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馳坐在露天抽煙區(qū)，抽完煙，驅(qū)散身上的煙味，又去廁所洗了好幾把臉，讓自己冷靜下來后，才往回走。

    路上，一女人從身邊路過，對身旁的男人罵道：“你們男人就愛那種綠茶婊，裝得清純無辜，也就你們吃這一套。那么多硬幣，還不是讓男人給她買的。活該出不來一個子，我看她那樣兒，就是倒了八輩子霉，出不來一個子?！?/br>
    男人做小伏低地說：“好了，別氣了，那種女人，我怎么會喜歡。”

    女人聲音尖銳：“不喜歡？不喜歡，你眼珠子盯她腿上。還有，剛才那倆女的，那么罵我，你為什么不幫我？”

    “我怎么幫啊？他們那么多人，我難道去跟他們打嗎？”

    “你是我男朋友，我被欺負(fù)了，你當(dāng)然要幫我！”

    兩人還在大聲爭執(zhí)，云馳覺得煩，快走兩步。

    云馳到娛樂廳時，跳舞機(jī)上已經(jīng)換人。

    云馳環(huán)顧一圈。

    沒見著姜北，倒是看到了顧思源幾人圍在推幣機(jī)前。

    云馳透過縫隙，隱隱約約，看見推幣機(jī)前，坐著一抹“白”。

    云馳走近。

    姜北坐在推幣機(jī)前，一左一右，圍著謝曉楠和李嫣然，身后站著顧思源、麥澤洋等人。

    云馳剛到顧思源身后，就聽到意料中的吵嚷。

    李嫣然：“繼續(xù)投！我就不信了，投了好幾百枚了，還出不來一個幣?！?/br>
    謝曉楠拿起游戲幣，放手心，吹了一口“幸運(yùn)”氣，遞給姜北：“北兒，繼續(xù)。打爆這只吞金獸?！?/br>
    姜北拿著幣，說：“要不，還是算了吧，都投好多了?！?/br>
    “不行，那臭女人講話那么難聽，非要?dú)鈿馑豢?。”李嫣然霸氣外露，“投！今天不把幣投出來，我們就不離開這臺機(jī)子?！?/br>
    姜北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往“吞金獸”嘴巴里投幣。

    云馳聽了點(diǎn)大概，問：“怎么回事？”

    一直繞在李嫣然身邊的王俊彬解釋：“還能為什么，爭風(fēng)吃醋唄。”

    云馳眉頭一皺：“吃醋？”

    王俊彬說：“剛才這倆跳舞，有個女的，她男朋友多看了兩眼，那女的估計(jì)不高興了。后來那女的跟男朋友在隔壁那臺機(jī)上玩，小然帶姜北過來，本來玩得挺開心的，那女的也不知道發(fā)什么瘋，突然罵了姜北，挺難聽的。小然就跟那女的吵起來了，現(xiàn)在賭氣，非要把這叁臺機(jī)器打爆，這不，才一臺呢，連個幣都沒出來。這運(yùn)氣，嘖嘖，真不是一般的差?！?/br>
    李嫣然轉(zhuǎn)過頭，兇道：“王俊彬，你閉嘴！”

    王俊彬收聲。

    云馳問：“人呢？”

    王俊彬反問：“誰？”

    云馳：“那個女的。”

    王俊彬：“早走了。她哪吵得過小然啊，后面又加了個謝曉楠。就這倆？那嘴巴，是吃不了一點(diǎn)兒虧。要不是我們在，估計(jì)她男朋友已經(jīng)動手了?！?/br>
    姜北聽見后面的對話，耳朵微紅。

    她不擅長跟人有沖突，所以當(dāng)剛才的事被提起，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哪天她也能像李嫣然那么厲害，隨便懟人，而不是只會罵“你怎么罵人”就好了。

    姜北又投進(jìn)一幣。

    結(jié)果，還是石沉大海，毫無水花。

    “繼續(xù)?！?/br>
    李嫣然極有耐心地說。

    姜北手探進(jìn)水桶。

    原本幾乎全滿、厚厚的一堆，現(xiàn)在只剩底部薄薄一層。

    姜北拿起數(shù)枚，抓在手上，繼續(xù)投。

    十多分鐘后，桶里僅剩最后叁枚。

    推幣機(jī)慢吞吞地推著硬幣。

    一個子也沒掉下來。

    謝曉楠已經(jīng)不知道“施法”多少次，拿起最后叁枚搓了搓后，放到姜北手中：“沒事，等下我再去買。”

    姜北說：“不用了吧。這叁個要是投進(jìn)去還不行，我們就算了吧。我運(yùn)氣本來就不太好。那個人的話，不用放心上?！?/br>
    顧思源開口：“別呀，都幾百個進(jìn)去了，可能再投幾個就出來了。”

    鄭永年也說：“是啊。再說，肯定不是你運(yùn)氣差。老天爺是不會讓美女運(yùn)氣差的。”

    鄭永年話剛說完，最后叁個幣已經(jīng)給了他答案。

    姜北運(yùn)氣是真的差。

    姜北剛想起身，就聽麥澤洋說：“坐著，我去買，不然謝小元后面幾天，肯定要天天掐我?！?/br>
    謝曉楠羞惱：“誰有空理你，還不快去?！?/br>
    感受到大家的好意，姜北心口有股暖流淌過，眼睛不自覺濕潤微紅。

    就在此時，姜北聽見有人喊了聲。

    “幣來了?！?/br>
    姜北朝服務(wù)臺方向看去。

    張坤推著一個推車，上面裝著一個小腿高、泳圈寬的水桶，半透明白色桶里裝滿了游戲幣。

    “這、是不是太多了?！苯便等?。

    就算她一次投好幾個，她手也會斷吧？

    剛要離開的麥澤洋驚嘆：“坤哥大氣啊，竟然一下子送這么多?！?/br>
    張坤回：“小意思，我請客，馳爺買單?！?/br>
    眾人望向云馳。

    “你這出幣速度，有待提高啊?！痹岂Y雙手環(huán)胸，淡然地說。

    張坤擠開人，將幣推到姜北身邊：“大哥，10000個幣啊，你下次能不能早點(diǎn)說。連人帶機(jī)器，已經(jīng)最快給你上了。我告訴你，這兒可是一個幣不多一個幣不少的?！?/br>
    云馳笑了笑，沒回張坤。

    他低頭，看向昂著頭，睜著濕漉漉大眼的姜北，說：“不是運(yùn)氣不好嗎？”

    姜北遲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云馳淺笑，流露出不可一世的桀驁：“那就玩到轉(zhuǎn)運(yùn)為止?！?/br>
    姜北看著云馳眼角令人心動的紅痣，微微愣神。

    這要玩到什么時候啊？

    兩人視線相對，眼間流波暗動，說不出的青澀曖昧。

    鄭永年忍不住插話：“不得不說，sao還是他最sao?！?/br>
    柯辰拍了下鄭永年的胸口：“學(xué)著點(diǎn)，你要有這功力，也不會各個處成好姐妹了?！?/br>
    鄭永年踹開柯辰：“滾！莫挨老子?！?/br>
    顧思源口無遮攔地說：“就這還嘴硬呢，你是沒……”

    話還沒說完，顧思源嘴就被云馳從身后捂住嘴。

    云馳耳根微紅，眼神犀利地警告道：“少說一句，沒人會當(dāng)你是啞巴?！?/br>
    顧思源心里暗自補(bǔ)完：你是沒追她，你就寵她吧。

    幾名男生在旁打鬧。

    姜北仰著后頸，因很少體會到這種熱鬧，笑得很開心。

    李嫣然說了句：“幼稚?！?/br>
    謝曉楠一點(diǎn)兒不客氣，拿起小水桶，撈起一桶游戲幣，放到推幣機(jī)上，說：“北兒，來，別理他們，我們繼續(xù)?！?/br>
    姜北看著又滿了大半的游戲幣，深吸一口氣。

    她挺起胸，精神一振，給自己打氣：“我會投出幣來的。”

    在眾人慫恿下，姜北“揮金如土”。

    約過了20多分鐘，那只一毛不拔的“吞金獸”終于有了松動，躥稀般，斷斷續(xù)續(xù)，吐出了200枚游戲幣。

    姜北看著硬幣從窗口掉落，興奮地從座椅跳起，拉著謝曉楠和李嫣然，高興地原地蹦跳。

    姜北今天披散著頭發(fā)，烏黑卷起的頭發(fā)垂在肩頭，后腦別著個紅色蝴蝶結(jié)發(fā)夾，穿著一身連衣白裙，跳起來的時候，發(fā)尾和裙擺輕輕晃動，純情又靈動。

    云馳忍不住勾起嘴角。

    姜北抱住謝曉楠，又轉(zhuǎn)身抱李嫣然，嘴里念著：“中了，我中了……”

    柯辰搖搖頭：“我算是知道范進(jìn)中舉，為什么那么高興了?！?/br>
    其余人樂笑。

    顧思源玩笑道：“小學(xué)霸，我們也陪了你這么久，你怎么不抱抱我們?。俊?/br>
    姜北松開李嫣然，將顧思源的提議當(dāng)成朋友間正常的交際擁抱，毫無男女設(shè)防地說：“那我也抱一下你?！?/br>
    姜北轉(zhuǎn)過身，敞開雙手，朝顧思源走去，作勢要抱他。

    驀地，氣氛變得尷尬又好笑。

    其余人沒想到姜北說抱就抱，有幾人興致盎然地，等著看顧思源怎么收場，某人會不會破防。

    云馳知其他人正等著看他反應(yīng)，正僵著面子，不肯開口阻止。

    幫她買幣是一回事，他向來在錢上不計(jì)較，但如果他出聲阻止，還不知道這些人要怎么編排他。

    最近這段時間，他鬧得笑話可不少。

    眼見姜北要抱上顧思源，自若淡定的云馳突然急了。

    他腦子還沒反應(yīng)回來，身體已先一步抬腳。

    于此同時，一旁的顧思源像是被一雙無形的鬼手往后扯，猛地后退，順勢“不小心”將身旁的云馳往前推了一把。

    被顧思源這么一推，云馳猝不及防，腳上往前一絆。

    胸膛扎進(jìn)一顆小巧、毛絨絨的腦袋。

    云馳眼疾手快，張開兩臂，護(hù)在姜北身側(cè)。

    姜北腦門撞上一堵結(jié)實(shí)飽滿、還帶有彈性的“墻”。

    與之前皂香不同的濃郁香味撲鼻而來，姜北猛地抬頭。

    火燒云瞬間鋪滿雪白的面頰。

    姜北忙推開云馳，后撤小半步，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抱你的?！?/br>
    “又不是你的錯，有什么好道歉的。”云馳沒想到會出“意外”，雙手伸進(jìn)口袋。

    姜北反應(yīng)過來：“也是?！?/br>
    “下次別亂信別人。這家伙的話，也就你會信?！痹岂Y掃了腳在身后笑彎腰的顧思源，似笑非笑。

    姜北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李嫣然問謝曉楠：“你這同桌是不是有點(diǎn)缺心眼啊?！?/br>
    謝曉楠不以為然：“就抱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br>
    李嫣然輕笑：“差點(diǎn)忘了，物以類聚。你也是個缺心眼的。”

    玩鬧過后，大家各自散開。

    水桶里的幣被其他人瓜分了些。

    姜北跟謝曉楠、李嫣然繼續(xù)坐在叁臺推幣上，邊聊天，邊玩推幣機(jī)。

    最后叁人斷斷續(xù)續(xù)，總計(jì)賺了1000多個幣回來，連著剩余的7000多個幣，一起存進(jìn)了卡里。

    姜北這才知道。

    原來游戲幣不能退，但能存。

    從娛樂廳出來后，其他人要去吃夜宵，姜北因?yàn)樘?，拒絕了他們的提議。

    謝曉楠因?yàn)橐獪p肥，也沒去。

    麥澤洋送謝曉楠回去后，姜北站在商場門口，等姜尚來接。

    云馳站在身邊，說：“都多大了，你們家還有門禁呢?！?/br>
    姜北解釋：“沒有門禁。但是我太晚回去，我mama會擔(dān)心?！?/br>
    “又不是小孩子?！痹岂Y低喃。

    姜北沒說話。

    兩人一時無言。

    姜北打破沉默，說：“今天謝謝你。本來，我真覺得自己運(yùn)氣不好，但現(xiàn)在，感覺運(yùn)氣有好起來一點(diǎn)點(diǎn)?！?/br>
    云馳睨她一眼，問：“你眼鏡呢？今天怎么沒見你戴?！?/br>
    云馳思維跳躍太快，姜北摸了下眼角：“我戴了隱形啊?！?/br>
    “我能看下嗎？”云馳表情好奇，還帶點(diǎn)純情。

    “??？”姜北先是一懵，答：“可以?！?/br>
    反正都要回家了，摘下來也沒什么。

    想著，姜北已經(jīng)撐開眼皮，當(dāng)場要表演一個手摘“眼珠子”。

    云馳抓住姜北要去摘眼鏡的手，說：“不用摘，我直接看就行?！?/br>
    他又補(bǔ)道：“你剛才沒洗手，直接碰眼球，容易感染?！?/br>
    姜北想起自己摸完游戲幣，的確沒洗手，點(diǎn)點(diǎn)頭，面向云馳，心想。

    云馳還挺講衛(wèi)生的。

    云馳松開姜北的手，插進(jìn)口袋，身體朝前，僅側(cè)過頭，與姜北對視。

    姜北雖然知道云馳只是想看下隱形眼鏡，但一對視，面頰不禁發(fā)燙起來。

    姜北微仰著頭，雙手撐著眼皮，說：“看到了嗎？這款比較自然，可能不容易看出來?！?/br>
    云馳聲音微?。骸翱吹搅??！?/br>
    姜北以為結(jié)束了，松開眼皮，想起云馳沒吃過辣條的事，說：“你也沒看過隱形眼鏡??？”

    云馳維持原來的姿勢，看著姜北發(fā)際線上的碎發(fā)，笑：“我也不戴眼鏡啊。”

    姜北胸口像是被插了一箭，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云馳突然問：“想好要我做什么了么？”

    姜北咕噥：“才過一天。”

    “那要不要試試跟我在一起？”

    云馳問的突然，姜北擔(dān)心自己誤會了：“什么？”

    “我們處處看?！?/br>
    姜北腦子短暫空白，僵硬地看向云馳。

    處、處什么？

    處對象？

    她跟云馳？

    云馳表情認(rèn)真，不像說笑，聲線低沉。

    “想好了么？”

    理智占據(jù)上風(fēng)。

    姜北面紅耳赤，卻沒有避開云馳的眼睛。

    “對不起。”

    姜北短暫停頓：“我、我不能跟你處對象?！?/br>
    云馳身體一僵，用著慣有不急不緩、懶散的語調(diào)。

    “為什么？你有對象了？”

    姜北搖頭，手指糾結(jié)地絞在一起。

    他也喜歡她，可她卻拒絕了她。

    姜北心里五味雜糧。

    既有點(diǎn)高興又有點(diǎn)難過。

    她說：“不是，我沒有對象。我、我現(xiàn)在只想學(xué)習(xí)，沒想談戀愛?！?/br>
    姜北聲音越講越輕。

    姜北講完后。

    沉默在空氣蔓延。

    兩人并排站著。

    一個轉(zhuǎn)過頭，看著前面，一個低下頭，看著地面。

    半響，云馳揉揉額前的劉海，低笑一聲，狀若無事地說：“那你就當(dāng)我沒說過吧?！?/br>
    姜北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的難過蓋住喜悅：“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