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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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主從腿上劇烈的疼痛中驚醒。 睜眼對上的是一對綠瀅瀅的眸子,帶著戲謔和玩味,還有一絲探尋?;鸸庀逻@人手中漏出一片鋒利的刀光,晃了晃十公主的眼。 她沒有開口,也不去擺弄自己的傷腿,在眾目睽睽下兀自闔上了眼睛。 到底是對方先沉不住氣,不咸不淡地開了尊口:“你倒是游刃有余?!?/br> 竟然是蹩腳的中原話。 十公主聽著覺得耳熟,但是她累得很,只是打開了眼皮上下掃動了一下這搭話的胡人。 這人見十公主不為所動,反而更好奇了,放下手中擦拭的匕首,饒有趣味地繼續(xù)引她說話:“你與其他尋常漢人不同,你到底是什么人?” 十公主不答,而是扭開頭去,盯著他手上雪亮的匕首一言不發(fā)?;鸸庠谑鞯难垌钐幦紵S,反而贈與了狼狽的她一絲奇異的殊色,臉上因跌下馬而剜出的細碎傷口倒像是精心描制的花鈿,落在別人眼里卻像是望見了另一人般,使得這綠眼睛倏然站起身來:“原來是個啞巴,正好我們這前幾天跑了個祭品,就由你頂上吧。” 十公主早已料到此番已是兇多吉少,奈何身上物器全已被搜刮干凈,手腳也因重傷而動彈不能,只能任由胡人士兵擺布,將自己不知抬往何處。 眼見得從天黑走到天蒙蒙亮,才一夜的腳程就到了這伙胡兵的駐扎處。原想著做俘虜的必要受一頓苦楚,她已暗暗咬牙,決意得了機會便尋死,不想竟被好生抬進了一處營帳,還譴了像是大夫的人來看她的傷。在糊一層又一層黑乎乎的草藥時終于忍不住,十公主“啊”地張口呼痛出聲。 在一旁盯著軍醫(yī)動作的綠眼睛男人反倒被這聲痛呼取悅了,撫掌大笑:“原來不是啞巴啊?!?/br> 那軍醫(yī)低低用胡語說了兩句什么,正痛得滿頭汗的十公主咬牙恨聲打斷:“既是做祭品,何須如此?” 那軍醫(yī)頓了頓,還沒人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如此放肆,一時間竟忘了自己說到哪了。那做首領的并不在意,隨意揮了揮手,朝她挪了挪:“做我們的祭品,要求可是很高的。不把你治好了,怎么做祭品?” 他伸手捏住了十公主的下頜左右看了看:“我是瞎了眼,竟然覺得你和她像,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br> 十公主冷冷發(fā)問:“世界上哪有一模一樣的人,首領說笑了?!?/br> “說起來,你應該感謝她?!边@人不許十公主扭過頭去,愈發(fā)大力將她的下頜掐緊,“要不是她跑了,恐怕你現下不知要死在我們哪位勇士的身下了?!?/br> 聞此羞辱,十公主欲將此人瞪死在面前,卻被忽地放開了下巴,抬眼望去這人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你最好老實待著,十日后才是你發(fā)揮作用的時候,好好準備著?!?/br> 于是十公主便被困在了這方寸大的營帳內,每日除了有一士兵將食物丟給她,與換藥的軍醫(yī)進入營帳外,其余時間十公主只能望著映在帳子上的士兵的身影游移,時間仿佛也變得格外漫長,在空空的雙眼間緊迫地流逝。 因為她是祭品,為首的吩咐了所以并沒人敢闖入營帳對她做出什么事。除了一身污垢與簡陋的吃食,十公主反而覺得能勉強過活。這幾日的獨處反而讓她摸索出了營帳外守著的士兵的換班時間,但苦于手無寸鐵,如何能闖得出去? 眼見得那胡人首領所說的日子一天天臨近,說不慌那是假的。但無論十公主如何輾轉,這仿佛都已是一局死棋。更何況她尚有傷在身,再如何神通也不能寸進了,不由得漸漸陷入了巨大的絕望中。 在這種絕望中,她發(fā)現自己竟然還能分出心神,不由自主地去想起遠在京城的十二。每每午夜驚醒,她發(fā)現自己第一反應竟是十二若是能趕來,將自己救出這迫在眉睫的困境就好了。但轉念一想,卻化作一聲嗤笑:自己已經慌不擇路到此地步了?且不說京城離邊疆多遠,便是他作為一個皇帝,豈能因區(qū)區(qū)一個名義上被逐出京城的公主而貿然出行? 她在癡心妄想什么?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十公主輾轉矛盾中,轉機也來到了。到了祭祀的日子,十公主被早早地提出營帳,驅馬被丟進一處小溪之中。深秋的溪流已快干涸,溪水冰冷刺骨,卻是十公主多日不見的活水。她顧不得那胡人首領說了什么,急急往自己身上舀水,洗凈這一身腌臜。 搓洗半晌,十公主才覺不對,原來這些胡人并未有何非禮勿視的講究,反而溜著馬將她團團圍住,欣賞著她裸露的雙臂與小腿。 那綠眼睛的見她停下動作,還舉起了馬鞭高聲呵她:“怎么不脫去身上的衣物?不洗干凈,不敬狼神啊。”見十公主仍立在水中不動,他又揮了揮手,從馬隊里踉踉蹌蹌走出兩個被捆著手的女人,解開她們的雙手,那首領揚了揚下巴:“你們去?!?/br> 這是十公主那么多天來第一次在這個隊伍里見到女人,但這兩個女人仿佛很不馴似的,并未聽從那人的命令,反而呆立在岸邊,直到胡兵們將她們踹下了小溪,兩人跪倒在鵝卵石上。 岸上的胡兵大聲地呵斥了什么,見二人不為所動,那首領瞇了瞇眼睛,從馬側的箭匣里抽出了一支箭,搭弓便對準了其中一人。 十公主暗罵不好,連忙踉踉蹌蹌地上前橫在女人前大聲阻攔:“我們洗!” 那支箭并未放下,秋風中十公主甚至聽清了弓弦繃緊的聲音,她連忙繼續(xù)道:“首領,你不是說祭品不能有任何損傷嗎?現下你射出這一箭,恐誤了今晚的祭祀。” 胡人首領冷聲道:“她們不是主祭品,現下殺了,先給狼神開開胃,讓開。” 十公主卻執(zhí)意攔在這兩人面前:“我腿上的傷仍未好全,首領一箭過來,我也正好有了趁手的武器,不知首領意下如何?” 那立在首領身側的一人見二人對峙,像是怕急了般連忙阻攔首領,嘰里咕嚕了一堆胡語后,首領只得作罷:“也罷,給我把衣服除了!” 十公主心下一橫,環(huán)繞四周皆是胡兵,顧不得臉面廉恥,只好將身上胡亂穿的胡服三下兩下脫下,甩在了岸上,露出赤條條的胴體。那首領卻嫌不足似的,用胡語高聲喊著什么,兩岸的胡兵紛紛又舉起了箭矢。 十公主以為是要將她們殺了,帶尸體回去祭祀,卻又聽得首領道:“你身旁這兩個怎的不脫?”此時身邊兩個女人終于動了起來,紛紛除去了身上本就難以蔽體的衣物,以猝不及防之勢將十公主仰面壓倒在水里。 十公主不防,鼻口一時進了水,不由得大力咳嗽起來。卻聽得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別怕,我是燕脂?!?/br> 這一聲如驚雷乍響,十公主猛地睜開眼,下一刻又被摁進了水里。如此反復幾次后,女人將她放在了岸上,用溪水將其四肢輕拍,細細清洗著她身上的污濁,動作不似之前粗暴,聽到耳邊的最后一句卻是:“今晚見機行事,千萬不可慌張。” 十公主抬頭,望見的卻是自己侍女的臉龐,那聲音分明卻是燕脂的。十公主將臉一抹,一把推倒她,惡狠狠地啐她,卻微不可查地向她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