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君思我兮然疑作
花蝠子與鬼頭幺自有意識起便有一掌相連,如今各失去一臂,身子分離,一邊輕一邊重,落地時身體微微傾斜。 他們各有一側(cè)防御不周,又神智盡失,哪曉得揚長避短,只會一味使用蠻力。李云昭偏身避開拳路,呼呼呼猛拍數(shù)掌,將二人逼退,又趁二人蓄勢全力相迎之際,倏地橫掃一腿??宦?,兩人小腿脛骨同時折斷,便即摔倒。李云昭刷刷兩劍,利落地收割走了他們的性命。 鮮參身法奇詭,怪招如剝繭抽絲,永無止歇,在舊部合圍下穿來插去,絲毫不落下風(fēng),反倒打得對方窘迫至極。她心系女兒,不愿多耽擱,一揮手將臂上的蠱蟲放出。這些蠱蟲頗具靈性,依著她的指示竄上舊部諸人頸間,牢牢咬住“天柱xue”要xue。舊部雖成就兵神之身,尋常刀劍毒藥難以致命,但十二峒所出豈是凡品?舊部幾人跌倒在地,抽搐幾下便即斃命。 蚩笠感覺到得力下屬連連慘死,也不悲傷,狂笑道:“果然厲害。只是兵神我有的是,你們盡管殺!”他連聲呼哨,可萬毒窟外竟無一個兵神能進入大寨。 鮮參收回蠱蟲,嘲笑他:“蚩笠,打臉不?” 蚩夢慢慢地靠近尤川,尤川那雙蒙塵雙眸好像找到了聚焦點,望著她不住搖頭,一步步后退。蚩夢站定柔聲道:“尤川哥,我吹個曲子給你聽,好么?” 不管他有無回應(yīng),蚩夢抽出笛子,悠悠揚揚吹了起來。李云昭和鮮參不覺這曲子有何出奇,尤川木然的表情卻逐漸產(chǎn)生裂痕,弓起身子,兩手神經(jīng)質(zhì)地抬起放下,似乎是想要捂住耳朵。再站直時,他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已有一只恢復(fù)過來,澄凈如琉璃。 “你不懦弱,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殺了我?” “我真的好討厭巫蠱兩派的紛爭,大家都和和美美的不好么?不管他們怎么樣,我們以后可要好好的?!?/br> “你從小就跟著毒王八,他對你恩重如山,所以你聽他的話,我不怪你。但你要幫著他對我老爸下手,我絕不答應(yīng)!” 心底關(guān)于她的或美好或苦澀的回憶盡數(shù)涌上心頭,尤川不由得朝她伸出手,呢喃道:“蚩夢……” 蚩笠猛然催動奇蟲,重新控制住他:“動手!” 好似眼前一片陽光明媚,只是這溫暖不過曇花一現(xiàn),漫天暴雪簌簌而落,瞬間湮沒了日光與碧綠長草。尤川神色變幻,一陣掙扎,終究拗不過奇蟲蠱惑,五指成爪,抓向蚩夢頸側(cè)。 鮮參沖上前一把捏住他后心的神道xue,將他甩了出去,把女兒護在身后。李云昭肩頭的小白蛇立起身子,朝蚩笠嘶嘶而叫,引誘他口中的同類斗法。 蚩夢從母親身后走出,堅定道:“老媽,讓我再試試。” “唉,你……”鮮參有點拿這個女兒沒法子。她轉(zhuǎn)身撲向蚩笠,“蟲若死,你也會死?!彼制鸬堵?,干脆利落地將蚩笠口中探頭與同類相爭的奇蟲斬為兩截,蚩笠口中噴出大塊凝結(jié)的膿血,向前仆倒在地上,不一會兒氣絕身亡。 “尤川哥,你還記得以前我和你說過的話么?以后你當(dāng)巫王,我就當(dāng)蠱王,我們要當(dāng)一輩子的家人。”蚩夢伸手抱住了尤川,耳畔是他幾乎停滯的心跳。 尤川一言不發(fā),但奇蟲死,他的意志也在逐漸歸位,他僵硬地抬手摸了摸蚩夢的鬢發(fā)。 “老爸我救出來啦,老媽也來萬毒窟了,你也回來罷,尤川哥。”她不確定自己將尤川當(dāng)做哥哥還是戀人,但她能確定的是,在她最初的對家的念想中,尤川和父親一樣,是不可缺少的一人。 尤川緩緩開口,在壇子里泡久了,他的聲帶有些損傷,聲音十分沙?。骸拔覍δ銇碚f……很重要么?” “非常重要非常重要。”比你想象中的極致還要多許多。 “……好?!?/br> 鮮參懸著的心這才放下,抬手在尤川頸后一按,尤川當(dāng)即倒下,蚩夢連忙抱住了他。鮮參道:“兵神怪壇的解藥我不會配,我們得帶他回十二峒一趟。”臨行前李偘告訴她,之后十二峒她可以來去自如。 蚩夢一刻也不想多等,“我們馬上走。” 李云昭殺死花蝠子與鬼頭幺后一直負(fù)手旁站,意態(tài)閑逸,此刻捕捉到一些異常之聲,笑意微收,“二位先帶著少祀官去與侯卿他們會和,我稍后便來。”等鮮參與蚩夢走后,她冷淡道:“出來。” “李嗣源”從后堂緩步而出。她們打得太快,他沒來得及腳底抹油。 “閣下是禮字門那位呢,還是仁字門那位?”此人雖然神態(tài)舉止肖似李嗣源,功力也相去不遠(yuǎn),但氣質(zhì)斯文太多,不像李嗣源那個胸?zé)o點墨的文盲。通文館十位門主,如今依然為李嗣源效力的只有四人,撇去交過手的李存智李存信,就只剩這兩個人選了。 李存禮扯去臉上人皮面具,露出如畫真容來,“見過岐王?!彼套√а勰臎_動,雙目低垂。 “果然是你。李嗣源與蚩笠同流合污,背地里各懷鬼胎。”她忍不住踢了一腳蚩笠的尸體,“你們居然敢信他的鬼話?若非我們介入,只怕兵神煉成之日,就是你等被祭旗之時?!?/br> 李存禮笑道:“岐王這是在關(guān)心存禮么?” “自作多情。我問你,兵神怪壇兇煞異常,泯滅人性,你早便知道送來的那些百姓商隊,是要為此犧牲么?” “大哥從未告訴我這批人的用途,是來萬毒窟后,巫王展示給我看的。我雖非良善,但還不至于如此冷血。我若早知……”早知又能怎么樣呢?他真的會為了非親非故的人違抗大哥的意思么? 李存智觀岐王并無動手的意思,也領(lǐng)著弟弟現(xiàn)身,接口道:“我等若是早知,必然會勸阻大哥中斷與巫王的合作。以晉國國力,何須出此下策震懾諸侯?要勝,便該勝得堂堂正正。” “不錯。”李云昭贊賞道,“你們既與李嗣源多有不和,何不效仿李大白破門而去?他如今在天師府喝酒吟詩,好生快意。”她往旁邊走出幾步,不再擋在三人面前。 李存智苦笑道:“多謝岐王指點,不過大哥可不好說話啊?!彼死畲娑Y的衣袖,“岐王殿下網(wǎng)開一面,還不快走?”看李存禮仍然不動,他低聲飛速道,“急什么?往后自有相見之日?!?/br> “李存禮,”在李存禮走過她身邊時,她突然道:“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边@次她手下留情,不代表以后依然這么好說話。 李存禮微微側(cè)身,“殿下,您……不明白?!敝鲋鳎缤僭?,我怎能忍心拋棄大哥呢? 萬毒窟外的兵神幾乎被眾人掃蕩一空。李云昭謝過各寨熱情相幫,又同鮮參等人回到十二峒,請求幾位峒主出手救治尤川。大峒主一開始傳出話來說不許,逼得鮮參急了眼,聯(lián)合十一峒主、圣童還有一群舊相識,天天在大峒主屋外靜坐。大峒主不勝其煩,終于答應(yīng)救治。 鮮參一骨碌爬起,對坐在一旁的丈夫翻了個白眼:“你說說看,你能有什么用?就差那么一點,咱到手的姑爺就要沒了?!?/br> 蚩離撓了撓頭,“尤川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品行優(yōu)良,又對咱們女兒一往情深。我怎么會知道他一直不剖明心意?這么沉靜內(nèi)斂,真不像我們苗疆的娃娃。你當(dāng)年追我那會,可是熱情如火……”說著說著,他自己都老臉一紅。 鮮參惡聲惡氣兇他:“……閉嘴!” “哎……好好好?!?/br> 李云昭聽到大峒主同意幫忙,也是松了一口氣,尋到蚩夢告訴她結(jié)果,然后有些遲疑道:“那你心里,還想著李星云么?” 蚩離夫妻與她骨rou至親,又是過來人,到現(xiàn)在都沒瞧出她對李星云有過情愫,莫非她是真的放下了? 一路上蚩夢對昏迷中的尤川細(xì)加呵護,由憐生愛,由感生情,這才是一片真心相待。她釋然地?fù)u了搖頭:“小哥哥依然是我的好朋友,但我心里對他好像沒有多少喜歡的感覺了?!?/br> 人的一生很長很長,也許不會只愛上一個人。 “還有,大jiejie,我小徒弟好像一直在看著你啊?!?/br> 李云昭環(huán)顧四周,不見侯卿,氣得伸手呵她癢癢,“好啊,會取笑我了。” 蚩夢躲了幾下怎么也躲不過去,連連討?zhàn)垺扇诵α艘粫汉?,蚩夢突然正?jīng)道:“這次,多謝各位。以后如果有需要萬毒窟的地方,大jiejie你們盡管開口。” 李云昭笑道:“那多謝圣女大人了。” 蚩夢攔住經(jīng)過的李偘,“您歇歇,我來給尤川哥送藥?!?/br> “好啊。那小子見了你,好得一定會更快?!?/br> 蚩夢推門進去時,有翩翩粉蝶縈繞在尤川指尖。尤川灰敗的臉色有些許好轉(zhuǎn),意識也越來越清楚,看到是蚩夢,連忙坐起:“怎么是你?”接過她手中的藥碗,咕咚咕咚喝完。 “哼哼,我不可以來么?”蚩夢解開腰間的大葫蘆,從里面倒出來一只他們都很熟悉的蟲:“……你把這個吃了?!?/br> 尤川瞧了瞧她手心的粘粘蟲,沉默了一下后鼓足勇氣:“你徒弟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想知道有沒有情哪里需要用蠱。蚩夢,這句話我早該和你說了?!?/br> “我很喜歡你。你呢?”他知道她一直喜歡李星云,但還是帶著微薄的期待問出了這一句。他常常會想,如果他早早告知了蚩夢自己的心意,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些不同? 蚩夢抱住尤川親了一下他的側(cè)臉,跳起身笑道:“你覺得呢?” 尤川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眼中一陣明亮,臉上閃耀著光采,心中歡愉已極。他抿唇笑著看向蚩夢。 蚩夢戳著他胸口,命令他:“你呢,在這里好好養(yǎng)傷,養(yǎng)好了我們一起回家?!?/br> 之后會出場一些動漫中未登場過的歷史人物,年齡可能和歷史上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