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漂浮慣了，安定下來，反生恐懼。

    裴輕舟唯一的怖是生存，當能生存下來時，她心中便無怖無懼。

    再次來到新潮影視的寫字樓時，裴輕舟已熟悉很多。一路八卦的眼球撲上她時，要么回之微笑，要么回之鬼臉，比昨日活潑很多，大概也與睡得好有關(guān)。

    “我是不是該想個藝名？”裴輕舟淘氣地追著陳暮江下電梯。

    陳暮江確實忘了這茬，慢下步子說：“如果你不想用本名的話，就想個藝名吧?！?/br>
    裴輕舟盯著她：“江舟吧。就叫江舟。”

    江舟。

    是取她們各自名字的尾字？

    陳暮江停下點點頭：“好?！?/br>
    叩門而入。

    由于昨天鴿了陳暮江，郭志早早就在辦公室等候，杯里泡的普洱，茶色看得出來是沖了幾輪，很淡。

    “暮江啊，真是對不住，昨天走得急，也忘了跟你招呼聲?！?/br>
    同陳暮江招呼間，郭志一眼看到裴輕舟，仔細端詳，紅唇可人，眉眼清冽，給他一股“繁紅一夜經(jīng)風(fēng)雨，獨剩她這一枝”之感，想到劇本里的女主角，不正是這般嘛。原本擰起的濃眉，微微舒展，掛上慈容。

    陳暮江引裴輕舟落坐到她身側(cè)后，起身泡了兩杯茶。今日只是簡單的帶裴輕舟同郭志打個照面，并不想搞得太正式，讓人過度緊張。

    “郭導(dǎo)好，我叫裴輕舟?！迸彷p舟很有禮貌地含頭問好。

    “你是哪個學(xué)校畢業(yè)的？”陳暮江透露給他的信息不多，想先從學(xué)校了解起。

    陳暮江接過水遞給裴輕舟，聽到郭志問這個，才想起自己好像什么都沒問過。

    裴輕舟愣了下，接過陳暮江沏的茶。

    “職校?！?/br>
    郭志聽到這個回答，掃了陳暮江一眼，看她臉上表情，應(yīng)該也不知道。

    身子往后一靠，拉開兩人距離，“也就是說，非科班？”

    郭志身后的皮椅“吱吱響”，裴輕舟聽著很有壓迫感。

    “嗯?！?/br>
    “有過表演經(jīng)驗嗎？”耐著性子繼續(xù)問。

    “我是個酒吧DJ。”裴輕舟坦言相說，心里隱約清楚了郭志的態(tài)度。

    “DJ？”郭志臉擰到一起，眉毛飛起，瞪看陳暮江，“打碟的被你拉來拍戲？陳暮江，我們拍的是電視劇，不是變形計？！”

    裴輕舟放下溫?zé)岬牟杷?，手攥了起來?/br>
    選定裴輕舟的時候，陳暮江就從未在乎過這些條件，更未問過，面對郭志的質(zhì)詢，她淡然地陪好臉笑笑，說辭早有準備。

    窗邊探出幾個頭，被陳暮江看到，這畢竟是在公司，把場面鬧得太難看對誰都不好。

    陳暮江拍拍裴輕舟的肩，示意她相信自己：“你先出去等我會兒?！?/br>
    等裴輕舟出去后，陳暮江端起桌上的茶，雙手遞給郭志。這人的脾氣，她是清楚的，只要好好講道理，還是可以說服他的。

    郭志接過茶，神色緩和了點。他倒不是嫌棄學(xué)歷出身的人，只是這個劇，男主是一線科班演員，女主配個DJ小白？且不說劇播出后觀眾反響如何，但就男女主配置上來說，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太難把控。

    等人抿了一口茶后，陳暮江才緩緩開口：“郭導(dǎo)，我知道這事兒，聽起來十分離譜，但是我想請您相信我，裴輕舟絕對是最適合的女主。”

    “最適合的？你是從哪看出來的？”

    郭志欣賞陳暮江的一點，就是她有原則，專業(yè)，愿意專注原創(chuàng)劇本，也不追潮流熱點。但今天這事兒，他怕是要稍稍改觀了。

    “眼睛?！?/br>
    “呵呵，眼睛？暮江啊，我知道你有才華，有能力，但是在角色的選擇上，只靠適配是不行的?！惫鶎?dǎo)語重心長，他算是看著陳暮江一路走來的人，也很看到她的發(fā)展前景，只是擔(dān)心她個人過于理想化。

    商海不講情，資本不講義，陳暮江太稚嫩。

    “我知道適合不是唯一要件，專業(yè)素養(yǎng)也是必備的。安青那邊我會去說，您不用擔(dān)心。演技您放心，我會來教她。我只需要您能給一個機會，其余的交給我。”

    郭志嘬著茶，手叩在皮椅上敲著食指，并不接話。

    陳暮江看人還是沒有松口的意思，又說：“不如您先擬定個試鏡時間，到那時再看她表現(xiàn)如何，如果還達不到您的鏡頭要求，我絕對不再多做勸說?！?/br>
    郭志考慮到安桔和她的關(guān)系，陳暮江又退讓至此，態(tài)度堅決。裴輕舟確也有驚艷之處，若要再尋人又要耗些時日，耽誤進度。這人未必不行，試試無妨，便松了口：“一周后，帶她來試鏡。”

    “謝謝郭導(dǎo)！”

    與此同時的辦公室外。

    裴輕舟站在與辦公室相隔甚遠的會議室邊上，望著辦空室門口。

    等一個決斷。

    她從陳暮江語氣中讀不出是什么態(tài)度。

    是會極力勸說？還是就此放棄？

    她摸不準。她還不了解陳暮江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們才剛剛認識。郭導(dǎo)是她的衣食父母，而她只能給她寫欠條，陳暮江絕無理由幫她說話。

    踱步間，聽到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聽到了沒？陳編要她做女主?！眱擅走h的工位上，有一只手指向會議室門口的裴輕舟。

    “她？是哪個明星啊，怎么都沒見過?！庇袀€女人湊了過去。

    “才不是什么明星呢，一個無名氏。”一個磕著瓜子的人出來給他們解惑。

    “無名氏配一線男星，這傳出去了，該罵陳編還是導(dǎo)演？”飲水間的男人聽半天，才端著咖啡出來，經(jīng)過裴輕舟身邊時，態(tài)度極為傲慢地說，“還是你？”

    工位上的人聞聲都抬起了頭，聚焦在兩人身上，等戲開播吃瓜。

    忍聽了半天的裴輕舟，往前走一步，與男人對峙，譏笑道：“怎么？難不成你想演男一？”

    轉(zhuǎn)頭掃視一圈人，像是對著所有人說的，“那也不看看陳編會不會選你！”

    男人被咽得說不出話，圍觀的人都有被諷刺到，這一出指桑罵槐算是被裴輕舟玩明白了。

    “走開！”

    咖啡灑了一地，男人身上濺了不少咖啡漬，紙質(zhì)咖啡杯被捏做一團，像石頭一樣砸進了垃圾桶。

    裴輕舟出了寫字樓，想透透氣。

    她就知道這很難。

    陳暮江的話怎么能輕信呢？

    沒辭酒吧的工作，如果回去的話，還能謀生。

    至于住的地方，大不了先在酒吧湊合下。

    “這怎么回事？”

    陳暮江從辦公室出來，沒看到裴輕舟，反而看到清潔阿姨在拖地，一片咖黑色液體。

    “誰咖啡灑了吧。”

    陳暮江往工位上掃了一眼，沒有得到答案，也沒看到裴輕舟，轉(zhuǎn)身離開。

    烏云翻滾，江北有好幾日都沒見太陽了，溫度像返了冬。

    直奔到樓下，陳暮江也沒找到人，想起來是留了電話的：“喂？裴輕舟，你人呢？”

    “路邊透氣。”

    “哪個路邊？”陳暮江確認人沒走，去停車場提車。

    “新潮大道?！?/br>
    裴輕舟看著路邊還沒干的水坑，陰沉沉的天，擔(dān)心下午又下雨。

    “郭導(dǎo)同意了，一周后試鏡?！?/br>
    陳暮江說，一周后試鏡？

    裴輕舟停下步子，踩到一個水坑，但她沒有挪腳，反復(fù)確認陳暮江說的話。

    “真的？”

    “真的。你在哪兒呢，快下雨了，我去找你?！?/br>
    她說真的。陳暮江說真的。

    確認沒請錯，她才把腳從水坑里挪出來。

    呲啦——濺了一裙子水。

    一輛車從裴輕舟正前方奔馳而過。

    電話還通著，裴輕舟轉(zhuǎn)身大罵：“開車不長眼啊？！沒看到人嗎？！”

    陳暮江從電話里聽到裴輕舟的喊罵，以為是撞到人了，讓裴輕舟趕緊給她發(fā)個位置。

    裴輕舟發(fā)了定位后，拉著裙擺看身上的水跡，昨天陳暮江才給她買的，今天就這樣了，一會兒被看到也不知道會不會罵她。

    本想著那輛車都走了，結(jié)果裴輕舟抬頭看到車里下來個人。

    安桔走近后摘下墨鏡，看著眼前憤氣的裴輕舟，極有禮貌地說：“抱歉啊，濺了你一身水?！?/br>
    一身名牌，裴輕舟聞到了安桔身上極濃的香水味。

    “怎么賠吧？”

    人倒是不客氣，先提錢。

    “你說怎么賠？”安桔似笑非笑，以為又是個碰瓷的。

    “雙倍賠！”

    安桔眼熟她裙子的款式，大約也知道價位，只想打發(fā)人離開，便說：“三倍吧。轉(zhuǎn)賬還是現(xiàn)金？”

    呵。這人還挺大方。

    正當裴輕舟拿手機出來準備轉(zhuǎn)賬時，又一輛車停在兩人前方。

    “裴輕舟——”

    裴輕舟看是陳暮江，跳起來揮了揮臂。

    安桔聽聲就知道是誰，也沒轉(zhuǎn)頭看，仔細打量眼前的人：“你就是裴輕舟？”

    “怎么？你認識我？”裴輕舟還在搗鼓手機，讓她轉(zhuǎn)賬。

    “現(xiàn)在不就認識了？”安桔收了原本打算轉(zhuǎn)錢的手機，轉(zhuǎn)身朝陳暮江走過去。

    裴輕舟以為她想賴賬，還叫了她幾句，直到看見她和陳暮江打招呼，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不該要錢……

    綠森咖啡館。

    陳暮江和安桔常在這兒聊工作，老板都是老相識。

    三人點了三杯咖啡，裴輕舟有些喝不慣，換了杯橙汁。

    “錢還轉(zhuǎn)嗎？”安桔坐下后打趣裴輕舟。

    裴輕舟猛吸果汁，四處亂看，被陳暮江捕捉到。

    “這么巧，能在半路碰上？”陳暮江截了安桔的話。

    “我是去找你的。”安桔又瞟了眼，咬著吸管不放的裴輕舟，“誰知道，半路被這小妮子攔住了?！?/br>
    “怎么能叫我攔你呢？還不是你先濺我一身水…”

    裴輕舟慶虧只是裙擺濕了點，不然換不了衣服，穿著多難受。

    “找我？”陳暮江打斷小學(xué)生斗嘴。

    “這不是怕你搞不定郭志?！?/br>
    其實她就是來看陳暮江選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主，這一見，可真是印象深刻。

    “郭志這人雖然死板點，但還是聽勸的。再說，你就算不來，他也一定會考慮我們這層關(guān)系的。”

    這層關(guān)系？什么關(guān)系？吸管越咬越緊。

    陳暮江說著，注意到裴輕舟一直咬吸管，伸手攔了下，被裴輕舟擋開，這一連串動作完整落進安桔眼里。

    “所以說，暮暮，昨晚那個女人是誰??？”

    裴輕舟第一反應(yīng)：不就是我嗎？

    陳暮江怔了下，安桔什么時候這么八卦了，猶豫要不要說，又怕真的被誤會。

    吸管嘴里逃生，裴輕舟替陳暮江回答：“是我啊！”

    安桔一臉“偷吃不告訴我”的表情，看著陳暮江，等一個解釋。

    陳暮江端咖啡喝了口：“額…她沒地方住…”

    安桔：沒地方住就要住你家？你不會給人找地方住?。?/br>
    陳暮江：當時下大雨??！我怎么找？

    安桔：借口！都是借口！你原則都去哪兒了？

    陳暮江：什么借口、我總不能把人扔雨里不管吧？

    安桔：你就編吧！

    陳暮江：再說，人都成年了，我是詢問過意見的。

    安桔：啥？成年了？

    陳暮江：成年怎么了？咱不都成年了。

    安桔：成年意味著可以干很多事。

    陳暮江：什么意思？

    安桔：比如……

    “啊！你倆到底在互看什么啊？”

    兩人上演了一段眼神戲，裴輕舟看得一愣一愣的，最終受不了安桔詭異地眼神，趕緊叫停了兩人的“眉來眼去”。

    “咳咳…既然你把郭志搞定了，那我就先走了?！卑步燮鹕頊蕚渥摺?/br>
    “你等會兒，我記得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很有名的表演老師？給我引薦一下?！?/br>
    安桔聽到陳暮江的話，又坐下來：“你是想讓她去上表演課？”

    陳暮江反問：“怎么了？不行嗎？”

    裴輕舟聽到陳暮江要讓她去上表演課，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但心里又十分期待，好像陳暮江比她更在乎。

    “行是行，但那個老師挺嚴格的，也不是隨便什么學(xué)生都收的?！卑步墼掃€沒完，被裴輕舟打斷。

    “我不怕難，只要能去，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

    裴輕舟認真的語氣倒是讓陳暮江吃一驚，幾個小時前，她還在逃跑。

    安桔接著說：“雖然他不是什么學(xué)生都收，但是我推薦的人，他還沒有不收的?！?/br>
    “那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陳暮江拿咖啡杯碰了碰安桔的。

    “辦事兒可以，”安桔訕笑地問裴輕舟，“轉(zhuǎn)賬還是現(xiàn)金？我不貪心，三倍報酬就行。”

    裴輕舟os：沒錢…有欠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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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知道會寫成什么鬼樣子，但是我很想寫她倆的同人h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