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想讓你疼（雙更合一）

    熔春

    文/望舒

    坐在趙全的店里還沒說上幾句話，就有顧客上門。

    是家里有老人重病快不行了，按照老人最后的遺愿，專門來找趙全提前定制壽衣的。

    哈蘇的風(fēng)俗里，壽衣要老人自己提前定制，這樣是最好，如若來不及，兒女也可以代為購買。

    趙全在人界這些年，什么工作都做過，干到最后，還是覺得做壽衣棺材這些身后事的好。

    事情少，安靜又沒人打擾，生意一次就能成，往后也不會(huì)有什么糾紛。

    歲淳剛開始聽到還有些驚訝，趙全卻只笑著搖搖頭，說她還小，不懂這人界的紛紛擾擾。

    她看著趙全忙前忙后，讓他們挑布料，又記下尺寸，交了錢約定好一周后來取，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就把人送出了店門。

    趙全扭頭看到歲淳坐在椅子上盯著自己，手里還捏著那張圖紙，只無奈地笑了笑，“阿淳吶，見過這么多鬼，怎么還是把生死看得如此重？”

    “沒有，我的這條命，我早就不稀罕了?！睔q淳搖搖頭。

    她自己的命她早都無所謂，只是對(duì)他人，在觸及到死亡時(shí)她總是有些于心不忍。

    趙全淡笑不語，把手邊的東西收拾完，才去看她。

    小姑娘低著頭，正盯著手里那張圖紙愣神，她的羽絨服大敞著，里面還套著加絨睡裙，腳上還是棉拖，一看就是從家里直接跑出來的。

    趙全忍不住嘆了口氣，他一直都明白，這個(gè)平日里看起來對(duì)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丫頭，其實(shí)比誰都不愿看到生命逝去。

    歲淳這些年活著，定期復(fù)發(fā)的寒癥早都將她對(duì)生的渴求近乎消磨干凈，卻還是忍下來，為了父母是一方面，想幫那些塵事未盡的善鬼了結(jié)夙愿又是一方面。

    她不惜命，但也僅限于自己。

    對(duì)于其他無辜的人，她都不忍，不然也不會(huì)以發(fā)現(xiàn)阿燼身體的異樣時(shí)，就立刻來找趙全。

    她不說，趙全卻也知道，她是在怕，怕這是因?yàn)樽约?，他的身體上才會(huì)有這樣的變化。

    “阿淳，每個(gè)人的命運(yùn)自有定數(shù)，你幫不了所有的善鬼，也殺不盡這世上所有的惡鬼，生死之事，只是一個(gè)尋常的因果。”

    生死輪回，皆為因果循壞。

    沒人能逃得過。

    他遞過去一張?zhí)鹤?，示意歲淳蓋上，皺皺眉道，“你可以不稀罕你的命，但并不代表沒人在乎，凍病了可別找我拿藥啊?！?/br>
    歲淳接過來蓋好，她明白趙全的刀子嘴豆腐心。

    趙全接過那張圖紙，翻出許久不用的眼鏡戴好，盯著看了幾秒，又扭頭看她，“確定是在那小子身上見到的？”

    “那小子…啊你說阿燼。”歲淳點(diǎn)點(diǎn)頭，“就在他的脖子上?！?/br>
    那小子，是趙全知道他和歲淳有了結(jié)合后，換的“親切稱呼”，他覺得已經(jīng)夠仁慈了，換做旁人，他可能早就動(dòng)手了。

    “之前在天界的一本書里我看到過，這花叫水晶蘭，按理來說，它只生長于冥界，不是人界該有的，而且已經(jīng)消失很久了。”

    歲淳知道趙全的底細(xì)，也了解他的半仙之體，所以并不意外他去過天界。

    “那它有什么作用或者說有生長在身體上的這種情況嗎？”歲淳攏著毯子湊近。

    “阿淳，這花還叫幽靈草，是曾經(jīng)的冥界四花之一，既然生長于冥界，你覺得它能有什么作用呢？”趙全看她。

    “會(huì)…會(huì)讓人死？”歲淳悄悄握緊手指。

    “它的獨(dú)特之處就在于此，既有起死回生的力量，也可以通過香氣殺人于無形，那小子身上不會(huì)平白無故出現(xiàn)水晶蘭的印記，我了解不深，只能證明他最近跟水晶蘭有過接觸。”

    “接觸？是不是阿燼在花店工作，所以…”說完她又搖搖頭，“可您說過它不會(huì)長在人界的，那太奇怪了。”

    “而且我所說的接觸，不是普通的觸碰，是近乎切膚的密切接觸，”趙全將那張圖紙拍下來，接著道，“如果暫時(shí)那小子沒有什么別的反應(yīng)，就先別著急，我發(fā)給我朋友看一下，再給你答復(fù)?！?/br>
    想到阿燼離開前的反應(yīng)，結(jié)合著趙全的話，她稍稍松了口氣，然后猛地反應(yīng)過來，“朋友？”

    歲淳忍不住挑著眉笑起來，在她的認(rèn)知里，這些年來能讓趙全算得上朋友的也就那一個(gè)人了。

    “云繡姨原來算朋友啊～”她調(diào)子拖的長，故意調(diào)侃地看著趙全。

    趙全瞥她一眼，將她的腦袋推遠(yuǎn)，“小小年紀(jì)，怎么這么愛八卦，也不學(xué)點(diǎn)好?！?/br>
    歲淳淡笑著站直身子，她看著眼前鬢角已經(jīng)染白的趙全，忍不住感慨，“趙叔，您難道真的要一輩子都這么過嗎？”

    連她都知道，云繡姨一直在等他。

    “阿淳吶，有些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的。”

    “而且我這一輩子啊，說不定哪天就突然結(jié)束了，還是少禍害別人吧…”

    趙全知道自己這半仙之體會(huì)致使靈魄不穩(wěn)，靠著僅存的仙力茍活這些年已是幸運(yùn)。

    至于云繡，他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

    能成為朋友，已是他最大的幸福。

    趙全摘了眼鏡，揉揉眉心，沒再說話，眉眼間是止不住的落寞。

    沉默幾秒，歲淳主動(dòng)輕輕開口，“趙叔，我請(qǐng)你吃豆腐腦吧?！?/br>
    趙全看她一眼，終于繃不住笑出聲，“你這丫頭，就知道我最吃你這套，走，趙叔帶你吃豆腐腦！”

    看著他情緒稍微好轉(zhuǎn)，歲淳也笑起來。

    她一直都記得，遇到趙全的第一個(gè)清晨，自己正饑腸轆轆。

    是他給了她一碗豆腐腦。

    -

    晚上六點(diǎn)，天色暗沉下來，路燈亮起的時(shí)候，歲淳準(zhǔn)時(shí)出現(xiàn)在知黎的店門口，她如約來接阿燼回家。

    “阿淳你來啦，進(jìn)來坐，你家阿燼在后面搬花泥呢，我去叫一聲?！敝枧呐氖?，準(zhǔn)備轉(zhuǎn)身卻被歲淳攔住。

    “不急，我等他出來就好，你有需要幫忙的嗎？”

    知黎撥撥劉海兒，機(jī)靈地眨眨眼，“你把阿燼送來就是最好的幫忙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營業(yè)額漲了多少！”

    “多少？一倍？”

    知黎豎起三根手指，“三倍啊，整整三倍！我簡直愛死你了！”

    “小財(cái)迷?！睔q淳戳戳她的額頭，卻也驚訝于阿燼那張臉帶來的效果。

    “阿淳？”

    身后響起自己熟悉的聲音，歲淳扭過頭來，“我來接…阿燼你脖子怎么了？！”

    她幾步走近，仰頭盯著阿燼脖子上那塊白色紗布看。

    鼻尖嗅到一點(diǎn)殘留的血腥，歲淳捉住他的手腕，“你受傷了？”

    “沒有…”阿燼垂下頭喃喃，輕輕反握住她。

    知黎走過來，接過阿燼手里的花泥，有些疑惑，“阿燼早上來的時(shí)候就這樣了，我以為你知道的?！?/br>
    “你出門的時(shí)候分明不是這樣的！”她有些生氣，忍不住甩開他的手。

    看一眼氣氛不對(duì)，知黎趕忙抱著花泥往后面跑。

    手中的柔軟消失，阿燼趕忙去抓她的，牽住手腕捏了捏，“你別生氣，是我自己弄的?！?/br>
    哪成想歲淳聽完更生氣了，她那樣著急地去找趙全，不就是為了他的身體，他怎么能自己弄傷自己。

    “阿燼，給我一個(gè)你傷害自己的理由。”

    “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再難受?！彼钢缸约旱牟鳖i。

    看著他低垂的眼眸，歲淳忽然想起昨晚臨睡前的對(duì)話。

    阿燼趁她愣神，悄悄拉近距離，將頭抵在她的肩上，緩緩道：

    “我覺得，只有它消失了，你才不會(huì)疼，我不想讓你疼?！?/br>
    作者有話說：

    這章里面涉及到的“水晶蘭”，在現(xiàn)實(shí)生活中是存在的，而且是一種瀕危物種，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微博看看我放的圖（微博：望舒_ML）

    阿燼：抹掉老婆就不疼了……

    歲淳：都不知道疼的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