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跟著我出來，對我盯著天這個動作表達不解的韓子績。

    他未必不好應(yīng)付。韓子績腦子不太正常，卻意外的好對話，而韓崇是個很正經(jīng)的年輕人。只要不是睇通那個麻煩，一切都好說。

    不過，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睇通現(xiàn)在之所以消失是因為被我給……了，韓子績的神力一時半會不會全恢復(fù)，那么睇通是不會出來的。但他的恢復(fù)速度rou眼可見的比之前的瑟琉斯要快很多。

    等等，如果說遮面神的人格是由神力復(fù)現(xiàn)的，那韓子績又是怎么回事？！

    我后知后覺的意識到，恐怕這家伙是個真正意義上的雙重人格。

    ……

    “你在看什么呀？”韓子績湊了過來，色咪咪的要親我。

    我皺著眉頭躲開他親過來的第一下，他委屈巴巴的看著我。我以為他就此放棄，沒想到他一把將我抱住，趁我不備一口親在我的臉上。

    發(fā)出響亮的一聲。

    我：“……”

    額頭青筋直跳。

    “美人，咱就說，咱早就是你的人啦，你可以對咱為所欲為的……”韓子績無恥道。

    “你先松開我……我有話要說。”我說。

    “不聽不聽，咱只想殺人和與小美人做快活的事，”韓子績搖頭擺尾，“美人一看就是要講掃興的事，咱才不聽?！?/br>
    “是和神器有關(guān)的?！蔽艺f，“難道你們不知道我為什么被抓到這里來嗎？”

    “咱還以為是崇干得。所以不是崇干得嗎？”韓子績一臉震驚。

    我：“……”

    我?guī)缀跄芡高^他看到韓崇在怒吼：關(guān)我什么事?。∥疫€以為是你干的呢！

    我嘆了口氣：“你們還有另一個人格，他叫阿穆爾，又叫睇通。就是他把我?guī)н^來的。而他的存在是由神力復(fù)現(xiàn)的……至于這個神力……”

    在韓子績不贊許的目光里，我硬著頭皮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跟他講了一遍。

    包括神器是什么，它的來源又是哪里，他可能繼承了怎樣的血統(tǒng)，他的力量會怎樣受到神器的影響，都告訴了他。

    “而且我覺得你口中的那個老梁，很不簡單?！蔽艺f，“既然你們一路逃跑至西域?qū)ふ疑衿鞯南⑹撬嬖V你們的，說明他什么都知道?！?/br>
    韓子績臉上現(xiàn)出些許迷茫之色，隨后，他的神情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

    眉目更加舒展，氣勢也柔和許多。

    他反應(yīng)過來，立刻松開我，雙頰因為羞窘而泛起紅暈。

    這是韓崇，很好認。韓子績居然同意把所有權(quán)轉(zhuǎn)讓了?？磥磉@兩個人格互相知道彼此存在，關(guān)系還不錯。

    “這位姑娘……”韓崇手腳無錯，左顧右看，“那個，是許姑娘，對吧？我很抱歉……之前子績做的事…不，也算做我的一份，總之，我一定會負責(zé)的！”

    我搖搖頭：“這件事不重要。既然你愿意和我對話，就說明你愿意幫我，對嗎？”

    韓崇臉色漲紅，欲言又止了老半天，才緩緩點頭。

    我渾身還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于是我招呼他回屋。

    韓崇是個君子做派，從他的行為習(xí)慣上就能看出來。他的一舉一動與韓子績有很大差別，卻和睇通有些相似，想必也曾經(jīng)家境優(yōu)越，出身富貴。不過，在這之中卻能看見他有意遮掩，使自己變得更粗魯和普通，若不是阿塞提斯和阿利克西歐斯他們曾經(jīng)教過我如何觀察細節(jié)，我未必能發(fā)現(xiàn)。

    我按照兩宮娥之前做的那樣，找到了火盆和衣物。把火盆點燃，我們兩個分別進屏風(fēng)后面換衣服，并把濕衣服拿去烘烤。

    拉贊德大師說能用神力把水分排出，我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毫無頭緒，索性放棄。

    恐怕又是你們刺客專屬的能力吧…

    忙活了一天，我覺得有些疲憊。但還是打起精神和韓崇說話。

    “韓崇，你對于龍器、龍脈知道多少？”我問道，“梁云和梁雨所說的龍裔一族，龍脈儀，還有龍氣…氣息的氣，這些你都了解嗎？”

    韓崇神色微變，他開口道：“我只知道這是皇室的密寶，與祭祀有關(guān)，由太常卿掌管?！?/br>
    韓崇解釋了太常卿的職責(zé)，說他是掌管禮儀祭祀、博士太學(xué)的官員。

    “別的呢？別的你救不清楚了嗎？”我問。

    韓崇搖搖頭。

    好吧，看來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

    我想了想，篤定道：“你被利用了?！?/br>
    韓崇聞言微怔。

    “這是很正常的，就像我剛才所說，擁有神力就相當(dāng)于有了凡人沒有的力量，會被有心人盯上甚至利用都再正常不過。”我說，“這些力量是由于身上有著古代神的血統(tǒng)，有些神的血脈比較強勢，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而刺客這個組織，便是古代名為奧德的神的血脈繼承者的其中一支，他們一直在阻止神力過多的流入人類世界，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出所料，你的身上既有奧德神的血統(tǒng)，又有遮面神的血統(tǒng)。這是通婚導(dǎo)致的。我觀察過韓子績的戰(zhàn)斗方式，我覺得我的推斷沒錯?！?/br>
    韓子績第一次聽我講解神話相關(guān)的內(nèi)容，滿臉無法相信。他覺得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我該怎么跟他解釋我們腳下的土地是個球，而古代神族是“外星人”呢？

    “那些神話都是真的嗎？不是以訛傳訛，最終傳的面目全非的傳說嗎？”韓崇扯扯嘴角。

    “難道你不相信你們的高祖皇帝是天降金龍的后代嗎？”我開玩笑道。

    “這……這我不知，或許吧，畢竟是高祖皇帝陛下?！表n崇將信將疑，“但我想應(yīng)該…沒有那么夸張……”

    “傳說會夸大事實，有些也過于夸張，那些開天辟地的事情，由于太久遠都變得無法考證。”我說，“但這之中，真相的倒影依然投射出來，能被我們看到?！?/br>
    “其實…自那些事后，我也有些相信了…”韓崇的手捂住了臉。

    他像是回憶起讓他痛苦的過往般，另一只手也擋在面前，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片刻后，他悶悶的聲音才從這之后傳來。

    這是一個和神力神器什么的全無關(guān)系的故事。

    年幼的韓崇并不叫韓崇，而是姓竇，名叫竇崇。他出生于漢朝的大貴族家庭，他的祖父是已如今經(jīng)去世的后竇太后的弟弟，武陽侯竇實。他自小被送進宮中，是小皇帝劉曜的伴讀。兩人一起長大，感情深厚。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強忍著對竇重的厭惡，對我虛與委蛇，我一直以為他待我是真心的……”韓崇十分痛苦。

    竇崇出身不凡，他是武陽侯世子竇重的長子，生母早亡，他在父親嚴厲的教導(dǎo)和繼母的慈愛下長大。

    竇重對他十分嚴格，甚至有些苛刻。他被選進宮陪小皇帝玩耍時，曾經(jīng)告訴他要注意分寸。祖父待他和藹，每過一些時日就會接韓崇回家，親切的詢問他在宮里的所見所聞。還跟他講，他父親迂腐不知變通，他對他父親很失望，對他寄予厚望。

    在宮中，身為太后的姑奶待他也很和善，經(jīng)常叫他談話，要他多陪小皇帝一起，讓小皇帝開心。所玩的必須要是城里時下最興的，小孩子最喜歡的。還開玩笑說，若是小皇帝有一天玩得不開心，就要問罪他。

    韓崇和年幼的皇帝劉曜結(jié)下深厚的友誼，兩人關(guān)系非常好，直到叁年多前。

    “我渾渾噩噩的長到大…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劉…皇帝一直忍辱負重?！表n崇揉著額頭，語氣低沉。

    祖父因為什么原因，聽命于皇帝帶兵出征，并且大勝歸來。韓崇覺得明明說很開心的事，但他卻在小皇帝臉上第一次看出“笑得勉強”這種詭異情緒。

    他問他怎么了，小皇帝說昨晚編蛐蛐睡得太晚，他很困。而且他本就討厭這些朝廷政務(wù)相關(guān)的事，聽到后更困。

    之后，又過了一些時日，就算韓崇再遲鈍也能感覺宮內(nèi)宮外氣氛不對。

    祖父出征歸來后依舊每過一段時間叫他聊天，問他和皇帝的事。他都如實回答。一切似乎沒有什么變化?；实酆退惶焯扉L大。

    后來，他們的玩伴里還多了幾個小太監(jiān)。

    有一日，小皇帝對他說，他有件喜歡的新鮮玩意兒，那是一排造的精巧的銅器小人，姿態(tài)各異，有的彈琴，有的擊鼓，只要輕輕撥弄，便可以隨意奏樂，他甚是喜歡。因這是韓崇祖父送他的，他很感激他，因過幾日便是自己生日，便想邀請他陪自己提前慶生?；实圻€準備了回禮，想給他一個驚喜。他希望竇崇能給竇實傳話。但是因為是驚喜，所以希望能瞞著。

    “就說，還和以前一樣。”皇帝說。

    “沒問題，祖父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备]崇說。

    “這沒什么奇怪的，竇實送給過我和皇帝很多東西，皇帝經(jīng)常一時興起就要叫他聊天。我就是他們中間的傳話人。祖父每次都要問我，皇帝在哪里見他，除了他們還有誰之類的話，我都如實回答……這次，因為皇帝說，是驚喜，希望老人家能開心，所以我就說了慌?！表n崇道。

    他很不喜歡說謊，在祖父多年的訓(xùn)導(dǎo)下，他總是對于對他說謊這件事感到羞恥。

    于是，竇實帶著親隨跟著韓崇去見皇帝。剛?cè)氲铋T便被團團圍住，逮捕起來。

    韓崇也被抓住，捆成粽子。竇實身邊帶著的幾人被直接砍頭，鮮血四濺。他的一位叔伯對韓崇大喊“你這小兒竟然欺我”，話音未落便被小皇帝梟首。

    韓崇嚇懵了，他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卻見小皇帝義憤填膺的對著竇實怒吼，宣泄他被這些人長期挾持，將他變作傀儡的恐懼、不滿與憤恨。

    他舉著刀，在他面前砍瓜切菜一般的砍掉他那些叔伯的腦袋，一個個死不瞑目的頭顱滾落在地。

    韓崇呆呆的看著，看著皇帝舉刀走到自己面前。

    他的刀抬高時，他眼含熱淚的看了過去。屋門禁閉，室內(nèi)幽暗，他看看不清皇帝的表情。

    刀舉高又放下了，皇帝從他面前經(jīng)過。

    韓崇劫后余生的歪倒在地。

    竇氏外戚驕橫專權(quán)，竇太后臨朝稱制，任命自己的兄弟為朝廷命官。竇實更是張揚跋扈，之前帶兵出征是因為暗中謀殺想要幫助皇帝的親王劉暢事情敗露被發(fā)現(xiàn)，不得不聲稱將功折罪。結(jié)果居然還打了勝仗。因此，竇氏更加膨脹，甚至因此事件，打算謀害皇帝一勞永逸。

    至于韓崇，他為何姓韓，便是因為他本就不是竇家的孩子。他親生父親名為韓豫是一名侍郎，因彈劾竇實的父親導(dǎo)致竇實心生恨意，遂暗中報復(fù)將韓豫誅殺。韓家被滅了滿門，唯獨韓崇活了下來，還成了竇重的兒子，原因不明。

    韓崇被關(guān)在牢房，渾渾噩噩的等待著命運的審判。他深感難過，他察覺到了不對，但卻根本不關(guān)心。仔細回想起來，小皇帝曾幾次向他求救，要求他的忠誠，但他竟因為膽怯而忽視了。

    在他的記憶里，祖父總是和藹可親，摸著他的頭說對他寄予厚望。祖父會為了讓他們開心，花重金求寶，還命人打造精巧的玩具給他們。他生平唯一一次對祖父說謊，是想給他一個驚喜。

    隨后，竇氏和他的黨羽皆被一一斬殺，包括太后在內(nèi)，整個竇氏被連根拔起。韓崇也即將被問斬。竇實為保妻兒老小被迫自殺，但直系男丁無法逃脫罪責(zé)，韓崇也被算在內(nèi)。

    就在他即將被殺時，有人出現(xiàn)在牢房，韓崇被救走了。

    “這個人就是老梁，我?guī)煾??！表n崇說，“他原本也被關(guān)在牢里。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