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半截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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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半截頭發(fā) 熔春 文/望舒 遠(yuǎn)處有喧鬧的人聲,還有隱約的聲聲絲竹,冥界的夜色撩人,抬頭間就可看見滿天的星子。 這具身體自己有意識,知道該走向哪條路,歲淳握緊手里的花燈,觀察著四周,順著身體的意識緩步往前走。 一路走來,不時會有一兩個戴著黑色兜帽的侍從路過,有時手里端著漆盤放著美食,有時拿著雕花的錦盒。 歲淳靜靜地看著他們腳步匆匆,但路過自己的時候,他們都會停下腳步,側(cè)身微微垂首行禮,道一句:靈蘭女差,然后再快步離開。 那兜帽寬大,歲淳好幾次想看清人都沒成功,不過還有一種原因是她控制不了這具身體,連簡單的低頭都做不到。 只能眼睜睜看著侍從們路過,而她自己只是發(fā)出低低的一聲嗯便作罷。 在心里嘆了口氣,她腳步拐過兩個石亭和一個石子路的分叉口,面前的視野忽然開闊起來。 冥界的夜色本應(yīng)濃郁,黑暗應(yīng)該是它專屬的顏色,今天一路走來,道路的兩邊卻立了不少半人高的燈籠,上面還系著藏藍(lán)色的綢緞,泛著絲絲瑩潤的光澤。 而此刻歲淳的眼前不再是高低不一的樹木花草和七拐八彎的石子路,是一片鋪著白色鵝卵石的混著細(xì)沙的淺灘。 她大概是來到了河邊。 十米外正是淺灘,而緊鄰著淺灘的,是一條波光粼粼的長河。 路邊燈籠里晃動的燭火此刻也浮現(xiàn)在河面上,混在暗色的河水中靜靜流淌著,分明是吞噬雋櫚幕迫,不該覺得美麗的,但歲淳卻覺出一絲靜謐的美好? 河面上有一處單拱石橋,兩處把頭上下橋口,就是她們平日里值夜的地方。 曼陀醉酒她是知道的,可這會兒另一側(cè)負(fù)責(zé)值夜的人也不在,歲淳不禁想,果然如曼陀所言,今夜是真的因為慶宴而松懈了。 站在橋口,方才喧鬧的人聲和絲竹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看來是離宴會現(xiàn)場不遠(yuǎn)。 歲淳執(zhí)著花燈微微踮腳朝遠(yuǎn)處望,“看來是真的有慶宴吶,那邊好熱鬧。” 咦?她可以自己說話了? “怎么又走錯了呀,前面還在身邊的大哥哥也不在了,咦,那邊熱鬧,那我就去那里看看!” 聽見聲響,她的意識和身體同時作出反應(yīng),低頭看見有一道影子從透著幽幽白光的花燈前閃過。 鼻尖忽而散過一陣花香,白芒閃過,還未看清,她便聽見有金屬掉在地上,叮當(dāng)一聲,緊隨而來的是一個小孩子的哭叫。 “哇啊啊啊,我的胳膊,好痛好痛!” 也是這時,歲淳才看清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小男孩正慘白著一張臉,坐在地上揉自己的胳膊。 “主上慶宴,是不可以亂跑的。” 或許是語氣過于肅穆,望著小男孩臉上的淚珠,斷了頓,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下來,微微半蹲下來,伸出手,裙角掃過地面的細(xì)沙。 “對不住,我剛剛出手重了,給我看看手臂好不好,然后我指給你過黃泉的正確方向?!?/br> 男孩周身都環(huán)繞著灰氣,面色慘白,且本身就不會有活人能進(jìn)到冥界,他此刻儼然是一副亡靈的模樣。 估摸著大概是脫離了亡靈的大部隊,迷失了方向。 小男孩抽抽鼻子,拾起地上那個剛剛擊中自己的小珠子,握著她的手站起來。 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把珠子扔回她的懷里,又跳腳揪了一撮她束在腦后的長發(fā)。 “嘶…” 握著珠子,看著小男孩手里的半截頭發(fā),歲淳有些無奈。 “太調(diào)皮不是好事情,下次若重做一回人,萬事都要循規(guī)蹈矩?!?/br> 眼前忽然閃過這男孩因為調(diào)皮失足落水溺亡的場景,她嘆了口氣,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臂:“不痛了吧?順著這個方向走一百步,你便會看見之前帶你的那個大哥哥?!?/br> “揪你頭發(fā)都不生氣,真是好生無趣,但還是謝謝你,我走啦!” 語畢,便攥著她的半截頭發(fā)一蹦一跳地往前跑去。 這具身體的主人確實是好脾氣,歲淳在心里暗自搖頭。 望著那只小鬼離開后,她輕撫著自己的發(fā)梢嘆息: “好久才能煉出一片葉子化作一縷頭發(fā)呢…” 她深呼吸一下,提著手里的燈籠緩緩走回橋口,“要是有個厲害的人能幫我把頭發(fā)變回來就好了?!?/br> 話音落下沒多久,歲淳便感覺到有一股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耳邊的輕風(fēng)拂起碎發(fā),她扭過頭,只看見一枝微動的樹枝。 剛剛有人在那里看她。 余光收回時卻頓住,她瞥見那縷被揪出束發(fā)帶的青絲,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樣。 她感受不到惡意,應(yīng)該不是來犯者。 那是誰呢? 素白的指尖輕輕勾起那一縷,緩緩摩挲兩下,下一秒,她神經(jīng)瞬間猛地一緊。 這氣息她很熟悉,是阿燼的。 可這身體卻絲毫不知,只抬手將那縷發(fā)重新束回,便接著值夜。 這場夢里還有阿燼的存在。 歲淳忍不住皺眉,過于真實的感覺,讓她覺得這夢越來越不像是一場夢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時間很快就來到后半夜輪崗交換,接替曼陀的人老遠(yuǎn)看見她后還愣了愣,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不是曼陀。 “靈蘭你脾氣也太好了,連值夜都替曼陀,就是你這一身白在今天這個日子怕是不太合適吧?!?/br> 將手里的花燈遞給眼前身材姣好的女子,歲淳聽見自己的聲音。 “這與你無關(guān),沙華,你恪守職責(zé)就好。” 嗓音清冷,說罷歲淳便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的沙華卻忽然生了惡意。 其實本身這話沒什么,可想起自己方才剛剛給主上獻(xiàn)舞失敗,主上也只丟下一句“恪守職責(zé)”后便拂袖離開,心里就燃起無端的火。 她伸出手,袖口露出染著紅色的纖長指甲,輕輕往外一彈,米粒大小的一顆香粒便鉆進(jìn)了歲淳的衣袖。 “一天天的一身白,扎眼不說,也不知道在清高些什么,我看你這回還怎么清高!” 在心里怒罵完,沙華手持花燈立著,望著那抹纖瘦的背影勾起譏諷的笑。 直到行至百步外的一座石亭時,歲淳才覺出不對勁。 這具身體怎么越來越癢了。 她撩起衣袖,看見自己小臂上泛起一大片紅色疹子,暗叫不好的同時,加快速度往自己的住所趕。 白色的裙裾翻飛,身體上的癢意讓人難耐,俗話說越急越容易出錯,而此刻歲淳便發(fā)現(xiàn)自己迷了路。 只有褪去衣物洗澡才可以解決身上因冼香而起的紅疹。 她在心中暗罵沙華。 來不及了,真的太癢了。 掃視一圈,她看見十步外,有一處浮著白霧的池塘。 咬咬牙,顧不上那么多,歲淳提起裙擺往霧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