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易殊明早要上班，易郁沒折騰太晚。

    但即使如此，易殊也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稍微有些困意，耳畔卻傳來易郁的喃喃自語。

    “jiejie……”

    易殊睜開眼，夜里黯淡，但隱約能看到一抹晶瑩。

    她錯愣地抬起手，指腹果真沾上一點濕潤。

    手腕突然被攥住，易郁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你為什么……不喜歡我了……”

    他一遍又一遍重復，易殊不禁心里發(fā)酸，“你要怎么樣才肯放過自己？”

    “是玻璃扎進皮rou不夠疼，還是四年的時間不夠久？”

    黑夜重又安靜下來，易殊疲憊地閉上眼。

    是她太心軟，一次次退讓，給了易郁幻想的空間。

    以后不會了。

    因為睡得晚，易殊第二天也醒得晚，好在昨天下班晚，特批她晚一些上班。

    之前枕畔還留有余溫，這次卻是涼透了，估計易郁很早就走了。

    也不知道他這兩天怎么安排的，要是去公司，那就得詩城申城兩頭跑，如果不去，他又怎么和易秤衡交代？

    說起來易秤衡把產(chǎn)業(yè)交給易郁打理，也是想把他永遠困在那個城市吧。

    易殊嘆了口氣，不再多想，起來收拾好準備出發(fā)。

    坐到一半幸運地搶到了座位，易殊打開微信，打算趁這會把消息回了。

    【您有2個未接來電】

    易殊愣了下，點開。

    是易秤衡……

    一通大概是她下班時打的，還有一通估計是她和易郁洗澡的時候打的。

    易殊攥緊手機，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回撥。

    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到了，請您準備下車?！?/br>
    易殊回過神，熄了屏，起身埋頭趕路。

    一個上午，易殊都有些心不在焉，連著犯了好幾個錯誤，即使帶教老師溫和，也不免數(shù)落了她幾句。

    中午易殊也沒去食堂吃飯，拿沒吃完的早點充充饑，繼續(xù)在電腦前忙碌。

    “原來小殊忙到連飯都沒空吃?！?/br>
    易殊一頓，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爸……”

    易秤衡笑了笑，拍拍易殊的肩，“我給你打了兩個電話，你都沒接，我還以為你……”他停了下，咬重字音，“故意不接我電話呢。”

    “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了?！?/br>
    易殊欲言又止，逼自己冷靜下來。

    “你怎么會在這？”

    “自然是來看看我女兒，和我未來女婿?！?/br>
    “什么女婿？”

    易秤衡望向遠處，“以謙，晚上一起吃個飯吧?！?/br>
    易殊立刻朝易秤衡的視線望去，正好與賀以謙對視。

    賀以謙顯然僵了下，但最后還是回了句，“好。”

    “我和賀以謙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不是，不重要?！?/br>
    易秤衡打斷易殊，笑容也收斂幾分，“你可以沒有感情，但你需要有段婚姻。”

    易殊感覺肩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易秤衡的聲音陰惻惻的，聽得人發(fā)慌。

    “總得有個人死心。”

    下午，易殊的工作量驟然銳減，她完全沒有理由推拒這場飯局。

    賀以謙是和她一起走的，易殊坐在副駕駛，揉了揉太陽xue，道：“你還打算什么都不說嗎？”

    “我說了能改變什么？”

    賀以謙臉色很差，也很疲憊，“我、你、易郁，我們?nèi)齻€，都只能被推著往前走?！?/br>
    他停好車，像是虛脫般往后靠。

    “你先去吧，我一會就到。”

    【我承認我的錯誤，但我不后悔我的選擇?！?/br>
    他當年是這么和易郁說的，斬釘截鐵。

    可現(xiàn)在，他好像沒有底氣說這句話了。

    飯桌上基本圍繞著婚禮如何安排展開，易殊完全沒有插嘴的機會，賀以謙也只是一味認同易秤衡的想法。

    看似和諧，實則無奈。

    “以謙辛苦你了，我送小殊回去吧，正好看看她住在什么地方?！?/br>
    易殊立刻想到易郁很可能又在門口等，趕忙拒絕，“不用！我乘地鐵回去就行?！?/br>
    易秤衡置若罔聞，拉開后座車門，“走吧，易殊?！?/br>
    “……”

    易殊和易秤衡一道坐在后面，車里的氣壓低到極點，易殊忍不住降下車窗，風撲到臉上才得以喘息。

    可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危險也漸漸逼近，易殊不敢想，被易秤衡發(fā)現(xiàn)后，他們又要遭遇什么。

    “我那不好停車，在下個路口放我下來就行?！?/br>
    易秤衡嗤笑道：“是不好停車，還是不好被我看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我在易郁的手機上裝了定位。”

    易殊猛地看向易秤衡。

    易秤衡瞥了眼易殊，“他越來越精，我不得不防。為了讓你回來，他這兩年真是費盡心思演了出好戲?！彼麌@了口氣，“我是真信了他已經(jīng)移情別戀，才放心你回來，誰想到……他只是做給我看的?！?/br>
    “來找你前，他說要和譚晏出去玩幾天，可我一查他的定位，在申城，在你的住處。”

    易秤衡望向窗外，“師傅，現(xiàn)在這停下吧。”

    等車停穩(wěn)，他接著道：“以他的性子，今晚一定會來找你，易殊，你是想四年前的事情重演，還是大家好聚好散?！?/br>
    易秤衡最后一句話，是再明顯不過的威脅。

    易殊攥緊背包，“你想怎么樣？”

    “去告訴易郁，賀以謙是你談了四年的男朋友，你很愛他，并且馬上要結婚了?！?/br>
    “我……”

    “師傅，開車吧?！?/br>
    “等一等！”

    易殊背起包，搭上內(nèi)拉手，開門，下車。

    她佇立在馬路口，對面的燈由紅變綠，行人紛紛向前，她跟著人流，如行尸走rou般到了對岸。

    一步一步，仿佛有千斤重。

    很快，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獨自站在路燈下，百無聊賴地踢地上的石子。

    易郁今天大約遇上了高興事，昨晚的不快拋到了九霄云外，看到易殊就歡欣雀躍地奔過來。

    “jiejie！我有好消息告訴你！”他一把抱住易殊，笑得很高興。

    易殊閉上眼，眼淚無聲地滑落，“……我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