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討厭我嗎？”阿利克西歐斯抬頭盯著我看，藍色的大眼睛微微閃爍。

    我被他這種熱切的目光看得有點心慌，不自在的把臉撇開。然而對方的視線如有實質(zhì)，直白又執(zhí)著，完全沒有羞于啟齒的意思。

    我捂臉：“好了，我知道了！”誰先害羞誰就輸，論臉皮厚比不過比不過，甘拜下風。

    第一次知道他居然是這么看我的，稍微詫異了。

    “你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阿利克西歐斯伸手碰我的手。

    他碰一下又碰一下，也不用力，就用指尖戳我手背。

    “就…是知道了的意思，”我說。

    “是不討厭的意思嗎？”他說，“愿意和我一起生活，生孩子嗎？”

    “你說什么？！”我差點原地跳起來。

    他眨眨眼：“不愿意嗎？”

    我氣急：“不愿意！”

    他：“為什么？”

    “哪有為什么？我沒想好?！蔽液鷣y的開口。

    都這時候了，放什么馬后炮，我不是已經(jīng)“愉快的”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了嗎？

    ……算了。能問出來這種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那對阿塞提斯也是一樣嗎？”他說，“你更喜歡他一點嗎？我感覺你更喜歡和他說話?！?/br>
    “我…我不喜歡，”我搖頭，“我只是不討厭而已?！?/br>
    阿利克西歐斯抿了抿嘴，握住我的手。

    “我這次帶你離開是想問你，蘇西，”他說，“你還想去法凱隆尼亞嗎？”

    聞言，我一愣。

    他頗認真的看著我：“無論是神力的復蘇，阿塞提斯的復仇還是我的戰(zhàn)爭，你可以選擇不關心這些。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我在法凱隆尼亞的家買回來。你可以在那里生活?！?/br>
    說著，握住我的手逐漸收緊。

    “可是，我不想你和別人結(jié)婚，生小孩，”他露出歉意的表情，“如果你這么做，我一定會忍不住搞破壞的…我對自己在這方面的自制力沒有自信?！?/br>
    我望著他，內(nèi)心有一個困擾我許久的疑惑。

    此時此刻我認為這是問出來的最好時機。

    他握著我的手心guntang，使我有種仿佛被灼傷的錯覺。任由他握著，我感受他的體溫，心里在想，時隔幾個月，這次是輪到他對我問出這樣的問題了嗎？

    “阿利克西歐斯，你和阿塞提斯究竟是怎樣的關系？”我看著他的眼睛開口道。

    阿利克西歐斯怔了怔，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沉默許久，似乎是在想著如何回答。

    室內(nèi)一片安靜，我注意到窗外浮現(xiàn)出紫紅色的光暈，原來是已經(jīng)臨近黃昏了。我和他聊天居然從大白天一直說到太陽下山。

    “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在羅馬我是住在他家里的，”阿利克西歐斯說，“……后來，發(fā)生了許多事。阿塞提斯為了我與皇帝周旋，他以各種方式向皇帝無條件的妥協(xié)，才換來了我的一線生機。我沒有被處死，改為流放，提亞斯洛德親自將我送給刺客大師。”

    他伸手扶著下巴，視線轉(zhuǎn)移到另一處。

    “他說他這么做是因為我父親替他父親而死，他早已立下誓言必須以自己的命去替代我來作償還，但我知道不止如此，”他說，“我們的命運是相似的，我們有共同的目的，無法相信除了對方以外的任何人。在那個目標達成之前，都必須如此。我們發(fā)過誓，從此不再成為兩個家族，而是永遠成為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因為，我們都認為，不同的家族最終會因為利益走向?qū)α⒒蛘卟乱?，都會想要比對方獲得更多，更占優(yōu)勢。如果不將彼此的利益當做第一位，我們的同盟無法牢不可破。實際上，我在羅馬這個國家已經(jīng)死了。從刺客大師那里回來后，我就決定成為他的影子。”

    他面露痛苦之色。

    “蘇西，你想去往何方？你想走向怎樣的未來？你厭倦我們，想要遠離我們嗎？”他說，“……不，不可以這樣。我需要你?！?/br>
    他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我。

    “如果阿塞提斯做的太過分，我一定會阻止他的?！彼f，“比如，他不該讓伊丹和你單獨相處，因為蘇西，你是我們的一部分，伊丹的出現(xiàn)一定會破壞這種關系?！?/br>
    “我們又是什么關系？”我扯了扯嘴角。

    “你是我們的妻子啊?！彼桓崩硭斎坏谋砬榭粗?。

    ……我的三觀還是沒法適應我居然要被迫擁有兩個丈夫這件事謝謝。

    而阿利克西歐斯和阿塞提斯居然能接受這種關系？這兩個人腦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為什么？”我說，“為什么不想占有更多的女人？生下更多的子女？為什么會有這種違背本性的想法？”

    即使是一個現(xiàn)代人，也不過是一對一對情侶關系而已。為什么會這樣？

    其實幾個男人共有一個妻子這種事也不是沒有，比如在極度貧困偏遠的落后地區(qū)。由于很多男人討不到老婆，所以就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蛘吖糯哪赶凳献?，也沒有非常穩(wěn)定的男女關系。

    但阿塞提斯和阿利克西歐斯并不屬于此類。

    阿利克西歐斯表情復雜：“對于阿塞提斯來講，皇帝不允許他輕易娶妻，而我從沒想過要隨便娶一個女人就為了生下后代。繁衍子嗣的意義是什么？為什么一定要不斷的壯大自己的家族，占有更多的女人？生下那些一無是處的孩子有必要嗎？”

    我不明白，我迷惑的看著他。雖然無法理解，我卻有種被震驚到的感覺。

    人難免會被世俗的生活所影響，到底要報有怎樣的目的，才會壓抑自己不愛離群索居的本性呢？

    他的目的是什么？復仇嗎？向皇帝，向提亞斯洛德嗎？

    “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兒子，”阿利克西歐斯說，“原本我母親可能會為我再生下一個弟弟或meimei，但卻難產(chǎn)而死。阿塞提斯也是這樣，巴蒂塔圖斯將軍只有他一個兒子。擁有很多孩子并沒什么太大用處，你無法保證他們一定會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優(yōu)秀。偉大的奧古斯都也只有一個女兒，凱撒的繼承人是他的養(yǎng)子，我并不將一切希望寄托在后代的身上?！?/br>
    “然而元老院是貴族世家的私人機構(gòu)，他們擁有龐大的家族群體，”我說，“你無法擺脫親族勢力的影響，他們更強大?！?/br>
    “蘇西，”他說，“有一種能凌駕于家族的力量存在著，如果仍舊依靠元老院，羅馬早就四分五裂。他們只會讓這個國家分崩離析?！?/br>
    他伸手撫摸我的手掌，將我的手握在掌心。

    “別去想這些了，蘇西，”他說，“你了解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只是自尋煩惱。想想法凱隆尼亞的葡萄園，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br>
    說罷，室內(nèi)一片沉默。

    “阿塞提斯問過我相似的問題，”沉默良久我開口道，“只要無法離問題本身太遠，就一定會牽涉其中。我不能離你們太遙遠，因為暗處的敵人會使我成為一個弱點，于我和他而言都有危險?！?/br>
    阿利克西歐斯神色微閃，握著的手顫抖了一下。

    “我不想死，所以我不想對周圍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我甚至應該主動掌控局面，這樣才能逃離死亡?！蔽艺f，“如果不知道你們兩個在做什么危險的事，我可能會很樂于過你說的那種生活?！?/br>
    他嘆了口氣，伸手攬過我的肩膀。我別扭了一下就順從了，主要是他之前講的話太羞恥了我有點無力吐槽。

    “我第一次覺得很麻煩，”他說，“……你這么弱，誰都能欺負你，結(jié)果哪里危險還要往哪里去。阿塞提斯那家伙居然也允許，真是莫名其妙。”

    阿利克西歐斯的聲音有些疲憊，我感到他摟著我的手先是緩緩收緊，又慢慢松開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就在這里待著嗎？”半晌，我拍了拍他的胳膊。

    阿利克西歐斯應了一聲，能聽出來帶著困意。

    “我生氣了，”他說，“我還是沒有氣消。我暫時不想看見他?！?/br>
    “……你真善變?！蔽胰滩蛔≌f。

    也不知道是誰剛才跟我說了一大堆“心疼要保護不可分割”，說完了又說不想看見人家。

    “我沒有?！卑⒗宋鳉W斯嘟囔道，“明天…去哪都無所謂，反正我還不想看見他…”

    后來，他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的時候還抓著我的胳膊，但我輕松就將他的手給拿下來……看來實在是太困都沒力氣了。

    他一定還會再回去，說不定正在等阿塞提斯找他服軟道歉。

    和他的這次聊天讓我發(fā)現(xiàn)阿利克西歐斯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頭腦簡單，雖然他一直表現(xiàn)出的就像是做事不過腦的天真態(tài)度。對此我只能說，能和阿塞提斯那種家伙混在一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鳥。

    他那套“生孩子有什么卵用”的言論把我給徹底震驚了?；叵肓艘幌潞孟癜⑷崴挂矎膩頉]對生孩子這事這么執(zhí)著。這種人一般極端自戀，認為自己的孩子不可能比得上自己，因而對生孩子很無所謂，對娶妻的對象也挑三揀四。

    ……而極端自戀，很有可能就會發(fā)展成雙性戀，甚至同性戀。

    ……我找不到話來吐槽了怎么回事。

    難道被他們兩個看上我還要感到榮幸？

    今天又是無語的一天。

    心情萬般復雜，晚上睡覺倒是非常安穩(wěn)。

    阿利克西歐斯一向是個睡覺特別不老實的人，我不喜歡和他一起睡，因為他會像八爪魚一樣纏著我，導致我經(jīng)常熱醒或者憋醒。

    今天大概他太累了，抓著我睡著后就沒怎么動彈，我得以在自己的小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

    “噠噠噠、噠噠噠”

    清晨是在伊卡洛斯瘋狂鑿窗中開始的。

    我揉了揉眼睛，看見阿利克西歐斯一邊打哈欠一邊拉開窗戶，伊卡洛斯一只大鳥直接闖了進來，摔倒在床上倒栽蔥。

    它剎車后直起身，拼命甩毛，把灰塵和碎毛甩了我一臉。我打了個巨大的噴嚏，徹底清醒了。

    “……它這是怎么了？”我一臉不善的盯著那只鳥。

    阿利克西歐斯從伊卡洛斯那里拿了什么東西，我仔細一看像是小紙卷什么的。

    他看完后撕碎，然后盯著我目光炯炯有神。

    “蘇西！”阿利克西歐斯怒氣沖沖，“你胳膊上的那個玩意！你怎么不早說？”

    我：“??？”

    我：“哦。我忘了。”

    忘了自己身上有個dps定位了…

    “哼?！卑⒗宋鳉W斯脾氣很大。估計是起床氣造成的。

    很快我就知道他為什么那么生氣了。

    顯然，還對阿塞提斯氣在頭上的某個狗子暫時不想看見對方。所以，當我推開小門，看見格外熱鬧的小神廟時，我瞬間尷尬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女神雕像的正前方，他正雙手抱胸，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女神的身姿。

    ————

    總算把這一大段狗子和女主的對話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