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無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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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易毫無征兆的靠過來,赫連司下意識后仰上半身,下盤不穩(wěn),由蹲改成了半跪在她身前,目光直視之處正對趙文易裸露出來的肩頭。 趙文易的寢衣是件天藍色的抹胸襦裙,外罩白色的云錦紗衣。這會兒紗衣落了下來,正搭在她的手肘處。赫連司兩指捏起一角,吊起,落下,幫她把外衫穿好。那只手全程守禮,連她的頭發(fā)絲都輕巧避過了。 二人靠的近了,趙文易聞到赫連司身上初雪的味道,她第一次看見雪那天,就是這樣的味道,冷白冷白的,沒有薄荷激烈,也沒有檀香濃厚,是皂角與棉物揉搓,被溪水一次次洗滌過后的余香。 趙文易喜歡這味道。 “我同阿兄說無根花長的像韭菜,他不信,非說我糊弄他,煎了雜草給他當牛喂。等我回江城前,你再給我采一株,懟到他面前,看他還敢質(zhì)疑我的醫(yī)術(shù)?!?/br> 赫連司當文易終于將注意力從他的左臂轉(zhuǎn)移開,毫不猶豫的欣然應(yīng)允下:“當然,孤王給郡主采最大的。” 只是這聲音太過急切,聽著像是帶著顫意。 他太久沒聽過文易這樣同他說話了,她竟愿意講她的小情緒,愿意同他講她的家人,赫連司惶惶不知所措,理應(yīng)自己也回饋給她同樣的話題。 “孤王也有兄長,他們——” 他們被他殺了。 他訕訕住嘴,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的不那么激動,慢慢的順勢將視線移到文易臉上。 “怎么做到的?” 赫連司:“…什么?” 她似乎更早看向他,在視線碰撞的那一刻,趙文易嘴角扯平,哼出一聲譏誚的笑。 “我之前在師父的醫(yī)書上見過這種草,不過從來沒有活人養(yǎng)活過無根花的記錄。你、怎么做到的?” 白狄傳說,無根花長在雪山頂,無根無花,葉綠,形似水仙,從雪中拔出后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唯一方法是將其斷枝扦插于活人白骨上,以血rou為養(yǎng)分,等在其白骨上生了根則可取出種于土中,折活葉可入藥。就是這樣嗜血的植物,百年來令無數(shù)人對其趨之若鶩,蓋因它有著生死人rou白骨的奇效。 只是傳說。 而現(xiàn)實情況是,無根草相比其他稀世草藥雖不算難尋,卻是有人將它種在活人身上后,不出一個月,那人就被吸食成了人干,等將草挖出來后,卻一點根都沒長,轉(zhuǎn)瞬就枯萎了。 喜色一瞬從赫連司臉上褪去,似有感應(yīng)的,他迅速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里靠近臂彎處有一條指甲寬,橫斷手臂的瘢痕,生rou一樣的連接面,灰敗的底色,惡心至極。 寒氣如同毒蛇爬進赫連司的脊骨,他此時的臉色同那廢了的左臂差不幾分,他試著驅(qū)動左臂,然而不行,他動不了,那條胳膊切斷了所有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殘廢了。 偶然有幾次能做到簡單的動作,卻是連他自己也沒辦法預(yù)判的。就如同現(xiàn)在,當那雙被精心養(yǎng)護過的手指按在他的傷疤上時,他全然感受不到它們的溫度和觸感。 “孤、孤王…” “你抖什么?” 這只手臂,從文易接手的那一刻,就會時不時的輕微抽動。 他道:“剛才開門的時候抻了一下,孤王…控制不住它。” 赫連司一輩子沒這樣窩囊過,一個無法掌控的殘肢,他當初就該直接砍了它。 在醫(yī)者面前隱瞞病情實實不是明智之舉,趙文易見男人眼神躲閃,回答的不情不愿,心情不知為何十分痛快,“剩一只胳膊還妄想殺大梁的精衛(wèi),赫連王上小心先傷了自己?!遍_門都費勁還殺人。 “孤王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呃——” 勁風貼著男人襠下刮過,夏衣輕薄,頃刻,赫連司被踩住了大腿。那條腿被迫實打?qū)嵉墓蛑ドw磕在地板上,重重的摩擦。 文易眉目輕快,拖腔帶調(diào)地,“我問你話,你怎么又不說了,你用的什么辦法?嗯?” 酸,癢,麻。 腿上的感官瞬間被放大,快壓抑不住的生理反應(yīng)讓赫連司艱難開口,“幼時我經(jīng)常被老白狄王的兒子們下毒,母親怕我活不長,就采了各種草藥喂我。孤王…唔…禍害遺千年,倒是她,被他們毒死了?!?/br> 那是段痛苦的回憶,比此時膝蓋上還要疼上百倍。赫連司有意讓自己感受當年痛苦,好從少女的腳下掙脫。可此刻加壓在他身上的,是一個活生生的rou體,不是虛無縹緲的回憶,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一個眼神,一只光裸的玉足,就能輕松勾走他所有心神。 文易在聽過赫連司的話后就陷入了沉思,半晌她才再次確認道:“所以,你真的用了那種辦法?” 赫連司默然,暗暗抵抗那種撓心攪肺的滋味兒。 男人大腿肌rou虬扎,著力困難,文易擰了會兒身子,小腿緩慢向前舒展。 “郡主!” 赫連司慌張擋住下腹,那只光裸的小腳正卡在他的腿根處,冰冰涼的,她沒穿襪子。赫連司盡量克制呼吸,他的耳根子燙的難受,左臂的傷似乎正在漫延全身,沒有一處聽他使喚。 赫連司停頓了一下,深深吸氣,“…夜深了,您該就寢了?!?/br> 接著是短暫又漫長的空白。 他的廢手被扔回來,文易沉著臉發(fā)力向前,赫連司跌坐在地上,他聽到她說,“明日我會著人將藥浴方和針灸針法送到太醫(yī)院,在我離開白狄前,會治好你的左臂?!?/br> 聞言,赫連司卻搖頭,他從地上爬起來,“不用了,這是孤王該受?!彼屗戳藗幉淮硭敢饨邮芩尼t(yī)治。 有女子紗衣從帳子中扔了出來,隨之是公事公辦的清凌嗓音,“不管你用不用,醫(yī)好你,也是我該做的。” 文易想的是,他若犯渾不肯治傷,她就用強。她有孕,他重傷,屆時兩相對壘,她未嘗沒有勝算。 赫連司想的是,從她踏上白狄土地的那一刻,便是天狼神降下的恩賜,他愿意獻祭剩下的生命,供奉他的珍寶,求她長壽,求她平安喜樂,子孫滿堂。 而這只殘廢的胳膊,就是他心甘情愿的誠意。 ######### 有請我們的愛情懦夫——赫連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