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有什么嗎？」身后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害女孩嚇了一大跳，只見元兇好奇的跟著她探頭探腦，「啊，墻壁上有涂鴉呢。」

    柳湘語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冷彥霜，「能給我油漆嗎？我要親手涂掉。」

    男孩沒有搭理，自顧自的到畫前蹲下來，「小王子？」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凌亂的線條，「我看過這本書?！?/br>
    柳湘語咬了咬下嘴唇，「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讓我涂掉吧?！?/br>
    冷彥霜凝視著女孩倔強的雙瞳，里頭泛著一點淡淡的水霧，「如果你不想的話，可以不用這么做的?！?/br>
    見女孩低頭沉默不語，冷彥霜嘆口氣，「我是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事，但是如果這對你而言很重要，我會幫你和爸媽說不要破壞?！?/br>
    柳湘語原本緊繃的肩膀垂下，似乎松了一口氣，「謝謝你。」

    她緩緩走下樓梯，冷彥霜發(fā)現(xiàn)女孩的背影很嬌小、很孤單，腦中疑惑已久的話語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吧？」

    柳湘語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剎那的錯愕，「人是會變的?！顾p聲的說，「我只有四根無用的刺可以抵抗這個世界，你知道的?！?/br>
    ★

    回家戴上登入全息游戲的主機，柳湘語四肢無力的倒在床上，在等待畫面出來的同時，回想今天遭遇的種種。

    那個男孩……是誰？

    「親愛的主人您好，請問您要登入哪個游戲呢？」伴隨著稚嫩的語音，系統(tǒng)小精靈跳了出來?，F(xiàn)代科技的進步讓大家只需買一個類似護目鏡的頭盔，就可以在里頭灌入多種游戲，不需要一個網(wǎng)游一個主機。

    柳湘語本來想直接進入《殞落星辰online》，但沉思了許久，還是打開了《笑傲慶典》。

    《笑傲慶典》是柳湘語第一款接觸的全息網(wǎng)游，那時候蘇育桀興沖沖的拉著她，直嚷著要成為排行榜上的大神。蘇育桀真的做到了，只可惜時間過得太久，當年的威風凜凜已不復見，徒留一個再也不會上線的名字。

    一張開眼睛身處的是之前離線的位置——桃花村。柳湘語在游戲里頭的名字統(tǒng)一叫做柳絮微語，一來是她懶得想名字，二來是她捨不得。

    如果連名字都沒有了的自己，究竟是什么？

    打開好友名單，故意不去看永遠不會亮起的黑色頭像，她滑過昔日戰(zhàn)友名單，旁邊顯示的最后上線日期幾乎都是好久以前。

    柳絮微語視線停在一個名為莫冷清的名字上，吃驚的瞪大雙眼。兩小時前，上面是這么寫的。

    她呼吸紊亂，心中參雜著諸多懊悔，要是早點上線就好了呢，那就會遇到他了。她真的好想問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消失去哪里了。

    莫冷清是她和蘇育桀的好伙伴，不論是副本、公會戰(zhàn)亦或任務(wù)，只要他們?nèi)寺?lián)手，必定天下無敵，他們彼此之間的默契好得不得了，就算不必開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配合得天衣無縫，因此締造了許多《笑傲慶典》里頭的記錄。

    還記得當初他們被眾人戲稱為三胞胎，經(jīng)常被逼問是不是有心電感應(yīng)。想到這里，柳絮微語眼神里難得透出一點光彩。

    在蘇育桀離開后，莫冷清陪著柳絮微語走過最艱難的時刻，那段日子真是黑暗極了，無時無刻她的淚水都止不住，對世界充滿了絕望。雖然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可能像從前那般天真開朗，但至少她正在緩緩療傷，她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不過總有一天，她希望能夠讓自己不再無時無刻思念。

    隨著各式各樣的網(wǎng)游推陳出新，繼續(xù)留在《笑傲慶典》里的人也越來越少，原本柳絮微語的公會是游戲里第一大幫，但上線人數(shù)的遞減也讓曾經(jīng)風光一時的他們逐漸落寞。在《殞落星辰online》推出之后，莫冷清消失了。

    他沒有和她說再見，柳絮微語起初只是以為他現(xiàn)實生活中太忙，可一天一天過去，他的最后上線時間也變成好久以前。

    公會里僅存的人和她說，莫冷清去玩《殞落星辰》了，可能偶爾才會回來看看。

    柳絮微語不能接受為什么莫冷清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離開，她見游戲里的戰(zhàn)友一個一個轉(zhuǎn)移陣地，不知不覺也萌生了想要重新開始的念頭。

    所以她也去玩《殞落星辰》，一方面是想說服自己不要再沉溺于過去，另一方面是——或許去一個沒有那么多回憶的地方，能夠暫時忘卻。

    而且，說不定她能再遇到莫冷清，待他們見面之后，她一定要好好問他一聲不響就溜走的理由。

    柳絮微語走到公會大廳，電子螢幕上顯示著正上線的成員，只有零星兩三個人，她都不認識，似乎是她走后才加進來的。

    比起其他人，柳絮微語回去探望老游戲的頻率可高多了，說起來她本性一直是個很念舊的人，有時候望著好友名單，過往的種種就足以讓她勾起回憶，沉溺于記憶中好一陣子。

    「啊，柳長老，你回來看看呀？」碰巧遇上了回來公會大廳交任務(wù)的成員，「你好，我是新來的?！?/br>
    柳絮微語注視著眼前年紀大約國中的孩子，釋出一點善意，「怎么會想留在這個公會呢？很辛苦吧，去大一點、活躍一點公會，不是比較好玩嗎？」

    男孩吐吐舌，「因為我捨不得嘛！當初我在的時候還有五六個朋友，雖然主要干部不在了，但大家也玩得挺好。我是里面幾個老鳥帶上來的，他們現(xiàn)在不玩了，可是……」

    「我知道，這里充滿了你很多的回憶?！沽跷⒄Z將目光轉(zhuǎn)向掛在墻上的成員合照，「我也是，就算去了新游戲，我還是會想起這里，會想看看大家是不是還有機會碰面?！?/br>
    「柳長老，既然你這么喜歡，怎么當初不留下來，繼續(xù)帶領(lǐng)大家呢？我們可以讓公會再度活躍起來的！」

    「可能是因為太愛了吧?！沽跷⒄Z笑了笑，「當時光再也無法倒退，那有些事情還是只能留在心底?！顾咽种钢赶蚱渲幸粡堈掌?，「你覺得，如果我們公會招收新人，大家再度強盛起來，那還會是我所愛的公會嗎？以前那些同甘共苦卻再也不會上線的戰(zhàn)友呢？」柳絮微語拍拍男孩的肩膀，「還待在這個游戲中的你，可以走你想要的路走下去，這是你們的回憶啊，已經(jīng)不是我的了?！?/br>
    男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柳長老，你去玩了哪個游戲呢？」

    「《殞落星辰》，如果你改天也想玩了，可以來找我?！沽跷⒄Z通常不會和一個陌生人這樣打交道的，但她在男孩身上看到了當年迷網(wǎng)的自己，「我的名字沒有變的?！?/br>
    ★

    柳絮微語回到《殞落星辰》，算算時間，他們差不多也該來了。

    「微語女神啊——」熟悉的哀嚎聲傳來，她翻翻白眼，轉(zhuǎn)過頭去，束成馬尾的咖啡色長直發(fā)在空中畫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乘翼翱翔，跟你說過多少次別那樣叫我?！贡绕鹪诂F(xiàn)實中，柳絮微語在游戲里更開朗一些，縱使網(wǎng)游帶給她的傷害也不小，但是至少在這個由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世界里，她能暫時從現(xiàn)實生活的痛苦中解脫。

    游戲里消失了一個人是天經(jīng)地義，但游戲外卻是無盡愁思。

    「我不依！微語女神一天沒加入我們公會，我就一天不改口！」偏橘色頭發(fā)的小正太拼命賣萌，若不是頭上會顯示玩家名稱，恐怕沒有人相信他竟是刀客榜上的第一名——乘翼翱翔。

    「我說過，我不喜歡公會?！沽跷⒄Z一邊回應(yīng)一邊整理快滿出來的背包，「很累?！?/br>
    這是她一直以來對外宣稱的原因，但真正的理由是，她不喜歡離別。

    她不想再看見先前公會那般，從熱鬧非凡至寥無人煙，既然如此，一開始還是不要投入太多感情比較好，這樣最后也不會那么傷心。

    「不會呀，大家一起玩很好玩的！」乘翼翱翔不懂，他喜歡待在人群里頭，享受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他不明白為什么柳絮微語這么抗拒加入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