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人間，三界眾生皆苦，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皆是因?yàn)槭フ嫖颐婺?，在幻象里追逐不停，于是苦也不停?！?她坐在他腿上，淚濕他的衣襟。

    沉琢再沒與她說一句話，送她回到紫府，交給裴稷，便瞬息離開。

    她悲痛的不是失去沉琢，而是為什么造化如此弄人，讓她于齊宮內(nèi)經(jīng)歷那些、又讓她與沉琢相遇……

    如果什么也不曾發(fā)生，也不會有此刻如此難過的她了。

    “紫靈……”?裴稷也沒有勸慰，以玄力安撫她的心神，就那么耐心地陪著她。

    “我不是紫靈！”

    “好，不是紫靈?！?/br>
    “他是不是、再也不肯原諒我了？可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了，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我沒那么心狠手辣、沒那么睚眥必報，是不是就不會有此刻的苦果了？”

    她又淚眼婆娑，哭的稀里嘩啦。不斷反省自身。

    “對你來說她是惡人，對沉琢來說她是慈愛的母親，所以你看以何標(biāo)準(zhǔn)來定義好壞？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與惡人?！?/br>
    “即便窮兇極惡的修羅惡鬼也有善根慈悲，所以才能被引渡?！?/br>
    “哼嗚嗚……你就是在說我不夠慈悲是不是？”她啜泣著錘他胸口。

    裴稷笑著握住她的小手，嗓音潤質(zhì)如璞玉，“小紫靈做什么都不會錯。每個決定，都是當(dāng)下所能做出的最好抉擇，無論你選擇如何走，都是正確的路。無論經(jīng)歷多少曲折，都會回到本源。只是路程的長短之別。就像我選擇修行，只是受不了人間之苦，選了條捷徑罷了?！?/br>
    心境因他的開導(dǎo)明快很多。

    勾起一縷銀色發(fā)絲，她望著山間夜景，“裴稷，你今年多大了？”

    他輕笑，“小紫靈莫不是嫌棄我老了？”

    “嘻，不是。”她勾住他的唇啄一口，“人家只是想更了解你些?！?/br>
    裴稷心中觸動，這萬年間風(fēng)霜孤寂，在此刻，在一瞬間，仿佛盡被融解。

    “裴稷，為何你不想要那珠子？”她好奇。

    “吾已脫離輪回桎梏遵循天命大道，并不需再借助外物提升?！?/br>
    “紫靈一定很美吧？”她有些想知道，他心目中的女子究竟是怎樣超凡脫俗。

    “我已經(jīng)……有些記不起她的樣貌了。”

    陳紜意外，原本與他相扣的手指，有意無意摩挲著他的肌膚紋路，動作一僵。

    數(shù)萬年的光陰，她的容貌，縱使通過時空鏡，也難以看清。

    只剩下那時相處的感覺、她散發(fā)出的溫暖柔光，無比清晰銘刻于心。

    那種感覺永遠(yuǎn)也不會消失，烙印在識海、烙印在神魂之中。

    一如現(xiàn)在，他與她靜靜相坐，有一天彼此的身體會消失，這副載具會腐朽，唯相處的感覺，永恒留存于道。

    “如果已經(jīng)連樣貌都記不清，那你究竟是愛她什么？愛我也無關(guān)容顏了？”

    “人之皮相，有何可貪戀的？”

    對于她的疑問，他只回了這樣一句。

    裴稷并未限制她的自由，每隔一年，允許她下山些時日，與凡塵中的因果糾纏。

    她放不下他們，他也不強(qiáng)求她必須那么快決斷。

    等修行至一定境界，她會自行放下。

    他愿意慢慢等那一日。

    在紫府半年，讓陳紜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比以往更加快樂、更加自由。

    她首先最迫切求他所學(xué)的，便是御符鶴之術(shù)，這樣就方便于隨心飛往諸國。

    第一年僅僅待了半年，她很想念七哥、想念三哥、想念二哥……想念陳國的風(fēng)味，在紫府清凈無雜事擾心，總?cè)滩蛔炷钏麄儭?/br>
    “裴稷……好師兄，我想下山?！?/br>
    以前的紫靈是他的師妹，每回撒嬌她便喚他師兄。眸光軟媚扯著他寬大的袍袖搖晃。

    纏了好幾日才終于得允準(zhǔn)。

    “哼師兄清心如圣怎么受的住阿紜俗媚之欲，不要師兄委屈自己……放阿紜下山去吧?！?/br>
    一清早她爬到他的仙石床上，無所顧忌勾住他的脖子纏著正打坐之人。

    見他不動，閉目的容顏如雕塑，故意湊上去親一口，眼皮、眉角、鼻梁、再至鼻尖、下頜，滑玉的肌膚口感極好。他的體溫比常人微微涼些。

    “紫靈……”?靜悟的人意識逐漸聚攏，神魂回竅。

    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被她這樣打擾。

    “好好參悟致虛、守靜，吾不要求你那么快擺脫世俗糾纏，但也不可過于沉溺，隨時覺照自己的無明知見?！?/br>
    “嗚嗚……不要聽……心好累……”?一聽他講那些玄門道理她就頭疼，摟住男人脖子委屈撒嬌。

    她有身體上的欲望，裴稷也總是滿足她。

    可她知道這對清心少欲的裴稷其實(shí)是種拖累。

    一個已經(jīng)擺脫體內(nèi)三尸、恬淡無欲、神靜性明的修者，每與她縱欲一次，其實(shí)都是在下墮。

    她想要他高高在上，想要他指引著自己的光明，如師長一般一直在她前方，不斷前行，偶爾回頭指點(diǎn)一下她，讓她循著他的足跡，與他走過一致的信仰。

    不想他為自己特意停下步伐，等待她追上。

    “紫靈……”裴稷撫了撫秀眉攏起的柔嫩小臉，始終覺得她如孩子一般。

    “罷了，你去吧?！?/br>
    嘆口氣默許。

    她總歸是要自己走。

    “嘻嘻，你答應(yīng)了？”

    在溫暖的唇上印下一吻，順便捏了捏他的臉頰，“裴仙師是不是也被我纏的煩了，終于忍不住要打發(fā)我走？”

    “沒大沒小?！?/br>
    裴稷剛想要捉住她的手，懷中已空。

    跑到門邊的人對他回首粲然，“阿紜會想師兄的。嗯……為紫靈想?！?/br>
    馬上就可以見到七哥，按捺不住一刻悸動的心。

    掐訣御鶴，抵達(dá)陳國不過片刻間。

    從高空俯視下去，陳國版圖像一只側(cè)放的花瓶，如果能將蜀國晉國收了，何止能與梁齊稱并，國土還要優(yōu)越于梁齊?？v橫東西南三個方向的豐沃土地、海產(chǎn)資源，齊國最豐沃的是礦業(yè)，但齊國北部的疆土氣候寒冷，居住人口稀，再往極峰山以北是無人探索過的地方。

    這也是齊國一直來積極想要擴(kuò)張南部版圖的原因之一。

    他們這里物產(chǎn)豐富，氣候更加適合百姓發(fā)展。

    梁國以畜牧業(yè)發(fā)達(dá)，大片廣袤平原，物產(chǎn)資源也算豐厚。他們歷代先王積極擴(kuò)張版圖也是看中蜀國山林業(yè)，各種植被種類豐富，盛產(chǎn)水果、茶葉以及木薯稻谷等農(nóng)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