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有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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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奇站在餐廳門口的臺階上等出租車,今天是周末,周末的陸家嘴,網(wǎng)約車APP上顯示前面要排120多個號,他準備站在路邊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去國金中心下客的出租車。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周末陸家嘴商圈的人流量,他站在餐廳門口,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任何一輛出租車。 但是,他卻覺得很享受這樣的過程,想到還有一個人在另一個街頭等他,于是,他并不焦急,甚至覺得有一種異常閑適的感覺。 他又等了一會,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隨即轉(zhuǎn)身看去。不知何時,陳婉也從餐廳里走出來,他看到她手里拎著一個純白色的紙袋,紙袋中央印著DA DONG。 “我看你還沒走,就把菜都打包了?!闭f著,陳婉舉起手里的紙袋,遞給他,“1000多塊呢,不吃就太浪費了?!?/br> “那你帶回去吧。”他沒有接過她遞來的紙袋,于是,她的手停在那里。 她笑了起來,江邊的風從樓宇間隙吹來,吹起她的短發(fā),“不用,我回家也是一個人,吃不下。你不是說,去見朋友么,那你們吃掉吧。粒粒皆辛苦。” 莫奇抿著唇,想了一下,紀月吃的是鼎泰豐,一會多半就餓了,于是,接過那個紙袋,提在手中,“謝謝你?!?/br> 陳婉笑得更燦爛了,聲音也是爽朗的,“這是你買的單,干嘛謝謝我?!?/br> 不遠處,一輛明黃色的強生出租車在國金中心門口下了客,車開得很慢,停在餐廳門口,副駕駛的玻璃窗放了下來,師傅說著一口純正的滬語,“儂要了差頭伐?” “車子來了。”陳婉示意他,這是今晚,她第一次用申市話和他對話。 他點了點頭,走下臺階,拉開后排的車門,上車前,他也用申市話回了句,“那吾走了?!?/br> 出租車沿著浦東大道,開了一會后,轉(zhuǎn)進了一條不太顯眼的支線道路,莫奇讓司機停了下來。下車后,他遠遠看見,紅藍色的警燈在視野盡頭交替閃爍著。 路邊一輛白色的廂式貨車停在那,司機正在卸貨,一箱箱的面包、飲料,堆在人行道上,全家便利店的兩個員工,手里拿著一沓紙,正在核算數(shù)量。 紀月的車,就停在這輛貨車后面,正好擋住了遠處交警的視線。 莫奇走到車邊上,她的車貼著黑色的隔熱膜,只能從前擋玻璃看進去,他看見后視鏡上掛著一串白色珠子,除此之外,空無一人。 看到他時,紀月就從便利店里走出來了。 他聽到高跟鞋的聲音,看到她,她背著光走來,在便利店明亮的光中,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剪影,他卻仿佛看見了她臉上笑意盈盈的表情。 “你怎么來的那么慢?”她走到他身邊,笑嘻嘻地問了句,像是抱怨,卻聽不出惱怒的口氣。 “鑰匙。”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攤開手,于是,她將車鑰匙遞了過來,給他時,指尖順勢又在他的手心里撓了一下,和下午在電梯里,那個感覺一模一樣。 他舔了下嘴唇,這次,回答了她的問題,“今天星期六,陸家嘴哪里那么容易叫到車的。” 她點了點頭,頭一歪,又看見他手里的紙袋,她嘖了一下,“晚上,你們還吃的大董啊?!边@句話,口氣到是紀月慣有的陰陽怪氣了。 莫奇笑了起來,“怎么了,你這都要吃醋的?!?/br> 她嘴上哼了一聲,可嘴角的弧度卻揚了起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笑著坐進了車,看見她上了車。莫奇才拉開車門,他俯身把紙袋放在后排座椅上,隨后,系好安全帶,“你家住哪?” 她抬手,在中控屏上點了幾下,導航軟件的女聲在車內(nèi)響起。 車匯入車流,前面有酒駕臨檢,所以車流很慢,莫奇踩著剎車,跟著前車前進,到了檢查點,他放下車窗。 警察看了眼車里的兩個人,隨后,面無表情的說了句,“司機,呼一下。” 離開檢查點后,車速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你晚飯吃的酒釀圓子?”莫奇突然問了句。 紀月抿著唇,笑著看著窗外,“吃了啊,我騙你干嘛?!?/br> “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個男人,就是那個VC的合伙人?” 她沒有回答,笑著反問他一句,“那和你一起吃大董的,又是誰?” 他透過后視鏡看她,眼角看到一串白玉一般的珠子,正反射著窗外的霓虹,“明知故問。” 看到她沒出聲,過了一會,又補了句,“剛點完菜,就接到你的電話了,紀月,你真是我的小祖宗?!?/br> 她看著窗外,玻璃倒影中,她看見自己的笑容。 紀月的家就在徐匯濱江,離浦東很近,過了隧道上去就是。莫奇幫她把車停進地下車庫,兩個人再一起坐電梯上來,紀月刷了下門禁卡按下28樓,他又跟著按了下1樓。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他直接把手里的紙袋遞了過去,“你晚上不是吃的鼎泰豐么,一會餓了,自己熱一下?!?/br> 她沒接,他又微微抬手,眼神也跟著示意她。 她還是沒接,挑了挑眉,“我不會做飯?!边@句話說得理直氣壯。 他又遞過去,“放微波爐里熱一下,也不會嗎?” 她低頭,看見他的手指勾著手提袋,眼尾微微上挑,“你不是也沒吃晚飯么,我一個人吃不完。” 電梯里只有他們兩人,轎廂里的顯示屏,無聲的重復播著廣告,他聽到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隨后是“叮”的一聲,電梯門隨后又重新關(guān)上,電梯緩緩上升。 這是莫奇第一次去紀月的房子,走過連廊,他看見入戶門上,還貼著退了色的春聯(lián),春聯(lián)一看就是手寫的,每一個字的筆鋒圓潤又銳利。 紀月按下指紋,推開門,順手又按下墻上一排開關(guān),接著,房間里的燈一個一個打開,瞬間明亮充斥滿整個空間。 “要換鞋嗎?”莫奇低頭,看見玄關(guān)地上,那一地的鞋子,大部分是她的高跟鞋,零星有幾雙男鞋。 她打開鞋柜,拿出了一雙新的拖鞋,扔在地上。 莫奇第一次知道,原來紀月和她前男友一直是同居的狀態(tài)。 他走進客廳,將紙袋放在餐桌上,看見她打開了電視機,電視機畫面不停閃動,她像是在找節(jié)目。 他不再看她,收回視線,把紙袋里的打包盒一個一個拿出來,陳婉點的是雙人晚餐,除了烤鴨,還有兩三個熱菜,其他便都是涼菜了。他準備幫她把熱菜重新回個爐,他剛才掃了眼廚房,看見她家還有個嵌入式的蒸烤箱。 “我?guī)湍惆褵岵顺匆幌隆!闭f完,莫奇拿了幾個打包盒走進廚房,灶臺上沒有鍋具,他只能打開左手邊最近的一個櫥柜,看見里面依次擺放著平底鍋鍋和燉鍋。 紀月將外套脫下,隨意扔在沙發(fā)上,拿著遙控器,點開一檔脫口秀綜藝,視頻從她上次暫停的位置繼續(xù)播放,男演員說著不太新的段子。 隨后,她站在沙發(fā)前,回頭看去,看見廚房里莫奇的身影。 他穿著淺灰色的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處,而西裝搭在了吧臺的椅背上。 紀月有一個特點,便是她很享受別人無微不至的照顧,無論是梁辀,還是宋霽輝,她總是理所當然的不停索取。 她走進廚房,靠在吧臺上,他看了她一眼,“炒鍋在哪?” 她想了下,這個房子,和梁辀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下館子多,倒是和宋霽輝在一起時,都是他每天做飯,隨后,搖了搖頭。 他打開灶頭,藍色的火焰跳了出來,隨后調(diào)到中火,將平底鍋放在火上,過了一會,放了點油,最后將打包盒里的東西,倒進鍋中,炸裂一般的聲音瞬間響起。 她靠在吧臺上,看著他拿著鍋鏟,熟練地翻炒著,過了一會,問道,“原來你會做飯啊?!?/br> 油煙機噪聲很大,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大,她聽到他笑著回答,“申市的男人,哪個不會做飯,做家務。” 紀月笑了起來,“傳統(tǒng)嗎?” 他“嗯”了一下,“傳統(tǒng),從小看家里都是我爸買菜,做飯,還要做家務,長大了就我做,耳濡目染吧?!?/br> 她直起身,走到他身后,她將手輕輕從身后攬在他的腰上,整個人也貼上他的后背,她感覺到他后背僵硬了起來,“那你也會照顧我嗎?” 他放下鍋鏟,將腰上她的手掰開,她摟得很松,一掰就掰開了,隨后,低聲說,“小祖宗,別鬧了,照顧你的人多了,輪也輪不到我。” 紀月站直了身體,她沒再說話,又看了一會,才回到客廳,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盤腿坐下。 莫奇默不做聲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坐在那,看脫口秀節(jié)目看得很投入,臉上都是笑容,時而還發(fā)出清脆的笑聲。 過了一會,莫奇說,“吃飯了?!?/br> 紀月將茶幾上的東西理到一個角落里,“在這吃,我都在這吃飯的。” 他沒說話,兩只手各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輕輕放在茶幾上,隨后重新回到廚房,過了一會,他拿了兩幅碗筷過來。 幾次之后,紀月家里淺藍色的餐盤混合著大董白色的打包盒,擺滿了整個茶幾??绝喸谡艨鞠淅餆崃艘粫丝?,也散發(fā)著鴨rou的香氣。 “我還挺喜歡吃烤鴨的?!彼昧艘粡堬炂?,“你知道嗎,帶皮帶rou的那個部位,才會卷餅吃。鴨腹部上面的皮,是沾白糖吃的?!闭f著,她夾了兩片有皮有rou的,蘸了一點面醬,加了點蔥段,隨后,用筷子將餅皮左右一折,又對折。 “你在北京生活過?!彼麤]吃鴨子,而是夾了一筷子冷菜,還沒入口,看到她手里那個卷好的烤鴨,遞了過來,半透明的餅皮,里面的烤鴨若影若現(xiàn)。 看他沒動,她又抬了抬手,他放下筷子,剛準備上手,可她的手一伸,將烤鴨卷餅遞到了他嘴邊,擦著他的嘴唇停住。 于是,他聞到卷餅那白面的香味,還有,看到近在咫尺,她的手指。 他的目光直視著她,張開嘴,于是,她將手里的東西送了進來。 “好吃嗎?” 他嚼了幾下,鴨rou混著面餅的香味,面醬甜中帶著咸,最后是青蔥微辣的口感,“還可以吧,我不太喜歡吃烤鴨?!?/br> “那你還選大董?!彼α似饋恚股系恼渲槎h(huán)左右搖晃,他突然想到,自己坐在那個位置,看著她開車離開,大概,就是因為那個位置能夠看到車庫吧,不過,這些他不會告訴她。 “你喜歡就行了。”他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她勾了勾嘴角,他比她高很多,兩個人一起坐在地上時,她要微微起身,才能吻到他的唇。于是,她一只手撐起上半身,貼了過去。迎著他的目光,她將唇貼在他的唇上,聞到餅皮的面香,于是,她的舌頭又有些調(diào)皮的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 紀月原以為,他會回應自己,沒想到,他坐在那一動不動。于是,她微微蹙起眉頭,此刻,在他的眼神中,她還讀到了一絲戲謔。 兩個人拉開了一點距離,卻仍然極近,近到下巴一抬,就能吻到對方。 “你不喜歡我了?”紀月癟了癟嘴,問得很直白。 “我是喜歡你的,但是,你給不了我想要的?!?/br> “你想要什么?” 他抬手,將她耳鬢落下的碎發(fā),撩到她的耳后,露出她好看的耳垂和耳環(huán),他輕輕捏住她的耳環(huán),這次,她終于看見他的眼神變得眷戀又纏綿,語氣里也都是柔情,“想要你,人和心都在我身上?!?/br> 他們離得很近,她眼角的余光,看見他的胯中,大包正慢慢鼓起,于是,揚起嘴角,“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 他笑了一下,有些嘲諷,“那我算什么?是梁辀不在的時候,替你解決欲望的對象。” 她挑了挑眉,“隨你怎么想?!彪S著她的動作,耳環(huán)晃了幾下,又慢慢停滯,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隨你怎么想,你只有今天這一次機會,要么zuoai,要么做事。” 時間,突然像凝固了一般,莫奇看著她的面孔,她的話就像拷問,鞭打在他的靈魂中。他緩緩摘下眼鏡,隨手扔在茶幾上,襯衫領(lǐng)口那顆紐扣原本就沒扣上,現(xiàn)在他抬手,又解了一顆。 紀月透過解開的襯衫,看到他鎖骨下的那顆淺色的痣。 他低沉的嗓音響起,“紀月,你真是我的小祖宗?!?/br> 她笑了起來,上一秒還眉眼彎彎的,下一秒就被他從地上抱了起來,笑容凝固在臉上。 他把她扔到沙發(fā)上,彎腰從茶幾上拿起碗,硬生生的塞進她手里,“好好吃飯,我先走了?!?/br> “你別后悔。”瞬間,她惱羞成怒起來,“你真別后悔?!?/br> 莫奇彎腰拿起眼鏡戴上,抿著唇,笑著走向廚房,順手拿起椅背上掛著的西裝,“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吃飯?!蹦闷鹨路臅r候,隔著布料,摸到口袋里一團東西,他反應過來是她的絲襪,手頓了一下,隨后不動聲色的將衣服拿在手里,“我先走了?!?/br>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他真的動搖了,想深深地插入到她的身體中,看看她在床上,還能說出什么傷人的話,如果再說,他就會用力地插到她身體的深處,告訴她,自己有多難過。 靈魂中,最后那一分理智,告訴自己,如果再多呆一秒,他就會徹底繳械投降,甘愿做她的奴仆,于是他沒有回頭看她,怕多看一眼,就會沉浸在迷戀她的情緒里,只能裝作毫不在意,快速逃離這場漩渦。 莫奇一刻都沒有多呆,走到玄關(guān),換上自己的鞋,他第一次覺得,帆布鞋的鞋帶那么難系,可就在他剛系好鞋帶時,玄關(guān)墻壁上,可視屏幕亮了起來,隨后,便是門鈴聲。 樓下攝像頭的像素不太高,畫面里人的五官也有些模糊,不過,足夠看清是誰了。 莫奇的瞳孔突然放大,他的心猛烈地跳了起來。梁辀單肩背著包,外套敞開著,露出里面白色的體恤,胸口上是黑色的北面LOGO。 “誰啊,那么晚了。”紀月邊走邊問,更像是自問自答。 “梁辀。”他看向她,輕輕回答。 瞬間,她笑了起來,她的笑容燦爛極了,還帶著她少有的嬌羞神態(tài),“他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br> 莫奇突然知道了,她的人和心,永遠不會屬于自己,其實,他一直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