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淚光閃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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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籠于濃云之中,熄燈后的農(nóng)村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于是乎,深巷中的狗吠愈加囂張,會發(fā)光的綠眼相當(dāng)紅外掃描儀,一寸一寸地搜查方圓領(lǐng)地。 蘇融半夜失眠了,真應(yīng)了她哥的話,九點鐘陸續(xù)有人宿在這里,有男有女,還有嬰兒的哭聲,似乎是拖家?guī)Э?,只不過都在樓下。 這木板房間不隔音,樓下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是四川口音,通俗易懂。 她沒那種惡趣味,聽人家墻角,但是這聲音跑到耳邊,還能硬是堵住不成?所以當(dāng)她聽見應(yīng)該裝多大的紅包時,耳朵豎得又長又直。 討價還價似的,從六百到一千二不等,還是他們四處旁敲側(cè)擊打聽來的一手消息,這回她是徹底明白了。 邀請賓客敢情就是變相的撈錢啊!冠冕堂皇說著希望各位送父親最后一程積功德,八竿子打不著甚至素未謀面的所謂親戚都請過來了,目的就是錢唄。把這當(dāng)發(fā)財?shù)墓ぞ撸粫鹿硗砩蟻砬瞄T么?為人子女的,臉都不要了,心肝兒黑得很吶!可想而知,這賀海叔公生前鐵定沒享受過幾分孝順,也是自食惡果,怨不得人啊。 賀榮大叔又咋了?昏倒送醫(yī)?后邊聲響小了好多,聽不明切。 那病秧子大叔,都瘦得皮包不住骨了,這些突發(fā)情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過,蘇融還是打心底里祈愿他多活幾年,那秋月大嬸子孤家寡人怪可憐的,為啥賀財叔不過繼一個到兄長名下呢?寧愿送給外人。 她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緩緩沉入夢鄉(xiāng)。 天亮?xí)r分,又是幾聲狗叫,不會累樣的,十分忠誠守職,蘇融發(fā)誓下輩子投胎絕不做中華田園犬,太忙了,寵物犬可以考慮考慮,天天能穿漂亮衣服那種。 蘇融醒得早,拿著牙杯洗面奶,跟前來探望的李大媽和樓下一家人打了個照面,禮貌的打了兩聲招呼。 洗漱完屁顛跟著人家去祠堂吃酒席了,一窩蜂的全是人頭,黑壓壓的里頭也不開燈,忒節(jié)省了! 社恐人士尋了桌沒坐滿的小孩席,倒了杯椰奶,盛了碗紅棗枸杞粥喝,桌上擺著各色形狀的糕點,紅綠藍黃的,漂亮精致,大致是農(nóng)村特有的,味道奇佳。昨晚沒吃飽,補償似的她塞了五六盤下肚,吃到發(fā)膩又抓起個大菜包子咬。 望見有個人瞠目結(jié)舌盯著自己看時,她差點沒噎死。 “哎嘿……不好意思,冒犯。主要你吃太……太香了。”算有點良心,及時移來杯椰奶,幫助她咽下喉嚨里的龐然大物。 青年人高馬大,灰色汗衫配黑褲,長相一般,周正普通,說起話來土憨的。 吐槽她口腹之欲的,還害她噎到,蘇融可沒什么好印象,沒理繼續(xù)吃。 青年撓著頭,應(yīng)該知曉她表達的意思,訕訕去了別桌。 蘇融抿唇滿意,沒成想轉(zhuǎn)頭的功夫那青年又回來了,手里端著兩盤捏成人形的糕點,放到她面前。 “吃吧,這些是我們向塘村的特產(chǎn),手藝快失傳了?!彼f道。 “我叫趙新龍,你可以叫我龍崽?!?/br> 虎背熊腰的,就一敦厚大個兒。 蘇融臉上掛不住了,不客氣的伸手,她早對中間那桌的菜食口水直流了,比其他桌好了不知幾個檔次,這cao作正中她下懷。 美味,但人設(shè)還得立住了,十分惜字道:“蘇融?!?/br> “城里人吧?在讀初中嗎?” 一口椰奶直接吐出來,哪只眼睛看見她讀初中了?他是怎么長著張老實巴交的臉,說出此等胡話的?初中生他也能搭起話匣子? “怎么了,不好喝?”沒有半點自己說錯話的覺悟。 “我……今年讀……呃……六年級?!?/br> 噗——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我說呢,特意往高了猜的?!卑?,像他家可愛的小妹。 蘇融心里翻了一萬個白眼,老娘好歹有一米五七呢。隨口胡謅也有人信,再聊下去,飯得吐凈了。 聊了幾分鐘,她發(fā)現(xiàn)這人土笨土笨的,腦子缺根筋,但人是當(dāng)今社會中罕見的實誠善良,直來直去,不會轉(zhuǎn)彎。扯了個吃飽的理由脫身,終于不必尬聊。祠堂門口聚了一群婦女,賣菜似的介紹自家兒女,換千百種方式磨破嘴皮互相推銷。 “融娃兒,去哪兒?” 是捻著香棍子的李大媽,她這是逃出龍?zhí)?,又入虎xue啊。 “就溜達溜達?!?/br> “來,拜拜佛?!笔直蛔搅巳ィ届籼米罾锩?,立在莊嚴肅穆的佛像前。 長桌上雞鴨魚rou堆積整整五排,沙堆里插滿了香棍子,可見村民必是十分信仰,故如此熱衷供奉。 入鄉(xiāng)隨俗,蘇融學(xué)著李大媽的儀式動作,雙掌手心相貼,躬身作揖。 賀戍坐在木板小床正中央,環(huán)顧四周逼仄的空間,連腿都伸不自在,虧得這丫頭沒抱怨。相比之下,他住的太好了,稱之為地主家的座上賓也不為過。 這床容易睡得個腰酸背痛,又硬又窄,躺下去,他的腳都夠地了,也就能容納她那種身量的。 視線最后落在小方桌的托盤上,那碗皮蛋瘦rou粥涼得透徹,水分被米粒兒吸收殆盡糊成一坨。 他搖搖頭,嘴角扯出一絲笑,好粥白搭了。 蹲了個把小時,床都給壓出印子來了,主人公還不見蹤影。 他端著無人問津的托盤,蹙眉下樓。 烈日當(dāng)空,萬里無云。 菜園子里,蘇融摘下一顆黃瓜,嘴巴哦起:“大媽,你說龍崽二十七了還死活不愿意結(jié)婚?” 啊哦,一個驚天大新聞。傻大個長得沒二十七那么老,她還以為二十出頭。按理來說,農(nóng)村這歲數(shù)娃都生仨了,他居然沒想法,太可疑了。 “是喲,這娃娃小時候聽話得很,長大就我行我素了,門檻都給媒婆踏破了,愣是不見這臭小子松口哇!跟心悅他的姑娘說什么,自己沒房沒車,娶老婆是害人家。瞎話連篇,他爸趙泉早給他張羅好了,鎮(zhèn)上買了房和車,一等一的條件好喲?!?/br> 李大媽說得快且急,唾沫星子橫飛。 “他是不是有什么隱疾?”比如下面…… “那不用懷疑的,押到醫(yī)院檢查過了,身體倍兒棒,跟女孩滾滾床就能抱孩子的?!崩畲髬尳忉尩馈?/br> 蘇融聽得小臉發(fā)紅,“那可能沒遇上合適的吧?!?/br> 不過,到三十歲要還沒著落,現(xiàn)在男女比例相差那么大,成光棍幾率高。她還想說其實現(xiàn)在社會觀念開放,不結(jié)婚也沒啥關(guān)系,個人選擇而已。 但蘇融不知道,這事兒放在農(nóng)村就是大逆不道。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子女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wù),萬不得已甩出以死相逼的殺手锏,再執(zhí)拗也得低頭。 “現(xiàn)在還不捉急,黃花菜都涼了,哪還有好姑娘挑嘞?老爹死了都抱不上孫子!” 那也不能硬湊過日子呀,沒有感情作基礎(chǔ)的繁衍后代跟動物有什么區(qū)別。不正是這些封建社會沿襲下來的根深蒂固的舊俗理念,一直在阻礙個人的自由發(fā)展進步么?人生于世,活好自己都難,未來那代的責(zé)任也扛在身上未免太重。 這想法或許太顯狹隘,尤其對如今老齡化嚴重的社會不好,但她依然認為年輕人有權(quán)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當(dāng)然,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不可能說出來,她還是有腦子的,自己跟李大媽對結(jié)婚的理解差了個阿爾卑斯山脈,所以只是假作點頭,不置可否。 天熱熱的,蘇融常年不運動的腿,行個五百步就發(fā)酸,倒也不嫌,索性一屁股坐在泥堆上,辣椒樹半米長,恰好蓋著她的臉。 李大媽采了一大籃子的蔬菜,忽然笑著問她:“融娃兒,想吃腌黃瓜、茄子和辣椒嗎?大媽的拿手絕活喲?!?/br> 她的頭發(fā)花白如雪,面孔被歲月侵蝕得黃瘦干癟,眼皮耷拉著,笑起來卻是那么慈祥溫暖。 光影之下,薄薄的骨架,仿若風(fēng)一吹就要散,可蘇融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曾經(jīng)也有個人,會這樣對她笑,從不對惹禍的她說一句重話,總是無限滿足自己的要求,病了永遠是最急的那個,會整夜守在她床頭直至確認無恙,會誦經(jīng)念佛祈愿她平安。 蘇融何德何能,能在她的庇佑之下慢慢成長,可惜她等不到回報了。再過一個月,該到她的忌日了,蘇融會挑選一束最美的花送給她。 淚光閃爍間,蘇融道:“特別想?!?/br> 一整天,她都在李大媽身邊,伴著她洗滌沾著泥土的瓜果、擇辣椒、切茄子。一步跟著一步來,加入糖、鹽、水、醋,最后腌制完成。說不上來多好吃,咸辣出淚那刻,是真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