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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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慈進宮的那一天,照慈整日都坐在暗室之中。 他們保持著無言的默契,這相似的觀音面,在京城里只能有一張見光。 又是長久未見的十二月站在她的身側(cè),但他如此笨拙,又或者總是恪守著本分,呆立在她的身側(cè),自以為在沉默中佇立的身影就能給到她安慰和力量。 可能曾經(jīng)可以,只是她現(xiàn)在這般心亂,需要一些別的場景來轉(zhuǎn)移注意力。于是擺了擺手,讓他自去休息。 海榴這幾天本來是放假,卻被她臨時叫了過來,匆匆跑來的時候,少女身上還有涔涔汗意。 照慈略帶歉意地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地詢問她能否把她的幼弟帶過來,只要在這里玩耍就可以。 這是個很怪異的請求,因而海榴不可避免地遲疑了一會兒。相處日久,倒不是怕照慈加害他們,不過是擔(dān)心小孩子不懂事沖撞了人,而眼下這位主子顯然不是在心情最好的時刻。 但海榴仍舊把她的弟弟帶了過來,甚至還有他近來養(yǎng)的小貓。 敏感又體貼的少女在把握他人情緒上有著近乎尖銳的直覺,她不知道照慈想在孩童身上看見什么,可她知道這或許能幫助她平復(fù)心情。 事實上,照慈也的確僅僅是想看一些純摯的東西。 這只橘黃色的小貓大約是和他主人一樣野慣了,即便踏入陌生的環(huán)境也不緊張。見她這個唯一的生人只是一言不發(fā)地單手支頤坐在一旁,望著他們打鬧的身影發(fā)呆時,兩人一貓也漸漸放下了拘束。 橘黃色的小貓癱倒在地,翻開奶白又毛絨絨的肚皮,抱住小主人的手臂玩鬧地蹬著。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也正憨笑,小貓叼著他粗短的手指啃咬他也不生氣。 明明此處沒有一絲自然光,照慈卻仿佛覺得從藻井里投下萬丈金光,照出一碧萬頃的草原,而他們就是最快活且自在的生靈。 照慈忽而悠悠地嘆息一聲。 她不可避免地擔(dān)憂著崔慈現(xiàn)在的狀況。半年以前,她還希望他多吃些苦,多嘗嘗那些羞辱;但眼下她已然了悟,苦難沒有任何意義,任何人多受一份罪,這世界就更添一分絕望,直到身處其中的她也再次被卷入。 恰如眼前的海榴和她的弟弟。如出一轍的故事,卻讓她看見了另一種選擇。 耳邊的笑鬧聲把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小貓正竄到了她的腳邊,藏在袍子底下和小主人玩著捉迷藏。 照慈渾身僵硬了一瞬,不敢驚擾這專注的幼童和幼貓。 片刻后,她看著小男孩頭頂?shù)陌l(fā)旋,扯了扯嘴角,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揉了揉男孩俏皮的發(fā)絲。 * 和面色蒼白的崔慈一道歸來的,是定州大亂的消息。 幾乎是暗衛(wèi)剛前來傳信,他就和太行一前一后走了過來。 暗衛(wèi)遠遠聽見他們腳步聲,便立馬噤了聲。 待到人走到跟前后,照慈同太行交換了個眼神,曉得應(yīng)當(dāng)沒出什么岔子,不過是他被這種事兒惡心到了。 心下稍寬,她抬手示意暗衛(wèi)繼續(xù)講。 暗衛(wèi)頓了頓,言簡意賅地將定州目前的情況說完了。 其實也就是妖術(shù)的事持續(xù)發(fā)酵,終于到了崔家收不住的地步。 崔家自然知道這群流民不會是拿走周大家真跡的元兇,金銀財寶才丟失了幾件,那些底層百姓沒道理放著真金白銀不拿,去偷一幅轉(zhuǎn)不了手的字。 但他們還是借著要緝兇的名義一遍一遍地鬧著事兒,用著齷齪的手段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清洗。官府自然不會蠢到在這么民怨滔天的時候還不加思考地和他們沆瀣一氣,只是也算崔家?guī)煶鲇忻?,失物不見影蹤,他們也只好拿人下獄。 于是那些被捕入獄的嫌疑人們,不是因為熬不過冬日酷寒,就是因為在牢里染了病,總之能活到升堂的人少之又少。 崔家已然失去理智,那日府兵快速的鎮(zhèn)壓讓他們以為最后總能平息事端,然而,無論能不能把事態(tài)壓下來,執(zhí)棋者本身等的就是兵戎相向的那一刻。 眼見忍氣吞聲沒有換來預(yù)想中的退讓,而崔家的態(tài)勢是要算總賬,把過去這些年反抗過他們欺占良田等種種惡行的普通農(nóng)戶家都借機報復(fù)一遍時,終于沒有人再愿意坐以待斃了。 暗衛(wèi)沒有細說當(dāng)時的場景是如何。 但想也知道,崔家豢養(yǎng)的府兵人數(shù)總歸難敵聯(lián)手起來的農(nóng)戶和流民。他們過往的倚仗不過是這些可憐人的顧忌。 一方人數(shù)占優(yōu),一方有著至少能算正規(guī)的武器,且不愁糧食補給,想來也不是立馬能見勝負的。 無論如何,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幾乎可以說是造反。 皇帝震怒,在散朝后將幾位閣臣和尚書召去了暖閣議事,要商討的左不過也就是這件事。 揭竿而起的人當(dāng)然要鎮(zhèn)壓,但這一遭也能算是官逼民反,這類矛盾而今愈發(fā)尖銳,早就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刻,若處理不得當(dāng),怕是大盛都要重回風(fēng)雨飄搖。 皇帝自然知曉這個道理,可他依舊默許了事態(tài)的發(fā)展,為的也不過是把膿包挑破。 當(dāng)然,別的都是后話,崔家這一回必然要為狂妄付出代價。地頭蛇當(dāng)慣了,卻忘了府兵這等子事兒本就是不舉不究,眼下也算正中皇帝下懷。 * 這事兒好歹也算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輕飄飄又格外沉重的詞兒,不知道得用多少無辜者的血才能把這些塵埃壓下,凝成上位者身上的枷鎖。 照慈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屏退旁人,走到崔慈的面前。 他自回到這里,就一直安靜地縮在椅子里,呆愣地望著膝上繡紋出神。 她沒有問他什么,也沒有出言驚擾他,只是把他扶起,帶去了浴室,一件一件地把他身上衣物剝下。 他的目光始終凝在虛空中的一點,即便在溫暖的室內(nèi)坐了這么久,身子仍舊格外冰涼,卻在她的指尖觸及肌膚的時候打了下哆嗦。 當(dāng)被領(lǐng)著踏入稍燙的熱水中,他終于回過神來。 說來好笑,閑來無事時他們最熱衷的事情就是泡在水里,仿佛這樣就能得到想象中的潔凈,可又總是重新沾染一身污穢。 崔慈撫上她的臉頰,手指隔著水珠在虛空中流連,描繪著爛熟于心的輪廓。 照慈笑著任他施為,好似洞悉他此刻心緒,琥珀瞳里閃著的光竟?jié)M是包容的意味,琉璃郎的名號倒該換個人了。 他一點一點湊近,輕輕印上她的唇,將下唇含在齒間。 赤裸相對,卻未見半絲情欲,他僅僅是用著這樣的動作來確認已然重回安心的環(huán)境。 片刻后,他喃喃著說:“其實好像沒什么大不了,他們都跪在我身前,什么都有屏風(fēng)遮著,他們也不敢細瞧,不過是匆匆?guī)籽劬退懔耸?。如果換做是你去經(jīng)歷,大概只會一笑了之。” 他忽而緊緊抱住了她,埋首在她頸側(cè),這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已成了他最喜歡也最習(xí)慣的動作。 “可一想到你只會一笑了之,就讓我開始難過。一想到,那些人攤開你,去探究我們的秘密…”他有些語無倫次,說著說著,卻突然哽咽。 照慈未置一詞,輕拍著他的背,仰頭望著天花。撲閃的睫毛掃過,隱約的癢可能勾起了她嘴角的笑。 有比池水更guntang的液體逐漸填滿了鎖骨里小小的窩。 水面蕩起兩處漣漪,或許只是冷凝水順著仰躺的人的眼角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