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接頭
唐婉寧進了審訊室之后變得一言不發(fā),聲稱要見方瑋寧,不見到方瑋寧她便什么也不肯說。 因著查過傷情之后,她頸間和大腿內(nèi)側(cè)都有明顯的淤青,還有她被抓捕時順從的表現(xiàn),加上被殺死的還是個日本人,警察對她的遭遇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判斷,對唐婉寧倒也還算有些憐憫之情,便也沒有太為難她,就如愿叫了方瑋寧過來。 方瑋寧聽到“唐婉寧”這個名字愣了愣,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當初剛?cè)尉L時接手的第一起兇殺案——朱雀巷槍擊案。 六年時間過去,當初那個血氣方剛、一身抱負的年輕人還住在他的心里,不過他的外表卻已然變成了油腔滑調(diào)、一事無成的警察廳混子,依舊是一個小小的警長,再也不復當年的豐神俊朗。 聽到唐婉寧要求見他,方瑋寧倒也沒有拒絕,他很好奇,這個素未謀面、曾經(jīng)在父親的象牙塔里生活的小公主,究竟長什么樣子,又為何要見他。 唐婉寧比他想象中還要漂亮,眉宇間卻透露著不符合她年紀的堅毅??磥砑彝サ淖児首屗砷L了許多,從前連做證人都不肯露面的小姑娘,現(xiàn)在竟然敢徒手殺人,還指名道姓地要他來審問。 方瑋寧懶懶地在椅子上坐下,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開門見山道:“說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唐婉寧確認道,“你就是方瑋寧?” 身邊陪同審訊的警員納悶道:“你都不認識方警長,為什么非要見他才肯交代?” 唐婉寧解釋道:“我曾經(jīng)聽我姨媽提起過這個名字,現(xiàn)在被抓來審訊,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只能相信他?!?/br> 方瑋寧半挑了挑眉,“姨媽?” 唐婉寧點了點頭,“是的,我的姨媽。我……之前一直受我姨媽的照顧,也是她讓我回到渝州的?!?/br> 警察廳里的新人大多都對唐家滅門案有所耳聞,卻不知道在此之前唐家的大小姐已經(jīng)逃婚,不知所蹤,更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唐宅那個失蹤的大小姐。因為曾經(jīng)和唐家也算打過交道,方瑋寧對唐家的消息比較敏感,所以他知道唐婉寧逃婚的消息,于是問道:“所以,你離家之后,一直受你姨媽照顧?你的姨媽叫什么名字?” 唐婉寧回答:“是,離家后我一直跟我姨媽在一起,直到她讓我回渝州。我的姨媽叫做錢云芳,之前住在北平。” 方瑋寧思索了片刻,道:“北平……我倒不記得認識這個人?!?/br> 旁邊的警員一邊記錄兩人的對話,一邊提醒道:“方警長,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br> 方瑋寧頷首,轉(zhuǎn)頭問道:“你為什么殺人?” 唐婉寧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后慢慢陳述道:“今天我正在逛街的時候,突然被人迷暈,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間很暗、沒有光線的房子里。后來我才知道,是日本人抓我過去的,在此之前,他們還抓了香水鋪的老板岳于晴,因為我是熟客,所以他們懷疑我是同黨,也抓我進來,讓我和岳于晴互相指認。隨后,岳……”唐婉寧停頓了一下, 掩飾自己的哽咽,接著繼續(xù)說道:“她咬了我的耳朵,被當場擊斃,我也被送進了醫(yī)院。這個日本人是在醫(yī)院里負責看守我的,許是他見我病怏怏的,應該無力反抗,于是,便對我動手動腳企圖非禮,我情急之下,便抽了他腰間的匕首,胡亂反抗,結(jié)果就不小心殺死了他?!苯璐?,唐婉寧首先把岳于晴被捕擊斃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方瑋寧伸手摳了摳耳朵,對她陳述里的漏洞置若罔聞,似乎心思不在審案上,反而問道:“既然日本人都派人把守你了,難道沒有警告你,被抓的經(jīng)歷不能向外透露嗎?” 唐婉寧一臉天真道:“你們不是警察么,難道不能和你們說嗎?” 方瑋寧淺笑一聲,“好像確實如此。我沒什么要問的了?!鄙焓峙牧伺呐赃呉还P一劃認真記錄的警員,“小陳,你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小陳思索了幾秒,還沒顧得上說什么,便被方瑋寧搶了話頭,他對唐婉寧說道:“按理說你這種情況是不允許保釋的,不過……看在你北平姨媽的面子上,你要是交得起保釋金的話,我就破例放你出去,不過你不能離開渝州市內(nèi),要隨時做好被傳喚的準備?!?/br> 小陳剛想好的問題被迫咽了口里,看樣子方警長這次又要收錢平事了,那這案子估計也就跟之前的那些案子一樣處理,他也沒必要再多問什么了。 唐婉寧報了夏潮生的聯(lián)系方式,方瑋寧驚訝道:“夏軍長這棵大樹都能讓你攀上,唐小姐倒真不簡單啊?!?/br> 唐婉寧勉強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方瑋寧吩咐小陳出去聯(lián)絡夏軍長來贖人。他走之后,方瑋寧慢條斯理地起身,也準備離開,卻被唐婉寧叫住了。 此時審訊室內(nèi)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唐婉寧似乎還想敘敘舊,道:“我姨媽跟我說過,家里的那座晨鐘與你有關。你不記得我姨媽,總該記得那座晨鐘吧?我也是通過晨鐘,才知曉你的名字。只可惜,那座晨鐘已經(jīng)碎了,所以我沒有任何憑證,只能貿(mào)然地通過這種方式找到你。我……還有些話想通過你告訴姨媽。” 方瑋寧當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遞了領口的鋼筆和口袋的煙盒給唐婉寧,示意她寫下要說的話。 唐婉寧拆開煙盒,在內(nèi)側(cè)寫道:鶴云山劫到的藥品有毒,須速傳于組織。 饒是唐婉寧自認已經(jīng)面面俱到,當初也沒有預料到,日向徹可以心思縝密到,連用來掩人耳目的藥品都做了手腳,以防不測。還好岳于晴觀察入微,她在銷毀鴉片的時候透過鹽鹵反應發(fā)現(xiàn)了藥品的貓膩,可在回渝州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之前,又被日向徹抓住,導致消息斷在了她手里。 如果這個消息不能及時傳到戰(zhàn)區(qū),這批藥品被直接使用的話,那對傷員將會是致命的打擊。 方瑋寧并不全然相信唐婉寧,他姑且收下她的情報,面不改色地折好了煙盒收回口袋,和她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審訊室。 Facile的話:鴉片是不能用火燒來銷毀的,直接焚燒鴉片會帶來很大的危害,鴉片中含有成癮類生物堿嗎啡,一旦燃燒,將會大量污染空氣,不是癮君子的老百姓聞到后會被迫吸食“二手大煙”。同時土壤內(nèi)也會存在不少的鴉片殘留物,長期留存在土壤中很可能會危害農(nóng)作物和污染水源。 鹽鹵法是利用海水或鹽水,加上石灰的作用溶解鴉片,使其徹底銷毀,不能被再次利用。這是林則徐發(fā)明的,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搜索一下相關知識?;㈤T銷煙是非常有歷史意義的壯舉,當時不少英國人等著看他的笑話,他利用自己的博識和聰穎,發(fā)明了徹底銷毀鴉片的方法,大大挫傷了他們,鼓舞了國家硝煙的士氣,除了贊嘆,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