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君曾生逢太平年
李云昭一咬牙,和李嗣源一樣跪下道:“微臣不敢?!?/br> 李星云嗤笑道:“這年月你們還有什么不敢干的?什么耿耿忠心可鑒日月,什么一片丹心可對蒼天!當(dāng)年我父皇不就是被你們這群藩鎮(zhèn)劫來劫去的么!只不過后來朱溫勢大你們打不過,這才把我父皇拱手相讓的,不是么?” 李云昭和李嗣源一時無話可答,垂頭不語。 李星云聲音愈發(fā)激動,詰問道:“怎么,今天你們又想故技重施,挾持我號令天下么!?收起這套把戲罷!你們演得不煩,我看都看膩了!當(dāng)年朱溫逼宮作亂弒君稱帝,怎么不見你們勤王救駕?我從宮中逃出在江湖上流落這么多年,通文館,幻音坊,號稱高手如云,怎么不見你們派出哪怕一個人去找我呢?” 李云昭有心分辯:“人海茫茫,如大海撈針……”更何況當(dāng)時也少有人知曉昭宗竟有血脈留世。 李星云有些粗暴打斷了她:“詭辯!你們不是沒找,只是你們找的不是我,”他把龍泉劍往地上一擲,“而是它罷!” 李云昭心道:這就是龍泉劍! 王兄李茂貞苦苦追尋的龍泉寶藏,開啟它的鑰匙就近在眼前么? 李星云道:“如果你們有興趣,盡管將他拿走,別客氣。從我出山以來你們派出那么多高手,不就是為了奪取龍泉么?”他蹲下來與李嗣源平視:“李存忠和李存孝是你的人罷?” 李嗣源低聲道:“這個……多有得罪?!?/br> 李星云偏頭對李云昭道:“梵音天……是你派去的罷?” “……是?!?/br> 李星云撇了撇嘴:“她把我可玩得夠慘吶。” 李云昭連忙道:“我已經(jīng)重重責(zé)罰過她了。”實則并沒有,梵音天挨了瑤姬一通教訓(xùn)后變得謙遜和氣,倒叫她不好再多說什么。 李星云站起身:“你們也不用假惺惺對我客氣。我武功不如你們,勢力不如你們,要不是不良帥以武力相逼,我估計你們也不會裝模作樣地跪在這里罷?哼,起來吧?!?/br> “……謝殿下?!?/br> 上官云闕在門縫將這一切偷覷了去,看李星云似乎震住了這兩大諸侯,覺他頗有天家氣派,心下喜歡,回去后向眾人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將李星云夸得天上有地上無,又得意道:“這次李嗣源和李茂貞能棄明投暗望風(fēng)歸順,算他們識相。之后我們先剿了玄冥教再打到汴京,活捉朱溫老賊讓他當(dāng)宦官活受罪……” 玄凈天忍氣道:“這賤人……還有完沒完了!” 上官云闕說得興高采烈,轉(zhuǎn)悠到瑤姬面前,瑤姬抬眼盯住他,目光極冷冽,如霜刃試雪,嘴角微微牽起:“說夠了么?” 上官云闕如墜冰窟,出了一身冷汗強笑道:“……你們幻音坊的女人脾氣也忒大了點?!?/br> 瑤姬冷笑道:“你也算追隨不良帥多年了,怎的沒學(xué)到他半分城府心計?”還真以為李星云有意皇位吶? 她雖然易容成娑羅天模樣,但用的還是自己本來聲音,上官云闕聽她多說了兩句話,也認出了她,面上變色道:“您,您不是……”真見鬼,怎么碰上了這位祖宗,還扮作了幻音坊的人? 瑤姬截斷他的話頭,冷聲道:“若是敢再胡說八道或是通報不良帥,我絞了你的舌頭。” 其余眾人也嫌上官云闕啰里啰嗦,見瑤姬治他,不禁偷笑。 那一頭,李星云明白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道理,見二位諸侯面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露出無害笑意,拍著李嗣源肩膀安撫道:“張子凡是我兄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李存忠和李存孝的事情就算啦。倘若還有下次……”張子凡與他相識時并未互通身份,還拱走了師妹這顆小白菜,但他也幫襯過自己許多,到底是意氣相投的兄弟。 李嗣源連聲道:“不會,不會!” 李星云向李云昭道:“姬如雪現(xiàn)在是我的女人,看在她的面子上,梵音天的事我也不再追究啦。倘若還有下次……”他說得高興,指指點點時手指幾乎戳到李云昭胸前,李云昭不假思索推開他,斜眼睨了他一眼。 李星云一愣,懵然甩了甩手:“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李云昭擠出一個微笑,給自己找補:“小王不喜與人接觸,一時失態(tài),還望殿下見諒?!?/br> 李星云倒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揮手道:“那你早說嘛。不過我說李茂貞啊,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岐王,能不能別翻來覆去只會一招美人計?” 李云昭嘴上說“小王不敢”,腹誹道:說得好像你沒被雪兒迷住似的。招數(shù)不論新舊,管用就行。 李星云笑道:“你有什么不敢?之前派了個姬如雪,現(xiàn)在又派來了妙成天和玄凈天??苫靡舴粩n共只有九天圣姬,等把她們都送完了,你該怎么辦?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干脆把女帝一并奉上得了,啊哈哈哈!” 連李嗣源都聽不下去了,咳了一聲想拜托李星云收斂點。 門外大堂中的瑤姬倚仗內(nèi)力精深,一直在側(cè)耳傾聽房內(nèi)交談,聽到這里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向身前木桌,如刀砍般整整齊齊斷下一角,她怒道:“混賬小子!” 李云昭只覺氣往上沖,她長這么大,還沒有人敢當(dāng)面對她說這種話?;靡舴坏墓媚飩兙磹鬯?,王兄和阿姐疼愛她,情郎戀慕她,從來不敢用污言穢語臟了她耳朵。可偏偏說這話的是李星云,是她應(yīng)當(dāng)盡心輔佐的未來天子。她按捺下怒火,和顏悅色道:“殿下說笑了?!?/br> 李星云也明白他倆面服心不服,笑道:“好啦,我們說話也夠久了,我?guī)熋盟齻兌家燃绷恕!?/br> 三人出來后只見傾國傾城早等得不耐煩,呼呼大睡了。張子凡見義父出來了忙上前來,李嗣源藹聲道:“凡兒,從今往后你代表義父和通文館,用心輔佐李公子,知道了么?” 張子凡行禮低頭道:“孩兒遵命?!?/br> 李嗣源挨近壓低嗓音叮囑他:“要爭取他來通文館,不要讓他被幻音坊的女人迷住,起碼不能去幻音坊?!?/br> “孩兒明白?!睆堊臃灿行┬邼乩^陸林軒,向義父介紹道:“義父,這是林軒。” 李嗣源剛在李星云那里受了一肚子氣,這時候恨屋及烏,怎么會給李星云的師妹好臉色看,冷哼一聲不去理二人,反倒和醒來的傾國、傾城客套了幾句。 李云昭瞧著有趣,瑤姬走近低聲道:“傾國、傾城應(yīng)當(dāng)就是契丹的公主,耶律阿保機的meimei。畢竟她倆的形貌還是……比較顯眼,和傳聞中吻合?!崩钤普研闹谢腥?,怪不得李嗣源對她倆這么客氣呢。 妙成天和玄凈天迎上兩步,期待地看向她們。李云昭別過眼去,吩咐道:“你二人代表岐國和幻音坊留在此處,為李公子排憂解難罷?!?/br> 二女心中失落,但還是遵命稱是。李云昭朝瑤姬一頷首:“咱們走罷?!?/br> 兩人騎馬走出十余里,李云昭方問:“阿姐,你覺得這李星云如何?”說是密談,但那房間距大堂不過十余步,以阿姐的功力就算閉上門也攔不住她的耳朵。 “哼,依我來看,在李星云眼里,找玄冥教、找朱溫報仇的心,可比光復(fù)李唐迫切許多呢!無知小兒!他豈不知他想報復(fù)的那人已是皇帝之身,私仇國恨已不可分割?朱溫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對比李儇和李曄這倆無能之輩……天下百姓說不定更愿意讓朱溫當(dāng)皇帝呢!” 李云昭頭一次聽她說話這般尖銳無情,被調(diào)戲后不悅的心情反倒平靜了些,提醒道:“阿姐……給兩位先帝留點情面罷?!?/br> 瑤姬不高興道:“怕什么?就算這倆人活生生站我面前,我也這么說。只是,昭昭……”她語調(diào)轉(zhuǎn)柔,“?臣諸侯者王,友諸侯者霸。你難道便不想有朝一日,不必跪拜任何人?不必對誰低聲下氣?” 也許她們相識七載,等的就是這一問。 李云昭定定望向她眼底,這才發(fā)覺她的眼睛像是冰清霜花,深潭寒月,不可捉摸,諱莫如深。李云昭開口,內(nèi)容卻風(fēng)馬牛不相及:“阿姐,你說太宗皇帝沒有吃袁天罡的丹藥,那顆丹藥最后被誰吃了呢?” 瑤姬慢慢撕下臉上的偽裝,露出更為精致的本來相貌,溫柔道:“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么?” “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我本來確實不該站在你面前……我是太宗皇帝和文德皇后的最幼女①,生于貞觀八年,‘死’于貞觀二十年,封號晉陽?!爆幖В?,李明達抬起手臂,一只鷂鷹停在她臂上,她解下鷂鷹頸下竹筒,取出里面卷起的信,看完后隨手回復(fù)了一個“甚好”。 李云昭遲疑地看向她堪稱無暇的美貌:“可你的樣子不像你說的那樣,會變得丑陋可怖……” 李明達摸了摸自己的臉道:“藥王孫思邈聽說袁天罡煉出這等神奇藥物,向我阿耶討去研究了,可是還沒等他研究大成,我就病得快死了……阿耶還有哥哥jiejie們哭得好傷心……我以為自己不怕的,可我到底是個懦弱的孩子……阿耶問我愿不愿意活下去,活得比所有人都長,但樣子會變得丑丑的……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晌颐靼祝蚁牖畹?。吃下那顆丹藥以后,我的相貌沒有變,可變得很想睡覺……我重新躺下去,再次醒來就是天寶十五年,那是什么時候,你也是知道的?!?/br> 天寶十五年,反賊安祿山攻克長安,玄宗李隆基倉皇逃命,跑路前還不忘把她埋在昭陵,以免受辱。她幾乎窒息,驚懼之下,一掌震破棺蓋,終于在父親的陵寢中醒來。 她抹了抹不知何時滴落的眼淚,笑道:“怎么凈說我自己的事情了?!彼隈R上一勒韁繩,欠身道:“岐王若有心經(jīng)略四方,晉陽愿為天下謀,亦為……帝者謀?!?/br> 低情商:逐鹿中原;高情商:經(jīng)略四方 ①晉陽公主李明達,(明達其實是字,這里只當(dāng)是她真名吧)史書中并未提及生卒年月,但為太宗與皇后第三女,并非最幼那個,這里因為劇情需要改為最幼女。晉陽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原,所以她比較在意晉國。標(biāo)題也指的是她。 我都覺得這本里姓李的好多啊……如果大家看得頭暈,我還是以晉陽來稱呼李明達好了。 這里女帝沒有像原動漫一樣對李星云有好感,原因很簡單:她有一個比此刻的李星云更有魅力的情郎了。我沒有說李星云不好的意思,但我覺得他真正成長起來,散發(fā)魅力的時候,是在第四五六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