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秋葉原，來到熟悉的游戲中心。

    她要陪信也打游戲。

    沒錯，陪他玩兩個小時全是打游戲。

    畢竟信也還是小學(xué)生，就算夜伊再怎么好色也不可能真的對他下手。

    夜伊嘆了口氣，拎著一個方形紙盒走進去。

    今天的游戲中心和以往不同，自動感應(yīng)門口擺著一顆塑料圣誕樹，樹枝上掛著一個個漂亮的彩球和彩燈。廣播放著音樂，墻壁上還貼著圣誕節(jié)活動的宣傳畫。

    但信也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Gun  About》的游戲處，神情專注地舉槍擊殺屏幕里出現(xiàn)的每一個敵人。

    夜伊站在不遠(yuǎn)處默默地注視著他，直到游戲結(jié)束才走了過去。

    “又是滿血全擊殺，不錯嘛。”她笑瞇瞇地摸了摸信也的頭。

    “摸頭會長不高的?！毙乓才み^臉，一副傲嬌的樣子。

    “好吧?！币挂潦栈赜沂郑痔鹱笫?，將紙盒放在他眼前，“那我把蛋糕送給你當(dāng)補償，還是榛子巧克力的哦~”

    信也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目光，“真的？”

    “當(dāng)然了?！?/br>
    兩人走到休息處，夜伊剛把蛋糕盒放在桌上，信也就立刻湊過去，雙眼放光地打開盒子。

    蛋糕的外形像極了一顆樹樁。圓形的蛋糕卷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巧克力奶油，側(cè)壁上還用巧克力醬刮出了粗糙的紋路。冬青葉形的巧克力連帶著覆盆子和藍莓一同點綴在蛋糕上，表面被撒上了一層薄薄的糖霜。榛子巧克力的香味誘人，讓人忍不住食指大開。

    信也驚喜地哇了一聲，連忙向夜伊看過去。

    夜伊笑著遞過了塑料叉子，“吃吧?！?/br>
    信也拿著叉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塊，但他沒有放進嘴里，而是轉(zhuǎn)頭伸到夜伊嘴邊。

    “你先吃。”他笑著說。

    他的笑容在這個布滿陰云的冬天里太過耀眼，夜伊看著他，竟突然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回過了神，張嘴咬下蛋糕。

    奶油不小心粘在嘴邊，夜伊伸出舌頭舔了舔。

    信也并沒有忽視這個動作，只是笑容更加明媚。

    緊接著，他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口蛋糕，用的還是夜伊咬過的那只叉子。

    她挑了挑眉，但并未說什么。

    信也吃完了蛋糕，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巴，“多謝款待！”

    吃完蛋糕，兩人就去打格斗街機。

    這款可是格斗類的經(jīng)典，夜伊當(dāng)初練了很久，可以說閉眼都能打出cao作，但她想給信也留下一個美好的游戲體驗，于是連連放水。

    眼看著夜伊的血條直線下降，而自己只掉了一格血，信也這才察覺不對勁。

    “不用手下留情。”他氣鼓鼓地說。

    夜伊聳了聳肩，“你確定嗎？”

    “游戲就應(yīng)該認(rèn)真地玩！我確定！”

    “那好吧，你可要防御好?！?/br>
    夜伊瞇起眼，氣勢驟變，手中按下按鍵的動作迅速加快。

    屏幕中，紅衣少女一反之前的笨拙，朝著對手使出了一套連招。

    pong！pong！pong！

    信也心中一喜，連忙嘗試出招抵擋。

    但都以失敗告終。

    ↓↙←↙↓↘→ B

    游戲角色大喊出終極技：“超必殺忍蜂！”

    信也的血條瞬間清零。

    K.O！

    雖然被打敗了，但信也并不氣餒，反而一臉崇拜地看著夜伊，“好厲害?。倓偟倪B招是怎么打出來的，可以教教我嗎？”

    于是，夜伊花了一個多小時教信也每個角色的技能連招和克制要點，雖然講得不算太深入，但也足以讓他受益匪淺。

    講得口干舌燥的夜伊去自動販賣機買了瓶水。站在一旁，剛擰開瓶蓋，她突然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這么有耐心地教一個小孩子。

    算了，畢竟信也很可愛。

    回到游戲機前，信也卻不知所蹤。

    夜伊四處看了看，終于在一個抓娃娃機前看到了他。

    信也趴在玻璃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擺放在機器里琳瑯滿目的小熊玩偶。

    然后他從口袋里拿出了游戲幣，投進投幣口里，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去抓那只最大的白色玩偶熊。

    在經(jīng)歷十幾次的失敗后，爪子終于抓住了吊繩，拖著玩偶扔進了出貨口。

    “YES！”信也抱著幾乎有半個他高的玩偶熊歡呼一聲。

    “信也很厲害啊，我都看入迷了?！?/br>
    夜伊在信也專注于娃娃機時就走到他的身后，然后笑著拍了幾下掌。

    信也一扭頭，看見是夜伊，連忙把熊舉起來遞給她。

    “伊jiejie，圣誕快樂！”

    他的笑容太過純凈，讓夜伊的心里一陣柔軟。

    “謝謝信也，我很喜歡?！币挂两舆^玩偶，抱在懷里。

    她有些恍惚。

    因為信也的笑容很像她的一位故人。

    同樣的天真，同樣的美好。

    “我要是有弟弟，應(yīng)該也會像信也一樣吧……”夜伊淡淡地笑著，但更像是勉強自己勾起嘴角，“如果你真的是我弟弟就好了?！?/br>
    信也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他牽起夜伊的手放在自己臉邊，然后仰頭與她對視。

    “但我不想當(dāng)你的弟弟，我……”

    夜伊愣了一下，隨即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頰堵住他的嘴。

    “我知道?！彼p聲道，“但是這件事，等你長大再說吧?！?/br>
    她的目光太過溫柔，像一輪迷人的彎月，讓他情不自禁地忘記了追問。

    松開手，他沒有說話。

    夜伊抿唇一笑，從包里拿出禮物交給他。

    “看看禮物吧?！?/br>
    信也打開了禮物盒，是一條藍色的圍巾，湊近去聞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檸檬香味。

    “要我?guī)湍銍蠁幔俊?/br>
    他點頭。

    夜伊接過圍巾，繞在他的頸間，然后用最普通的方法圍了起來。

    她又瞧了瞧，滿意點頭。

    “嗯，很適合你?！?/br>
    收到夜伊的夸獎，信也高興地笑著，但當(dāng)他聽到夜伊要走時，臉又瞬間垮下來。

    “不能再陪陪我嗎？”信也扯著夜伊的袖子問道。

    夜伊摸了摸他的頭，“以后再陪你，聽話。”

    這次信也沒有反抗，而是接受了她的撫摸，然后乖乖地松開了手。

    “好吧……”

    “嗯，到時候我再教你觸發(fā)隱藏角色。”

    “好！”

    夜伊安撫好小孩子，把熊塞進包里就轉(zhuǎn)身離開。

    ……

    走在小巷上，夜伊總能聽到自己身后有腳步聲。它們并不明顯，但奈何她聽力驚人。

    果然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旺盛，但這正好合了她的意。

    夜伊不再管他，推門走進了門上掛著打烊牌子的生存游戲?qū)Ｙu店。

    剛進門，她就大喊：“Marry  Christmas！”

    店里只有巖井宗久一個人，所以夜伊才敢這么狂。

    “咦？老板，薰呢？”

    “怎么還要叫我老板……”巖井宗久有些無奈，從剛交往到現(xiàn)在就是改不掉夜伊對他的稱呼?！稗拐f不想打擾我們約會，和朋友去玩了。”

    “哦，薰真是個好孩子?！?/br>
    夜伊脫下外套和背包放在柜臺上，笑瞇瞇地走到巖井宗久身邊，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和成年戀人的互動就是這么直接。

    食指輕輕劃過他的下巴，夜伊慢悠悠地解釋：“還是叫你老板有意思嘛，其他人可撈不到這個份。不然我要叫你什么？宗久？”

    這時的巖井宗久早就主動扔掉了雜志抱住了夜伊的腰，不像以前的他那樣心冷得像塊石頭。

    “……有點奇怪。還是叫老板吧?！彼殴值匦Φ?。

    夜伊笑了笑，一只手搭在巖井宗久的肩膀，一只手拿出了他嘴里還沒吃完的棒棒糖。

    夜伊在他的注視下，伸出粉色的舌頭慢慢地舔著棒棒糖，將上面的口水都吞吃入肚。

    色情的動作配上她天使般的容貌，殺傷力驚人。

    巖井宗久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一臉著迷地看著她。

    然而夜伊咂了咂嘴，疑惑道：“這次是薄荷味的。怎么棒棒糖都有薄荷味？”

    “是嗎？我怎么記得不是這個味道？”巖井宗久緩緩問道。

    夜伊歪了歪頭。

    “再讓我好好嘗嘗。”說罷，一個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地貼了上來。

    他的攻勢很猛，會狠狠地舔咬著她的嘴唇，但偶爾也會溫柔地吸一吸。他的嘴里有著淡淡的薄荷清香，香津潤滑在彼此的舌尖，讓兩人都幾乎沉溺在充滿濃情的此刻。

    果然男人禁欲太久就會變成餓狼……而且胡茬有點扎。被吻到差點喘不上氣的夜伊的腦袋里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過了一會兒，巖井宗久才舍得松開嘴。

    兩人對視著找回彼此的呼吸，眼中是未散的情欲。

    “真的不能做嗎？”可能是因為剛才的吻，夜伊現(xiàn)在的聲音又嬌又軟。

    就像是在請求。

    巖井宗久用大拇指抹去她唇邊的津液，堅定地拒絕：“你知道的，現(xiàn)在不合適?！?/br>
    夜伊不高興地嘟著嘴，然而并未說什么。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說是作為一個成年人要做好榜樣要等我成年，但我要是真成年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不過……這么有責(zé)任感的男人也挺少見的了。

    夜伊突然笑了一聲，把棒棒糖塞回巖井宗久嘴里，跳到地面上轉(zhuǎn)身從背包拿出兩份禮物。

    “這是給我和薰的？”巖井宗久直起身，打開了屬于自己的禮物——一大一小的兩個十字架形環(huán)狀銀耳環(huán)。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左耳上的兩個黑色耳環(huán)，這一對已經(jīng)很久沒換了。

    “感覺挺適合你的，就買下來了?！币挂劣闷谂蔚哪抗饪粗?，“要不要現(xiàn)在試一試？”

    “那你幫我換吧?！?/br>
    夜伊趴在巖井宗久身側(cè)，屏住呼吸摘下耳后的兩個塞子，取下耳環(huán)，然后迅速換上了新的。

    她后退幾步，摸著下巴仔細(xì)打量了一遍。

    “……嗯，果然顯年輕了?！?/br>
    巖井宗久苦笑，年齡差一直是他不想討論的話題。

    他只好岔開話題：“你送給薰什么禮物？”

    “最新的手機?！?/br>
    巖井宗久深吸一口氣，“有點貴重了吧？”

    “不啊?！币挂撂饋?，隨意地坐在柜臺上晃著雙腿，“薰不是說想考秀盡嗎？順便就拿這個支持一下他了?！?/br>
    巖井宗久拗不過她，再怎么無奈也只能接受，“好吧，那我替薰先謝謝你了?！?/br>
    “那我的禮物呢？”夜伊挑眉伸出手，像個要錢的大爺。

    巖井宗久只覺得她這副囂張的樣子很可愛，他低笑一聲，從柜子里拿出一個袋子，應(yīng)該是服裝類。但夜伊沒有特意去猜，她想留著回家再看。

    “這是我跟薰一起挑的，不知道適不適合你……”

    夜伊收下禮物，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門外。

    夕陽西下，橙色的晚霞布滿天空。

    她俯身親了親巖井宗久的臉，“謝謝你們的禮物，我晚上會拆的。馬上就要天黑了，我要走了。”

    巖井宗久還想讓夜伊多留下來待一會兒，但當(dāng)他想到除了自己以外肯定還有男性在等她，便只是張了張嘴說了句再見。

    夜伊拎著紙袋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住了腳步。

    “對了，如果以后有一個藍色頭發(fā)的小學(xué)生來找你問一些問題或提一些請求，就幫幫他吧?！?/br>
    巖井宗久覺得夜伊的語氣不對勁。

    “……什么意思？”

    她轉(zhuǎn)過頭對著巖井宗久笑了一下，“你就當(dāng)……他是我弟弟吧。”

    夜伊推開大門，邁步走了出去。

    ……

    與由輝會面就已經(jīng)快到了夜晚。

    兩人沒有去什么店或餐廳，只是普普通通地在路邊小攤買了熱可可坐在公園里。

    她本來想帶著由輝去學(xué)滑冰，但沒想到他卻說只想要兩個人待著。

    所以他們現(xiàn)在就坐在這里了。

    兩個人各自捧著熱可可，坐在公園長椅上望著風(fēng)景聊天。

    由輝的臉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為被風(fēng)吹的還是因為又一次得到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而感到興奮。

    他低頭試探地喝了一小口熱可可，結(jié)果不出所料地被燙到了。

    看著他因為疼痛而皺在一起的小臉，夜伊直接笑了出來。

    由輝的臉更紅了。

    現(xiàn)在夜伊敢肯定這是因為害羞，羞紅的。

    兩人交換了包裝過的禮物，卻選擇為眼前的溫柔風(fēng)景保留了驚喜。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這樣的氣氛很平淡愜意。

    她呼出一口氣，仰頭看著灰色的天空。冬季遷徙的候鳥成群地飛向遠(yuǎn)山，在她的眼里就形成了劃過天空的幾個墨點。

    “吶，由輝，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吧。”

    夜伊沉默了很久，久到由輝以為她不想問時，她才用一種惆悵的語氣慢慢說出口：

    “如果你注定跟一個人沒結(jié)果，而你又特別愛這個人，你是要結(jié)果，還是轉(zhuǎn)身就走？”

    由輝心里咯噔一下，連呼吸都不敢繼續(xù)。

    但夜伊又補充道：“這是我在網(wǎng)上看到的問題，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br>
    他松了一口氣。

    沉思一會，他才慢慢回答：

    “其實這個問題有個疑點，就是什么才能叫‘結(jié)果’呢？結(jié)婚有可能會離婚，白頭偕老也總會有一個先一步離開，其實人和人本身就沒有世俗界定的結(jié)果，所以結(jié)婚什么的都和它沒有關(guān)系。而對我來說，有些時候愛過就是結(jié)果……”

    夜伊心一動，轉(zhuǎn)頭問道：“所以你的答案是……？”

    由輝沒有立刻回答。

    他抓著夜伊的手，十指相扣，用一種眷戀的眼神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

    “我會緊緊抓住這段日子，直到我再也抓不住為止。”

    由輝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能融入風(fēng)中一起飄遠(yuǎn)。

    但它的含義又很重，重到讓夜伊有些喘不上氣。

    明明是一段如同求婚的告白，卻有著說不清的悲涼。

    夜伊避開了那道目光，又掩飾地低頭靠在由輝的肩上。

    她不知道該回答些什么。

    有時連她自己都會嘲笑自己的軟弱。明明是自己選擇的道路，卻一次次地對選擇質(zhì)疑。

    但愛情就是這樣不是嗎？

    哪怕它會完完全全地改變一個人，如此危險卻依舊能讓人對它趨之若鶩、奉為信仰。

    放棄思考吧，現(xiàn)在的她只想靠在由輝的肩頭，享受著寂靜的冬天。

    聽到夜伊沒有下一步的回答，由輝的心沉了沉。

    他低頭喝了一口熱可可，它已經(jīng)不再是能稱得上“熱”可可的溫度了。

    他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這一次，他的聲音真正融入了蕭瑟的風(fēng)中。

    世界只剩下風(fēng)聲。

    ……

    一小時過去了，天空已被夜色吞沒，路燈也亮起了暈黃。

    好像終于完成了心理建設(shè)一般，夜伊這才打破兩人之間的墻壁。

    “由輝，你的書寫得怎么樣了？”

    夜伊說的是由輝為了紀(jì)念怪盜團決定要在將來出版的那本書。

    “快了，我已經(jīng)寫到一半了?！彼土说皖^。

    “嗯……有想過以后要做什么職業(yè)嗎？”

    由輝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他雖然對未來有過規(guī)劃，但多半都是淺嘗輒止的好奇，沒有一個能讓他真正思考過的。

    “沒有……”

    夜伊笑了笑，“我看過了你發(fā)給我的初稿，挺好的。說不定你可以做一個作家呢？”

    “我那都是半吊子作品……”

    夜伊立刻糾正道：“誰一開始不是從半吊子走過來的呢？世界上又沒有真正的天才，都是從零開始走過來的，只不過有些人的步子大了些，有些人的步子小了些?！?/br>
    “嗯，你說得也是。我應(yīng)該可以努力再加快一下寫作的速度！到時候讓你成為我的第一個讀者！”

    由輝終于露出了笑容，身上淡淡的憂傷氣質(zhì)讓他更加迷人。

    夜伊無言地看著他，由輝雖然被盯得有些臉紅，但也看著她。

    如同磁鐵的兩人距離一點點靠近，最終成為了0距離。

    離開他的唇，夜伊突然輕輕地說了一句：“以后想我了記得看看我的禮物?！?/br>
    他應(yīng)了一聲，肯定以為她在說兩人分開的時候，并沒有想到未來他們甚至不會存在于同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