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夢中情人(五)(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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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生命的石塊不再懼怕那些黑沙,錐心刺骨的疼痛終于消失了,魯珀特用石塊狀的身體將墻縫徹底堵死后,總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皠e怕,再堅持一下,你很快就能脫困的。”他努力沖修女擠出一個笑容。 “……”泰蕾莎張了張嘴,只覺得百感交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紅發(fā)少年身體石化的部分還在擴大,開始向臉上蔓延,讓他漸漸失去人形。大概是身體損傷過于嚴重,他墮魔的速度比想象中還快。 “魯珀特你控制好魔力,不要墮魔,撐下去,這里是教廷,會有辦法救你的?!碧├偕辜钡囟⒅难劬?。 “教廷只需要魔女,沒人能控制男侍魔,我大概會被直接處決吧。不過沒關系,只要你們能平安我這條命也算值了?!鄙倌赀肿煲恍?。 泰蕾莎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有些莽撞的男人,咬了咬嘴唇,沒用多久便下了決心?!罢l說沒人能控制……”她劃破自己的手,將流血的手掌按到了少年胸口。 魯珀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胸前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感,像在他的靈魂上打上烙印一般讓他下意識地想要抗拒。他咬牙控制著自己反抗的本能,順從地任由修女的血在他胸口繪制成一個鮮紅的印記。這個印記他再熟悉不過,是神官與侍魔結契的神圣咒印。 “泰蕾莎……”他知道結契意味著什么,激動與欣喜瞬間涌上心頭,蓋過滿身的疼痛。咒印繪制完成,一股圣潔的力量從咒印上傳來,將他體內沸騰的魔氣壓了下去。 “現(xiàn)在,你是我的人了,我不允許你墮魔?!毙夼f著,雙手撫上他的臉,深深吻了上去…… 銀發(fā)神官周身的氣流在強大力量的帶動下卷起一陣陣狂風,將他的銀發(fā)和衣擺吹得隨風亂舞。劍身聚集的能量越來越大,魔物已明顯感受到了威脅,流沙升上空中,凝聚成一根根尖銳的黑色尖刺,對準神官的方向,打算強行沖破法陣至他于死地。 “住手!芙伊拉!”尤里西不知何時沖了過來,張開雙臂擋在諾伊斯身前,凝視著不遠處魔物的雙眼,“回來吧,求你……” 魔物金色的瞳孔輕輕顫動著,映出褐發(fā)少年的身影,黑刺懸在空中,像時間凝固般停止了動作。 “芙伊拉,你還在的對不對?”魔物顯露出來的片刻猶豫讓尤里西看到的一絲希望,他的侍魔還有意識,還有變回來的希望。他攤開雙手,放下一切防備避免刺激到芙伊拉,一點點挪動著腳步向她靠近:“你還認得我對嗎?別害怕,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一定會保護你的?!?/br> 魔物靜靜地看著他,這個少年讓它有一絲熟悉,讓它在全身奔涌的殺意中升起一點暖意。 尤里西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她心里果然還是有他的。他向前伸出手,試探著去觸碰芙伊拉的臉。 “去死吧!”防御的本能讓僅存的一點猶疑瞬時被怨氣吞沒,魔物眼中再度金光大盛,發(fā)出一聲怨恨的低吼,空中的黑刺齊發(fā),瞬間貫穿了少年的身體。 “尤里西!”諾伊斯臉色變得煞白,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他沒來得及上前阻止。他劍上的能量已經(jīng)聚匯完成,整個劍身閃動著耀眼的金光,可尤里西擋在了他的進攻路線上,讓他無從下手。 更多的黑刺向他們襲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旁沖出,全身裹在石塊中的魯珀特沖進流沙陣中,用堅硬的身軀將攻擊盡數(shù)擋了下來,隨后抱起受傷的少年,躍向一邊:“諾伊斯,趁現(xiàn)在!” 銀發(fā)神官眼中精光閃動,高舉起長劍,劍氣揚起漫天狂風,金光交織成耀眼的光束,如同天降神跡般向前劈出。 整個庭院霎時間被一陣刺眼的強光籠罩,花草樹木在狂暴的厲風中被連根拔起,消失在灼熱的強光中。黑色流沙像被陽光照耀下的陰影般散去,魔物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來便被咆哮的光束吞沒,在強橫的力量下被燒得連灰都不剩。 魯珀特發(fā)動了所有魔力,將身體化作堅硬的巨石護住泰蕾莎和尤里西,直到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快要分崩離析時,那滅世般的強光才漸漸散去。 魔物已經(jīng)徹底消失,連帶著整個內院也被轟去了一半,庭院中的花草全部枯死,地面留下了恐怖的深坑,如同遭遇了一場天災浩劫。 釋放了所有力量的諾伊斯腳下一軟,虛脫地跪倒在地,靠著長劍支撐才勉強沒有倒下去。“尤里西……”他努力調整著呼吸,撐起身體走到幾個同伴的身邊。 魯珀特解除了石化狀態(tài),將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的少年放到地上,泰蕾莎雙手覆上他的傷口,催動法術幫他治療。 “對不起……”尤里西的內臟都被重度腐蝕,一張口就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看到魯珀特的衣服在剛才的石化狀態(tài)中被撐裂了,露出健壯的胸膛,在胸口正中,一個鮮紅的血色咒印微微閃爍著。是他沒能履行神官的職責才害了自己的朋友,害死了那么多人。 “對不起……”他目光開始渙散,眼淚盈滿眼眶,滾落下來,“可我是真的很喜歡她……”他不知道芙伊拉心中的仇恨會有那么深,深到他那點小小的關懷對她來說根本微不足道。如果他們能相遇在她受到傷害之前,那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別說話了你個臭小子!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給我撐著點,等你好了讓我揍一頓!”魯珀特只想揪著他的領子對他狂喊,但又不敢在這時候觸碰重傷員的身體,急得在一旁抓耳撓腮。他不知道他剛才瀕臨死亡時為什么就突然被附身,尤里西會不會也有變成附身者活下去的希望。 諾伊斯沉默地立在一旁,他看得出來,尤里西已經(jīng)不行了,悲傷與愧疚讓少年已經(jīng)腐爛了一半的身體在痛苦中劇烈顫抖。 “這不怪你。”他垂著眼睛,試圖安慰一下正在走向死亡的同伴,但他再也沒能等到回應。少年的身體徹底靜默了下去,大戰(zhàn)后的庭院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泰蕾莎的哭聲孤獨地響了起來…… 一個月后。 一身黑衣的魯珀特將一瓶酒倒進墓碑前的空地上,和一旁的銀發(fā)少年一起看著那散發(fā)著濃香的液體一點點滲入泥土里。 尤里西因為沒能控制住自己的侍魔,招致大禍,被剝奪了神官身份,不允許葬入教廷的墓地。他們只能在民間的墓地找了塊地,將他葬下。 平時叁人小組中負責帶動氣氛的人不在了,讓剩下的兩人顯得有些沉悶。諾伊斯的話比以前更少了,從頭到尾像尊冰雕一般緘默著,憋得紅發(fā)少年快要發(fā)瘋。 “這事也不能怪他……”魯珀特嘆了口氣,像是對諾伊斯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要親手殺死自己最親近的人,想來會十分痛苦吧?!?/br> 諾伊斯低著頭,平淡如水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他重要的人在墮魔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失去了,為了已經(jīng)失去的人搭上活著的人的性命,這不理智?!?/br> “理智啊……”魯珀特望望天,“只要是人,就總有不理智的時候啊。如果哪天我也墮魔失去了人性,做出了傷害泰蕾莎的事,我倒是希望她能理智點直接把我干掉?!?/br> 諾伊斯低垂的睫毛輕輕一顫。魯珀特在危急關頭被心魔附身,差點墮魔。雖然在他和泰蕾莎的全力作保下,教廷同意留下他的性命,但他也徹底失去了當神官的資格,作為教廷唯一的男侍魔,必須受到泰蕾莎的嚴格控制,從此失去自由。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我還得感謝這個心魔呢?!濒旂晏嘏牧伺你y發(fā)少年的后背,“若不是成為侍魔,我哪有機會這么光明正大地和泰蕾莎在一起,這叫因禍得福。當愛情的囚徒,我樂意?!?/br> “你要是不那么rou麻,大概會是個更好的侍魔。”一個女聲從他們身后響起,泰蕾莎抱著一束白色百合,走過來將花束放到墓碑前,“我怎么說也是教廷的修女,只是負責幫你凈化而已,可沒說喜歡你?!?/br> “沒關系,只要凈化就好,我絕不影響你的信仰?!奔t發(fā)少年一看到修女就笑得像條哈巴狗。 諾伊斯面無表情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好在修女并不打算在這里久留,禱告一會之后便站了起來,向他告別:“我在教廷那邊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諾伊斯也沖她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魯珀特屁顛屁顛地跟在修女身后,“泰蕾莎,我覺得我的魔力好像有一點不穩(wěn)呢?!?/br> “你想要我發(fā)動咒印嗎?” “咒印就不必了吧,就不能用溫柔點的方式嗎……” 諾伊斯站在原地望著遠去的兩個背景,又回頭看了墓碑一眼。漸漸的,曾經(jīng)的好友都走上了各自的路。 他將來的侍魔又會是什么樣呢?若是面對和尤里西同樣的選擇,他又能保持理智嗎?他閉上眼睛默念著光明神的祈禱詞,試圖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 他是神官,是神明的使者,教廷最鋒利的一把劍,不該有自己的感情。待雙眼再度睜開時,他的眼中已不再迷惘,侍魔也好,他自己也好,都是兵器,可以為神明斬碎一切,包括他們自己。他周身升騰起肅殺之氣,大步向他的訓練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