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雖九死其猶未悔
李云昭懷抱著小貓枚果,有一搭沒一撘地和身后神色緊繃的多聞天和廣目天閑聊:“你們別害怕?!痹祛敢嫦霘⑺?,壓根不必請她來藏兵谷一敘,直接闖進(jìn)岐王府便是。 廣目天兩手交迭,放于小腹處:“屬下并不畏死,只是女帝為何不同意瑤姬大人同來?” 李云昭揉了揉枚果耳朵:“……我不想讓阿姐難做?!?/br> 她曳地的長裙上以玫紅為底,繪著大片盛放的花團(tuán),走動間仿佛帶起一片旖旎的香風(fēng),盛極的美貌讓幽微的藏兵閣為之一亮。她瞧見彎腰駝背的孟婆,語調(diào)上揚(yáng)地問候了一句:“孟婆?” 孟婆,也就是石瑤,她為了重掌玄冥教,又扮作又老又矮的模樣。她手杖輕點(diǎn),微微屈身行禮:“老婆子見過女帝?!?/br> 李云昭抿嘴一笑:“聽說不良人中有位石瑤,易容之術(shù)世所罕見,不知可否引出一見?” 孟婆不動聲色道:“聽聞半年前乾陵一戰(zhàn),岐王也曾湊過熱鬧,不知可有什么收獲?” 李云昭道:“岐王行止不定,有些事,本座知道的還沒您老人家多呢?!?/br> 孟婆道:“不良人眾多,有些人吶,老婆子認(rèn)識得還沒有女帝全乎呢?!?/br> 這幾句話一聊,二人都知對方知曉自己另一重身份,不過無心戳破。李云昭這邊更多一層顧慮:不良人果然知道龍泉寶盒落在她手中。 孟婆道:“咱們都是客人,還是等會兒聽聽主人有何見教罷?!?/br> 李云昭瞥了一眼一旁入定似的巫王:“是啊,袁天罡以信鴿相邀,我可不知道是這樣大的陣仗呢?!彼D(zhuǎn)向巫王,假作不認(rèn)識地問道:“看這位老人家的穿著打扮,莫非是萬毒窟的蠱王?”巫王身后低著頭的隨從,有一人身形有些眼熟啊。 巫王在太原晉王府見過李云昭,懶得拆穿她:“蠱王是我胞弟,老朽乃是巫王?!?/br> 枚果從李云昭懷里跳出,似感不詳,朝巫王洶洶地喵喵大叫,巫王轉(zhuǎn)過臉來,他形同枯木,連眼皮都是紺青色,甚是可怖,嚇得枚果又躲回李云昭懷里。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靡舴弧⑿そ?、萬毒窟,要再來一個通文館,武林幾大勢力那就齊聚一堂了。 “各位遠(yuǎn)道而來,本帥有失遠(yuǎn)迎,還望見諒。” 李云昭自覺武功比之在汴州皇宮時又進(jìn)一步,但還是無法捕捉到袁天罡的身法,一彈指頃,袁天罡便負(fù)手站在了眼前石階上。 孟婆和巫王以及他們身后的隨從紛紛見禮。李云昭兼任岐王,論身份理當(dāng)不遜色于袁天罡,怎能對他屈膝,有意搪塞,對多聞天和廣目天道:“本座懷抱枚果不便行禮,你們兩個替本座罷?!?/br> 袁天罡長笑一聲,轉(zhuǎn)身道:“方今天下不寧,百姓飽受離亂之苦。諸位都是一方豪強(qiáng),所以本帥需要諸位助我止兵治亂,重歸大唐旗下,濟(jì)世救民。諸位,以為如何?” 巫王和孟婆本就是他屬下,自然滿口答應(yīng),義不容辭。他又轉(zhuǎn)向李云昭:“你怎么說?” 李云昭算是看出來了,巫王和孟婆是來捧哏的。她輕笑道:“當(dāng)今天下唯我岐王用大唐年號,唯我岐國奉大唐正朔,不良帥對岐國的立場不必懷疑?!边@個尊奉大唐有多大水分大伙都心知肚明,扯大旗作虎皮罷了。 “我三晉也用大唐年號,也用大唐正朔,可不良帥卻沒有把我李克用當(dāng)自己人吶?!?/br> 李云昭心里嘆了口氣:李克用,終究是來了。 “晉王這話從何說起?” 李克用握緊了輪椅旁的扶手:“半年前,本王嫡子存勖遭jian人暗算慘死汴州,十三太保至今已去其六,本王心有不甘吶!” “你兒子短命,與本帥何干?”袁天罡此言一出,李云昭也面色一冷,隨即低頭撫摸著枚果,用得力重了些,枚果的哀叫在寂靜的石室顯得尤為清楚。 “大帥如此刻薄,也太不把本王這個盟友當(dāng)回事了罷!” “哈哈哈哈,本帥的眼中,沒有盟友?!?/br> “你想攤牌?” “李克用,你所圖過大,留著你只會礙事!” 若是李克用半年前去了乾陵,他便有機(jī)會讓晉陽公主把李克用一并除去,能省不少力氣。不過么……現(xiàn)在他也能假手旁人除去李克用。 袁天罡話音剛落,一掌拍向李克用。李克用不敢怠慢,抓起身旁兩個侍從向前一扔,暫緩袁天罡的來勢。袁天罡兩掌打得這倆嘍啰筋斷骨折、肝腸寸斷,但這么緩得一緩,他落地時輪椅上空空如也。 袁天罡、李云昭和巫王三人武功或遠(yuǎn)高于李克用,或與他相去不遠(yuǎn),一瞬間就鎖定了李克用的身影。孟婆武功差他們許多,左顧右盼了許久也沒發(fā)現(xiàn)李克用。 李克用一個翻身站到了石階上,與袁天罡四掌相抵比拼內(nèi)力,帶起的罡風(fēng)走石飛沙。袁天罡微訝:“原來你一直在裝瘸。” 需知高手比拼,全神貫注,略一分神,略一張口都可能會xiele真氣。李克用覺他內(nèi)力趨微,以為他徒有虛名,大喝一聲將他震開,五指成抓向他面門襲去。袁天罡偏頭躲過,臉上戴的面具卻被渾厚內(nèi)力震落。 孟婆關(guān)心則亂,喊了一聲:“大帥!” 李云昭雙瞳一縮。她可不會認(rèn)為袁天罡如此不濟(jì)。 李克用冷然道:“天下為棋局,世人為棋子。袁天罡,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 袁天罡笑道:“是么?”撲上去兩掌齊出,“放眼天下,能與本帥的天罡訣相持一二的,李克用,你是頭一個?!眱扇擞质撬恼葡嗟郑z著不動。 “本王蟄伏多年,練習(xí)至圣乾坤功,已臻化境,豈是朱友珪之流能比得了的?”言外之意自然是他李克用可不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可是你本事雖大,卻不能為本帥所用,本帥只好找個懂事的人來替你了?!?/br> 李克用余光瞟到巫王拿出鈴鐺與巫術(shù)娃娃,身后又有掌風(fēng)凜然,心知不妙,想故技重施震開袁天罡??稍祛敢恢绷魟挪话l(fā),此刻才施展真功夫,掌力之強(qiáng)如泰山壓頂,逼得李克用甩不脫又不敢后退,生怕內(nèi)臟被震傷。 “晉王啊,你太高估自己的實(shí)力了?!?/br> 身后之人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一掌拍在他后心,他噴出一口鮮血,正好為巫王施展本事提供了引子。他慘然道:“堂堂不良帥,竟也要玩這種背地偷襲的小伎倆么?” “晉王放心,本帥要你死,只要假手你兒子就行了?!痹祛缚刹赖哪樕蠋е}人笑意,叫人如墮深淵。他又加了一成功力,輕松震開元?dú)獯髠睦羁擞?。李克用扶著膝蓋半跪在地上,微微調(diào)息后又想攻擊偷襲之人。 巫王一晃鈴鐺,便讓他舉起的手掌再沒法往前一步。他被李云昭提醒以來,一直小心防范巫王,可此刻受傷嘔血到底給了巫王可乘之機(jī)。偷襲之人一翻掌,以至圣乾坤功的手法襲來,扼住了李克用咽喉。李克用受巫術(shù)和掌力兩方夾擊,無法還手,又認(rèn)出了此人的功夫:“你……到底是誰?” 頭頂傾瀉的一線天光照在袁天罡身上,只映得他衣襟上掌斃二人飛濺的熱血更加鮮艷:“哈哈哈哈!怎么,父子重逢,晉王不高興么?” “什么?!” 袁天罡從完整的石床上抓下兩塊碎石充當(dāng)暗器,打斷了李克用雙腿髕骨:“本帥還是習(xí)慣晉王瘸腿的樣子?!?/br> 李克用慘叫一聲,跌坐在地。 在場諸人皆是江湖上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但瞧見李克用一代王侯落得如此收場,不能不心生惻隱。李云昭愛莫能助,不忍直視,捂住枚果眼睛微微偏過頭去。孟婆亦是心軟,搖頭嘆息。 李克用顫抖著手摘下了眼前之人的面具:“你?!” 不光是他,在場所有人都認(rèn)出來了,這背后偷襲之人正是被認(rèn)為早已身死的李嗣源。他躲在外頭風(fēng)吹日曬,臉卻沒瘦,李云昭瞧見他沒完全遮住的臉就隱隱猜測是他。 “晉國由我執(zhí)掌,義父可放心去了?!崩钏迷疵嫦嗖徽f這番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叫人心生厭惡。 “李嗣源!”李克用咽喉受制,說話有氣無力,他咳了兩聲道:“縱使本王活不過今日,也有李星云陪葬!袁天罡,你終究還是輸了。” 袁天罡嘲笑道:“李星云武功是本帥親傳,就憑一個李存惠,也想殺他?” 什么?李云昭回憶了下在太原的日子,“李存勖”正式下葬前幾日,她確實(shí)沒看見通文館排行十一的李存惠,當(dāng)時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看來…… “你……你怎么會知道?!崩羁擞脝柾攴磻?yīng)過來自己這個問題愚蠢了些,對巫王道,“你……果然是你,背叛了我?!?/br> 巫王收起鈴鐺,詭秘一笑。李嗣源不欲多廢話,下重手扭斷了李克用的頸骨。 瞧著李克用死不瞑目的尸身,李云昭心頭寒意陣陣??陀^來說,在場并非袁天罡心腹的只有她一人(李嗣源不予置評),袁天罡是不把她這女流之輩放在眼里,但殺李克用這一舉動未必沒有殺雞儆猴之意。她若是將來起了異心,必定要忖度忖度自己有沒有李克用的功夫,能不能抵擋住袁天罡三拳兩腳。 然而……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這里和動漫相比沒有改動,但女帝心情更為復(fù)雜,一方面她與李克用同為藩王,他的死亡令女帝有兔死狐悲之感,另一方面李克用是李存勖的老父親,女帝心里總有些不好面對,還有一方面就是女帝這個人愈挫愈勇,罡子有敲打敲打她的意思,她就更要對著來。 雖然動漫里可能是因?yàn)榕蹧]有野心,或者說制作組存在一些不好描述的傾向,但總之罡子這個人對女帝算有點(diǎn)憐香惜玉,沒有直接為難她。當(dāng)然了,大家看他對上官云闕和石瑤的態(tài)度也能看出,差別對待挺大。嘖嘖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