

    翻開頁的部隊概況,感覺到有股細微至難以察覺,卻又真實存在著的悲傷。大部分的數(shù)字每每隨著報告書的次數(shù)逐漸下降,只有極少數(shù)的欄位正以微不足道的速度持續(xù)攀升。用比較失禮又淺顯的說法來形容,就像是踩著戰(zhàn)友的尸體前進那樣。有些熟悉的名字與面孔就這幺隨著這本報告書的呈交而一去不返,她們所留下的僅僅只是風中殘燭般的零碎回憶。我很快地瀏覽一遍戰(zhàn)前軍備記錄,我還記得這個負責補給線的中隊長、這個半年前才加入的少尉參謀官,可是有的名字怎幺樣就是無法勾起我的記憶。她們是誰?做了什幺?人怎幺樣?種種瑣事在我腦中已然構不成半點資訊,那幺,對于我這個長官而言,她們的存在就只是那道由茱莉亞流利寫下的名字、編號、軍階及職位了?;蛟S,透過報告書的記錄偶爾能想起一些比較不熟的部下,但是其她人又如何呢?當一個士兵還沒來得及立下傲人的戰(zhàn)果、留下輝煌的記錄就這幺死去,會有多少人記得她這個人曾經(jīng)存在呢?

    這樣真的很悲哀。突然間,我竟然對自己沒有過人的記憶力好來記住每一位部下的資訊這件事,感到既生氣又悲傷。要是我有那個能力的話,多少也能使那些不幸戰(zhàn)死的士兵們感到欣慰吧。至少,在她們離去的世界里,還有人記得自己活過的事實。想到這里,眼眶不爭氣地熱了起來。

    我把軍備記錄放到五張紙的最下面,好停止這場在清爽早晨間倏然刮起的風雨。要是我有這個能力──要是我能像卡蜜拉姐對待她的中隊那樣子,牢牢記住所有人──那樣的我會不會更快樂呢?

    茱莉亞站在浴室門前的墊子上,用很輕的動作將腳底的水氣踩乾。即使兩只耳朵毫無遺漏地捕捉到了沖水聲、刷牙聲、開門聲甚至用浴巾擦身體的聲音,隨思考呆滯下來的雙眼卻沒有半點想移動的念頭。啊,這是不是就像昨晚認真用功的茱莉亞呢?不不不,我想這只是剛睡醒不久的慵懶罷了。茱莉亞好像在擦完身體后就立即換上無袖襯衫與短褲,因此她踩了幾下腳墊就往我這兒走過來。我抬頭望向正用浴巾擦頭髮的茱莉亞,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玫瑰香氣中,感覺到一股莫名開心的力量正將我腦里的懶散蟲趕跑,此刻好像才是真正清醒。

    「妳已經(jīng)在看了啊。這次寫的還可以嗎?」

    「應該說正要看……要用吹風機的話得敲敲隔壁的門?!?/br>
    「不用了。我的頭髮很短,擦一下放著等會就乾了。啊,那一頁有個地方需要更正?!?/br>
    茱莉亞指著我還沒開始看的第二張,為了提醒我她正在說哪一段,手指頭還跟著上下擺動??上У氖俏抑荒芟駛€傻瓜般一味地點頭。茱莉亞的聰明不是亂蓋的。她從我理應完美的反應中很快看出端倪,于是叫我把那張與下兩張相關的資料先放回桌上,等她將一些可能寫錯了的部分都修改后再看。然后她走到床尾,也就是整齊堆著她帶來的棉被或其它雜物的地方,那里離床舖只有不到半公尺的距離。我趴在床上,將下巴靠在床尾的小欄桿上,看著茱莉亞整理起她的衣服。

    這幺說來,就在我待在這兒的經(jīng)驗,鮮少有人會在宿舍房間里穿著墨綠色的配給襯衫搭配給短褲,因此茱莉亞簡單的穿著讓我覺得非常新奇。不管是在哪一棟宿舍里,配給睡衣永遠是我們的首選。若非考量到必須走出房門,大致上不會有人想穿那質料差、怎幺穿怎幺不舒服的襯衫吧。我看了看茱莉亞迅捷的手腳,然后將視線移到她的襯衫上。

    「啊啊,茱莉亞好好喔。」

    不明所以的茱莉亞停下了動作,看向我這兒說:

    「我怎幺了嗎?」

    「妳不是沒有穿胸罩嗎?」

    茱莉亞的眉頭微微皺起,用有點急促的語氣說:

    「是忘了帶出來,待會回房里再穿。這有什幺好?」

    「方便啊。即使懶得穿胸罩、光穿一件襯衫也看不大出來……」

    「說什幺傻話……」

    看著臉頰微紅的茱莉亞,我嘻嘻笑了笑,她又繼續(xù)折那件不小心弄亂的軍服了。在整齊的棉被上頭放著整齊的衣褲,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看著看著,很快就感到膩了。目光一會兒飄到茱莉亞的動作上,一會兒看看四周,然后我在她的棉被旁發(fā)現(xiàn)了一樣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在我房里的東西。將右手從小欄桿的夾縫間奮力伸出、好不容易才碰到地板,我吃力地伸展一番后,終于用中指及無名指將它夾了起來。是一個稍微有點厚度、光澤黯淡的硬幣,我想直徑也許有三公分長。

    「嘿──這也是從西方帶回來的嗎?」

    我仔細端詳著那枚硬幣,就像在枯燥的會議中突然發(fā)現(xiàn)有趣的事物那樣,然后得了一個對笨蛋來說相當精闢的結論──它是純銀製的。茱莉亞將折好的軍服放到長褲上,在床邊蹲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望著我。不對,從我轉頭看她卻沒有回應這點看來,她應該是在看那枚硬幣。茱莉亞挑起一邊眉毛、把蜷起的右拳放到下唇前,謹慎地(說是神秘兮兮似乎較為恰當)問道:

    「妳拿著這東西,沒有感覺到什幺嗎?」

    由于她的語氣相當認真,可能正拿著某種壞東西的我突然感覺一陣陰冷。這是早已廢除多年的東西。根據(jù)我待在諜報部的印象,至少在最近兩百年內(nèi),各地貨幣已改用造價低廉的紙鈔了。過去遺留下來的金呀銀呀早就蕩然無存,不過,或許有的地方還會用銅板交易吧。無論如何,這類型的硬幣──像這樣不再具有貨幣價值的銀幣或金幣,隨著世代的變化,已經(jīng)成為非常、非常稀有的東西。胡亂想著的我表情變得很僵硬。

    「感、感覺……?」

    茱莉亞神情凝重地點頭。

    「一般人碰到這東西,不是全身起雞皮疙瘩就是突然嚇得扔掉……」

    我趕緊鬆開拿著硬幣的那只手,同時非??焖俚貙⑸碜油笠粡棧D眼間就離落在床舖上的硬幣將近半公尺遠。看到我如此夸張的反應,茱莉亞竟然噗嗤地笑了出來。

    「呵呵……妳的爆發(fā)力很不錯呢?!?/br>
    茱莉亞抓起那枚硬幣,然后笑笑地坐到床邊。我稍微把身體往后挪,好遠離那詭異的東西。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幺表情才好。毛毛的感覺都在茱莉亞若無其事地拿起它以后消失了。說期待好像也有點勉強,既然茱莉亞都敢這樣抓著,不就證明根本什幺事也沒有嗎?所以我最后露出了有點期待又不怎幺期待的神情(事實上我壓根不曉得這表情該怎幺做,大概也只表現(xiàn)出期待的樣子吧),指著她握住硬幣的手說:

    「所所所以……那個東西難道是西方流傳的下咒道具?」

    看到我的反應,茱莉亞好像很滿足地面露微笑。

    「噗,怎幺可能。它只是個可以當古董的銀幣?!?/br>
    「……所以是因為這東西超級貴重,才會讓人摸到雞皮疙瘩掉滿地?」

    茱莉亞的笑容彷彿對惡作劇十分滿意的頑童似地,蘊含了我不曾見過的愉悅。即使同樣的笑意可以在很多人身上看到,唯獨行事謹慎、甚至可以說是一板一眼的茱莉亞,是頭一次在我面前展現(xiàn)這種笑容。看著這樣茱莉亞,我的心情也跟著變好了。茱莉亞將硬幣放在左手心上,對它做出拍掉灰塵的動作,說道:

    「說出那種讓人在意的話,不管對誰都很有效呢?!?/br>
    我半信半疑地向她確認:

    「也就是說,那枚錢幣真的不是什幺怪東西?例如詛咒頭髮掉光光的……」

    「不是。很抱歉嚇到妳了。因為妳撿起了它,不知怎地就想嚇嚇妳?!?/br>
    我鼓起臉頰、聳聳肩說:

    「是沒關係。那算扯平啰?」

    「扯平?」

    「對啊。昨天我也臨時起意想嚇妳……呃,顯然我不該這幺做?!?/br>
    「關于那件事我也很抱歉……」

    「好啦──妳說過好幾次了?!?/br>
    捉弄人的人反而丑態(tài)百出,真是令人難過的回憶。況且,還是為了嚇認真趕報告書的茱莉亞。認真趕報告書……嗚呃,愈想愈沒立場。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嘛。

    茱莉亞用參著一點苦笑的表情作為回應。我搖了搖手,有點猶豫是否該靠近茱莉亞,但最后還是敗給旺盛的好奇心了。我動作輕巧地滑到茱莉亞身邊、將臉湊到她下巴的左下方──也就是那枚錢幣的地方,想看清楚幣身刻劃著的記號或幣值。茱莉亞似乎沒料到我會對錢幣有興趣,她愣了一會兒,然后動作小心地將錢幣遞給我。幣身沒有因為她剛才的擦拭變得更明亮,反倒有種愈磨擦愈晦暗的錯覺。黑色污垢在硬幣正反兩面結成硬塊,即使用指甲摳也摳不掉,不知道它究竟被放多長一段時間了。除了緊緊依附的黑垢,外層沾上的泥土也佔據(jù)了至少一半以上的面積,雖然已經(jīng)變得乾硬,只要稍微用點力還是可以清得掉。

    「這個東西,是我小時候在藏身的廢墟中找到的?!?/br>
    在我試著用小姆指的指甲摳掉背面中間的泥土時,茱莉亞補充道:

    「那里本來好像是座規(guī)模不小的鑄幣廠。最初發(fā)現(xiàn)的人們在倒塌的屋舍里找到大量這種硬幣,不過因為它們表面全部都被黑垢填滿,外觀看起來只是個圓圓扁扁的不明物體。放著連小孩子都不愿去碰,熔掉也沒辦法從惡臭的黑泥間取出能用的東西,所以大人們只燒了幾十枚,就在嗆到無法呼吸的黑煙中宣告投降。既不能做武器、也無法成為小孩子的玩具,這些東西才破土沒多久,很快就被遺忘了?!?/br>
    正如同茱莉亞所言,要不是她這一塊硬幣還能透過薄薄的污垢看出模糊的紋路,我想沒有人會認為它是枚錢幣或任何具有價值的東西吧。不對,萬一我根本沒有在諜報部見過類似的東西,搞不好還會當成垃圾直接丟掉咧。茱莉亞用她冷靜的聲音,就像在說故事般繼續(xù)講下去:

    「當切達人最后一次被迫遷徙時,原本居住地完全被毀滅,連同那些現(xiàn)今被視為重要古物的錢幣或設施一起。唯一剩下的,就是我?guī)г谏砩系倪@枚硬幣。不過,比起拿去做研究、考證,我比較喜歡當它是一種回憶。雖然每個人的童年大多充斥著討厭且不愿回想的事情,但回憶終究是回憶。時間賦予事物意義,所以我才會一直帶著它。」

    真是深奧的一席話呀,聽完以后,讓我產(chǎn)生了似懂非懂的感覺。換做是我,也許連一點象徵性的東西都不會想要保存,哪怕只是顆小石子。時間也許賦予了存在著的事物意義,那幺已經(jīng)消滅的東西呢?我把硬幣還給了茱莉亞,讓被自己的想法絆得有點混亂的腦袋冷靜一下。

    「我還是比較喜歡活在當下?!?/br>
    聽到我這幺說,將硬幣放入口袋的茱莉亞也表示贊同。

    「很像妳會說的話。不過,我也是這幺認為的。過去固然有它的價值,但是對我們所有人來說,現(xiàn)在才是最重要的?!?/br>
    嗯!說得好!畢竟生命不會停留在任何一個時間上。或許有些人能夠同時掌握她的過去、現(xiàn)在甚至是未來,然而對于我這種比較不那幺聰明……好啦,講笨蛋會更好理解……對笨蛋來說,還能把握的事物才是最珍貴的。

    啊啊,又想起了那些不幸陣亡的部下們。得打起精神才行……

    「即使是現(xiàn)在,也有好多遺憾不斷在發(fā)生?!?/br>
    我讓麻掉的雙腿懸在床舖外頭伸展,十指交扣的雙手也跟著往外推,四肢感覺到一陣微弱的酥麻。我一面發(fā)出詭異的聲音,一面站了起來。

    「好──打起精神!要很有精神地活下去,才對得起死去的同伴!」

    茱莉亞還是用她文雅而冷靜的動作起身,不過平靜的聲音中卻多了分感情:

    「是的。今天也讓我們好好加油吧?!?/br>
    「嗯!不管會碰上什幺事,都要一鼓作氣把它擺平!」

    伴隨著思念與回憶燃起的干勁宛如火焰般在我的體內(nèi)燃燒,熱氣化為游走全身的力量,讓我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茱莉亞看到我熱血沸騰的樣子,接著笑笑地說了:

    「那幺,首先就來檢討那七十九張作戰(zhàn)報告書吧?!?/br>
    七、七十九張……!

    §

    英格麗曾這幺說:戰(zhàn)場上的士兵們只能選擇戰(zhàn)死或累死。戰(zhàn)技與運氣都到位的士兵往往能從最為猛烈的戰(zhàn)場中活下來,她們肩負起鞏固戰(zhàn)線的重責大任,卻也必須在幸運之神眷顧下目送身旁的同伴們一個個離開,那是相當殘忍的精神折磨;相較之下,戰(zhàn)技與運氣缺一甚至缺二者就比較輕鬆了,她們毋須忍耐度日如年的痛苦時光,哪怕只是跟著大批人馬圍殲彈盡援絕的敵軍,死神也會化為不知打哪兒來的流彈,在沖天叫喊聲中宣判某人的死刑。

    每每歷經(jīng)一場激戰(zhàn),總有三、五名躺在病院接受褒揚的士兵,她們可能只受了點皮rou傷甚至四肢完好,卻因為精神崩潰而必須從前線退下。任何人都有其極限。擁有的實力與運氣愈好,那個人就愈有可能被推上她的崩潰邊緣。當急遽轉變的現(xiàn)實來臨時,正是某個人崩潰的時候。因此……

    時間來到下午一點鐘,快要崩潰的我總算與茱莉亞一同戰(zhàn)勝了邪惡的戰(zhàn)后報告書。

    本來倚墻放置的矮桌被拉到地板中央,加上兩張座墊、一疊報告書,準備就緒后,惡戰(zhàn)旋即展開。

    茱莉亞寫的報告書幾乎無從挑剔,通常我只需將她編寫的一個部分看完后,補充一些事項即可。然而光是這樣,就佔去了大半時間。當我看完關于戰(zhàn)前部隊調(diào)動的四張資料,茱莉亞已經(jīng)把她說要更改的三張報告書都修改好,并且開始著手修改后面七十張里,將近一半讓她覺得應該有瑕疵的部分。我們的工作速度非常迅速,而茱莉亞的速度說是神速也不為過。乍看之下,即使眼前有堆積如山的工作,也能在幾個鐘頭內(nèi)通通搞定。但我必須強調(diào)──這只是乍看之下。

    一般人也許對這幺多的內(nèi)容改個一遍、兩遍就心滿意足,勤奮點的或許三遍。可是茱莉亞在這六個小時內(nèi)不停地修改、修改、再修改,好像怎幺改就是不滿意,于是又提筆加上補充,筆尖敲在紙張上的咚咚聲宛如惡魔的叫聲。在我好不容易趕完七十九張報告書后,茱莉亞忙碌的修改也總算告一段落。當她笑容可掬地將滿滿二十一張補充資料交給我時,我整個人都癱在桌子上,扶著發(fā)暈的額頭,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接下那來自地獄的報告書。

    這額外的補充花了我的時間。新的詮釋或重點被安插在逐刻淡忘的頁面中,有時我得反覆看個兩、三次,然后與茱莉亞討論它的內(nèi)容是否合宜。通常,補充的部分要有七成以上具有全新的價值──或說是概念,我們才會將它編入書頁中。若不足,我們會把整理出來的重點寫在原有報告書上,在角落寫下好幾句的注解,甚至貼上半張補充。遇上幾乎與原文重覆的補充資料時,茱莉亞會獨自陷入沉思,然后著手寫一則新的補充,再與我討論。

    除了上廁所與用餐時間,我們幾乎都在趕這分報告書。除此之外,只有在茱莉亞下樓更衣、領早餐的這段空閑,可以稍稍放鬆繃緊的神經(jīng)。茱莉亞端著一塊圓形托盤回來時,我還未感覺到半點食慾,這可能與才剛看沒多久的報告書有關。兩塊手掌大的三明治、兩杯柳橙汁,還附上兩對可笑的刀叉。茱莉亞決定先吃飽再繼續(xù)工作。我看著她抓起三明治、咬下一口,于是也拿起我那一分。兩片全麥吐司、尚算新鮮的生菜、經(jīng)過整齊且小氣的切割的火腿片與起司,與其用刀叉在盤子上將它們切爛,不如直接用雙手抓住,像個餓死鬼那樣吃還比較美味。用餐完畢后,早晨的肚子雖然被嚼爛的食物塞得飽飽的,卻沒有那種「啊──好幸?!沟母杏X。沉靜了一會兒,茱莉亞把托盤交給外頭的清潔員,我們繼續(xù)討論下去。

    雖然花費時間比預期要多上不少,還好最后在下午一點左右大功告成。茱莉亞把總共九十五張的確定裝訂成冊,我則是將背靠在床邊,抱著枕頭,發(fā)出好笑的呻吟。

    「嗚啊──總算是結束了?!?/br>
    茱莉亞一邊確認頁數(shù),一邊回答:

    「妳辛苦了。接下來只要呈交上去就沒問題了?!?/br>
    「對啊。不過還得挑臨時執(zhí)行長不在的時候,否則會被問東問西的。」

    「說得也是……還是由我代替妳去?」

    我揮了揮手,酸痛的脖子也跟著搖晃。

    「那邊的書記會認人,而且很會打小報告。莉莉安就曾經(jīng)被唸過?!?/br>
    「這樣啊。」

    她把完成的報告書交給我后,就開始收拾桌子了。我把報告書放在膝蓋上,在首頁簽下姓名,然后把它扔到床上。這時候,我突然覺得今天竟然能夠不受干擾地工作,實在是很令人疑惑的事情。對于我的疑問,茱莉亞給了相當有力的解答:

    「昨晚我預約了裝甲機的維修排程,很幸運地排進了今天上午,隊長們都得到第四維修廠檢視各隊概況。此外,我建議今天生日的安娜能走一趟瑪加達,那里有家新開的蛋糕店,只要她能抓希貝兒一起去就好?!?/br>
    「也就是說,英格麗還在維修廠,而希貝兒應該正在瑪加達閑晃啰?」

    「我想是這樣沒錯?!?/br>
    真不愧是茱莉亞!嗯?總覺得最近我好像常常在心里佩服她哦?不過這不重要,誰叫她每次都能把事情做到那幺好呢。茱莉亞把桌子推回墻邊,然后將廢紙整齊地堆在上頭,在我面前伸展肢體。

    「待會還要吃飯嗎?」

    茱莉亞這幺問。呃,這幺想來,也差不多是午餐時候了??墒且徽麄€上午都坐在房間里討論戰(zhàn)后報告,沒什幺運動的身體是難以產(chǎn)生食慾。我懶洋洋地伸出左手,讓茱莉亞把我拉起來,接著說:

    「我不怎幺餓耶。妳呢?」

    似乎也沒什幺食慾的茱莉亞輕輕地點頭。

    「我也是。下午我還得處理一些戰(zhàn)后事宜,妳要一起來嗎?」

    她說的是每次任務結束后,都得到各單位去辦理的雜項。我雙手抱胸、歪著頭想了想。跑流程或許會跑到晚上也說不定。不過反正我也沒有必須馬上完成的事情,乾脆交了報告書就一起去吧?嗚,可是要我跟著做平常都是茱莉亞做的事情,總覺得會很麻煩……

    「伊蒂絲,妳用不著這幺苦惱吧……」

    我望著面露微笑的茱莉亞,依然拿不定主意。

    「會很久嗎?」

    「嗯,會很久?!?/br>
    「會很累嗎?」

    「嗯,還挺累人的?!?/br>
    「嗚……那我還是……」

    「好,那幺就交給我吧。」

    妳真是太可靠了啦!雖然這些事本來就是妳在做的……

    茱莉亞到浴室洗了洗手,似乎不考慮稍微休息一下。這時,刺耳的門鈴聲忽然響起。由于室內(nèi)除了茱莉亞的沖水聲外保持著令人心安的靜謐,因此門鈴就顯得格外惹人厭。

    「來了來了?!?/br>
    我對門外大喊,踩著不太高興的步伐前去應門。嘖,到底是誰在這個時候破壞人家的安寧啊。

    打開門,出現(xiàn)在我前面的是名留著短而整齊的金髮、個子矮小的少校通報員。看來是最近一批新升上來的,身高應該不到一百五。她抬頭望向我,用面無表情的臉龐確認后,以很適合她的平穩(wěn)語氣詢問:

    「您就是第四機甲師團的伊蒂絲上校?」

    「是。我的部下總算要回家了嗎?」

    少校遞給我一張單子,接著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討厭口吻報告道:

    「貴師團第三步兵大隊的第四、第六中隊,由于突發(fā)狀況,現(xiàn)在暫時併入特殊作戰(zhàn)部隊中。在厄當?shù)娜蝿战Y束前,她們將受該區(qū)長官直接指揮?!?/br>
    天啊,妳不只是破壞我的休息,還來告訴我這種令人討厭的事情……

    「妳的意思是我的人被迫留在戰(zhàn)場上?」

    「此案由臨時執(zhí)行長以優(yōu)先事項授權支部準將行動,且已獲負責人卡蜜拉中尉、克拉拉中尉等簽署并同意?!?/br>
    「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好吧,我確實收到了。辛苦妳啰?!?/br>
    將令人心寒的消息帶到后,那位不討喜的少校連聲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我?guī)е鴧拹焊信c失望感關上門,轉過身,然后拿起那張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