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他從來不似表面這般善意
放下東西又去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已至下午霧氣不知何時散去的,青山容貌愈發(fā)清晰。山區(qū)的氣溫比別處低一些,即使在外面呆了很久也不算熱,李牧柯虛虛握著江梨的手,在鳥鳴漸漸的林道里驀地感覺到久違的平靜。 這段時間他實在太過忙煩,家里的事混著學(xué)業(yè)一層層套在身上,即使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的壓力還是不禁覺得郁結(jié)。那天產(chǎn)生要出來走走的想法,也是突如其來的念想,沒想到真的和她來了這個臨時挑選的地方。 “沒想到江市附近也會有這種山。”她一直抬頭看青樹翠葉,眼睛里盛滿了綠色一派天真。一如當初兩人第一次產(chǎn)生交際,在那個無人的傍晚,夕陽透過窗戶照進辦公室的他順手幫她找了一份試卷,少女抬眼對他微笑,金黃的夕陽正好打在她的側(cè)臉,把眼眸也映成淺色。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班上這個女生,他的世界很擁擠塞滿了父母長輩的期許和對自己的高要求,或許一開始還是為了父母能夠回家看看自己這個商業(yè)聯(lián)姻的產(chǎn)物,到了后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慣性讓他偽裝如此之久。做一個外人眼中合格的繼承人,做長輩眼里足以稱道的優(yōu)秀晚輩。 他知道自己內(nèi)心其實與表現(xiàn)出來的完全不同,越壓抑越扭曲,越扭曲越在意。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一旦對自己沒有利用價值就丟掉,和交往的“朋友”虛與委蛇,聚會時的簇擁只是加重他厭煩情緒的又一根稻草。 江梨是有些不幸運,遇到最維持難耐的自己,又被他或多或少地關(guān)注,這個在班里默默無名的少女成績優(yōu)異但是格外孤僻,她似乎正被班里的人排擠。偶然一次他曾經(jīng)聽到過班主任對她母親的抱怨——“江梨mama什么時候才能知道她不能cao控孩子一生。” 看來家庭情況也不好,作為班長他能拿到同學(xué)們的個人資料,以往他整理好交給老師不甚在意,畢竟所有人的家庭千篇一律與他無關(guān)。但是江梨的很有意思,她是單親家庭由母親撫養(yǎng),這其實也再正常不過。但,她母親似乎對她不怎么樣,有時候他會想,如果她受到欺負會找母親傾訴嗎? 偶爾學(xué)習(xí)間隙看到過她的背影從門口閃過,幾乎都是向班主任辦公室走去。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學(xué)習(xí),午后傍晚她幾乎是最后一個離開的人,至少在李牧柯每次拖延回老宅的時候是這樣。教室后門的角落有些陰暗,她的背躬得很低顯出圓鈍的脊骨。 某次他不經(jīng)意回頭目光多停頓了幾秒,她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回視,極淺地笑了一下。那似乎是她最為放松的瞬間下意識流露出來的表情,慣常的壓抑怯懦少了許多,更多的是沒來由的善意,溫煦又單純。 李牧柯回過神,反應(yīng)過來當下第一個念頭是,“我要得到這個笑”。從小他是一個很讓大人省心的孩子,除了幼時偶爾幼稚地渴望親情和愛意,其余時候都很好滿足,沒有任何情感方面的需求表達,也不需要任何感情維護,他切斷了和外界一切的人際聯(lián)系,只在必要時才露出親切善意的得體笑容,在家族聚會結(jié)束時歸于死寂。 想要得到眼前的女孩并不是為了情感交流,只是一瞬對美好的攫取與侵略欲望陡然升起。喜歡就要得到,他對自己想要做的事一向很有耐心,也足夠了解自己的渴望所在,所以精心布置下為她織就的密網(wǎng),在尚且懵懂的獵物沒反應(yīng)過來之時就緊緊控制掌握。 李牧柯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如表面上表現(xiàn)出來這般善意。 天色漸暗,他撫了撫江梨的長發(fā),溫柔低語:“小梨,好晚了我們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