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鄭佳慧之前，周曉艷計劃了好幾個地方，想借這個自由的暑假和李又明一起去?？荚嚱Y(jié)果盡如人意，家里除了奶奶以外，其他人都很高興。周曉艷不在意，反正奶奶看到她從來都不高興?？梢姷洁嵓鸦酆?，這個夏天便結(jié)束了。

    鄭佳慧沒有不好，她很好。高考之后補足了睡眠，她甚至更加容光煥發(fā)。但周曉艷覺得有點她過于高興了，以至于遮擋了其他情緒。斷斷續(xù)續(xù)幫她整理了一個多小時，收拾得差不多了，周曉艷提議，“佳慧姐，咱們?nèi)ヌ炫_上坐一會兒吧?！?/br>
    鄭佳慧終于放下了笑臉，沉默，從空空如也的抽屜深處，摸出了那個粉紅色小方盒出門。

    仍是那盒女士煙，還是那幾根，估計這兩年都沒怎么動過。鄭佳慧手有點抖，好不容易才點燃，第一口便嗆得咳嗽連連。周曉艷上前默默接過來幫她熄滅，轉(zhuǎn)而將一盒冰淇淋塞進她手心。

    那天的冰淇淋嘗不出味道。鄭佳慧只是表面的和平，她問周曉艷，“不過是萬把塊錢的事，那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腳，為什么不去滬上讀自己喜歡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就為了那點獎學(xué)金？美其名曰照顧家人，說不單是他，他弟弟將來可能也要繼續(xù)讀碩博，需要錢，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他弟就一定需要他養(yǎng)？我看李又明比他還能折騰，說不定比他賺錢還早呢?！?/br>
    總算有人能聽懂她的傾訴了一般，鄭佳慧一口氣說了很長，“曉艷，上高中認(rèn)真念書，不要去談什么莫名其妙的戀愛，更不要幼稚地去規(guī)劃什么未來，沒影的事，不可能。”

    冰淇淋已經(jīng)被周曉艷攪合成了一團醬，半晌，她才小心翼翼的問，“姐，你要去滬上？”

    鄭佳慧搖頭，“我去北方?！币运念A(yù)想，還有她和李一明的成績，滬上本該是他們一起去的地方，現(xiàn)在若她自己去，她要如何自處?！皟赡陣鴥?nèi)兩年國外，如果順利的話，就留在國外接著讀，不回來了?！?/br>
    鄭佳慧家里條件好，從周曉艷知道了那盒女士香煙的價格后就略知一二。她家在市里開連鎖酒店的，在市三中附近就有一家，檔次不低。她過個年的壓歲錢估計都不止那幾萬，所以大學(xué)那點學(xué)費對她根本不叫事，更不覺得是障礙。她和李一明最終分手的導(dǎo)火索，就是一句“不就是點錢嗎，我先給你?！?/br>
    她的意思當(dāng)然是「借給你」，卻不小心觸碰到了李一明那本就敏感的自尊。周曉艷說不上來這件事的對與錯，以她看來，他們都沒有錯。

    她們在這邊聊，李一明和李又明在那邊估計也說了些什么。來的時候一起來的，走的時候，李又明將周曉艷獨自送上了回去的大巴。他說他要留在省城一陣子，周曉艷便沒有再問。他們之間默契地沒有對視，沒有揮手道別，發(fā)動機一陣轟鳴，大巴開走。

    李又明再次回麥子店，已經(jīng)是高一那年的初冬。

    李奶奶想他想得厲害，再加上村里說要給各家老人上農(nóng)村醫(yī)療保險，父母和哥哥都忙，叫他回去幫忙辦辦手續(xù)。大巴開到市里，準(zhǔn)備換乘回村里的小巴時，一道倩影從李又明眼前一閃而過。明艷，高挑，但是齊耳的短發(fā)。他心中一動，再想確認(rèn)，斯人已沉入人海，消失不見。

    李又明正在恍惚發(fā)呆，肩頭被人猛地一拍，一個聲音驚喜道，“李又明！還真是你！”

    羅勤看上去氣色不錯，市三中紅黑相間的校服比麥子店那個藍(lán)綠色的好看多了，加上他本來就高大陽光。羅勤一向健談，相較而言，李又明沉默了些許。老同學(xué)相見，難掩興奮，羅勤道，“你怎么沒趕早點，周曉艷可能坐上一班車剛走?！?/br>
    看來李又明沒看錯，方才那個真是周曉艷。羅勤自顧自繼續(xù)道，“今天我值日，晚了點，要不就跟她一塊兒走了。”

    之后羅勤又接二連三說了很多關(guān)于三中和周曉艷的現(xiàn)狀，也不問李又明想不想知道想不想聽?；蛘咚约耗J(rèn)了，李又明想聽。

    “不過你和周曉艷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狀態(tài)？就她現(xiàn)在那個模樣，妥妥滴三中女神，追的人巨多！但都被拒了，她跟人說她有男朋友在省城，你們沒分？”

    概念上，學(xué)校的優(yōu)劣默認(rèn)和帥美人數(shù)成反比。貌似學(xué)校越好，美女越少。李又明聽得斷斷續(xù)續(xù)漫不經(jīng)心，他腦中只盤旋著那一句，“你們沒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