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家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江鈺罵罵咧咧地接起，應了幾聲后掛斷電話沒了聲音。江梨小心翼翼地從房間里走出來，mama昨晚不知道什么時候睡的，手邊還堆著幾個啤酒易拉罐，她的呼吸再次綿長好像剛才根本沒有被吵醒一樣。

    江梨猶豫片刻回身拿來掃把清理一番，這段時間她不在家里江鈺只是維持生活就好，什么生活質(zhì)量根本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因此家里雖然算不上邋遢但也干凈不到哪去。江梨不敢叫醒母親，索性把眼下收拾干凈，這是她在江鈺無數(shù)次醉酒后形成的習慣。

    地上的瓶子叮啷輕響，江梨再怎么控制力道還是會發(fā)出聲音，江鈺哼了一聲緩緩轉(zhuǎn)醒。她看著還在做清潔的女兒，一瞬仿佛還是一月之前什么也沒有改變，但下一刻她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重新清醒過來。

    “喂，江梨mama，我是李牧柯mama。對對，之前我們約好的事情……哈哈我就知道江梨mama不會忘記的，嗯嗯再見。”

    江鈺掛斷惱人的電話，眼前麻煩的源頭遞來一杯溫水，她瞪視一眼徐徐接過：“快收拾收拾，一會兒去派出所?！蔽兆甙训氖种赶乱庾R捏緊，下一刻又放開，江梨點點頭回房間換下從李家穿來的衣服。

    她自己的衣裙還擺在衣柜里，拿出來穿上卻是比那條裙子還不合身，褲子的腰肢處大了一圈，系上皮帶仍顯得有些寬松。江梨愣了愣，她看不出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變化，江鈺也從來沒提過，但原來她在一個月內(nèi)消瘦了這么多，這就是她信以為真的愛送給她的“禮物”。江梨苦笑一下，套上短袖走出房門。

    轄區(qū)派出所人很多，江梨靜靜坐在角落里等待時，接受了不少目光的打量。那些或好奇或疑惑的眼神一道道傳來，江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不關注，直到江鈺拍了拍她的手臂：“走了?！?/br>
    江梨跟著母親走到那幾個民警的身邊，聽她帶著欣喜慶幸的語調(diào)向他們說明自己女兒的失而復得，把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的辛苦大大夸贊一番。江梨站在她身后，被審視的目光掃射一遍又一遍，終于還是被詢問。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傍晚?！?/br>
    “之前去哪里了？”

    “去了隔壁L市?！?/br>
    “什么時候走的？”

    “一個月以前?！?/br>
    “為什么一個人跑出去不和家里說一聲？”

    江梨啟唇無聲，江鈺撫了撫她的肩膀：“這孩子，警察同志問你話呢?！?/br>
    江梨垂下頭輕捏自己的手指關節(jié)：“學習壓力太大想出去散散心，沒想到突然聽說我爸爸移民了。mama沒錢供我讀書，我就想躲起來等高考結(jié)束再回來?！?/br>
    這個理由太過幼稚卻也太符合江梨的現(xiàn)狀，她不知道李父李母是如何想到編出這個借口的，將所有的罪惡全然掩埋在她的過失之下，不見天日不辨清明。

    江梨掛著一絲苦笑，剛剛成年的孩子認識到自己幼稚的一面實在讓人不忍責備，面前的警察向她們普及現(xiàn)在的助學貸款有多便利，對她這樣浪費警力的行為又批評一番。江梨全然接受乖巧道歉，做足了認錯好學生的樣子，和江鈺上演了好一場母慈女孝。

    “等等，你和李牧柯什么關系？”

    ※

    “唉，你看那是誰來了？”

    “我去，那不是江梨嗎，她被找到了？”

    僅剩一周就要高考，班里的學生少了大半，都是和李牧柯一樣提前走留學路子的，剩下的有些準備考國內(nèi)的學校，有些是準備高考以后再出國。不管如何，原本沉悶單調(diào)的備考日子因為江梨返校顯得有趣了些。

    江梨抱著紙箱剛要走進教室，就被齊刷刷看來的目光止住腳步。她頗有些窘促不安，到底還是一咬牙穿過密不透風的視線走到自己桌邊。她的教輔資料還整整齊齊地擺在書桌肚里，江梨沒有多加辨別全部塞到紙箱里，那上面全都是一個月前她勤奮刻苦的痕跡，可如今大半失去了作用。

    “江梨，你這一個月去了哪里？你mama來學校好幾次，竟然真把你找回來了？”

    面前同學的名字已經(jīng)連同他的面容逐漸模糊，江梨微笑一下并不作答。

    “就是就是，你可不知道你mama那樣兒真嚇人，像是學校故意把你藏起來似的?！?/br>
    不知道又是哪個人加入話題，站在她身邊也不知是控訴還是譏諷。江梨深深吸口氣，轉(zhuǎn)身對著班級鞠躬：“我代替我mama向被打擾的同學們道歉，對不起?！彼_實該感到抱歉，她確實該說聲對不起，不是她一時犯蠢母親不會那樣闖到學校來，成為別人的談笑對象，這都是江梨的錯。

    她沒打算回答那些詢問她這段時間去向的問題，說多錯多，她已經(jīng)不能再承受更多不良后果。

    “夠了，你們話怎么這么多，煩不煩？”

    江梨愣了愣轉(zhuǎn)頭看向一側(cè)，很明顯被吵鬧聲攪醒的少年抬手捂住雙眼，頭發(fā)亂蓬蓬地頂在頭頂，雖然遮住眉眼，身上的不耐煩躁還是猶如實質(zhì)地透露出來。林聞鶴放下右手，隨便抬眸看到少女，愣了一秒又很快回過神來。

    周圍的人自討沒趣，江梨也一直和啞巴似的不搭話，也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小聲討論起來。

    “謝謝?！苯嫔袂檎\懇，她感謝林聞鶴的解圍，雖然是無心之舉?！皩Σ黄?，把你吵醒了?！彼行├⒕蔚剌p聲道歉。

    林聞鶴搖搖頭，他除了最開始怔愣一秒其余時間神情正常無比，仿佛江梨失蹤這么久再回來不算什么大事，又或者他早已預見江梨的返歸。

    “你抱得動這些東西嗎？”他沒有搭腔江梨，另外問了一句。江梨順著他的目光下視，紙箱堆滿了書籍看起來沉重無比，對莉莉現(xiàn)在的她來說，可能真的不行。

    江梨有些苦惱，母親還在和班主任交談，她一個人搬不完這么多書，一會兒可能要再回來一趟，到時候母親又會不耐煩……

    紙箱突然離開桌面，從江梨眼前移開。她回了回神，才發(fā)現(xiàn)林聞鶴已經(jīng)抱著紙箱向后門走去：“還不來給我開門？”

    江梨反應幾秒才跑到他前面打開后門，她想說什么只是林聞鶴根本不給她機會，繞過她走到教室外面：“你打算把它們抱到哪兒去？”江梨只好走在林聞鶴身邊給他帶路。

    一路上兩人不曾言語，走過學校百年校慶時建筑的噴泉就是那條熟悉的林間小道，江梨低頭走在林聞鶴身邊，安靜極了。

    “李牧柯對你做了什么？”

    在如此寂靜的環(huán)境里，這句話格外清晰讓江梨不能假裝無事。她側(cè)首疑惑：“李班長？他能對我做什么？”

    “呵，別演了。之前在這條路上，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

    江梨當然記得，她最近記憶力下降很多，很多人事都只剩模糊輪廓，只是和李牧柯有關的事都像毒草扎根般停駐在她大腦中，無法遺忘。于是江梨靜了很久還是開口：“他對我很好，沒有做什么?！?/br>
    林聞鶴厭煩了她的搪塞諉轉(zhuǎn)，干脆走到她前面逼停她的腳步：“這一個月你是不是和李牧柯在一起。他對你很好表現(xiàn)在他自己順利去美國留學，害你現(xiàn)在被迫準備復讀？”

    江梨扣捏雙手，她幾度想開口都止住話音，林聞鶴干脆別過視線不看她，大步向前邁去：“真不該多管閑事，影響心情。”江梨連忙跟上，只是身體終究虛了很多沒幾步就喘起來。

    手肘的襯衫被輕輕拽住，林聞鶴被迫停下腳步，回過頭那曾經(jīng)始終溫柔明亮的眼眸，如今覆上如何都抹不去的愁郁，看向自己時還多了許多感激：“謝謝你，林同學?！?/br>
    林聞鶴深深看她一眼，轉(zhuǎn)過頭輕哼一聲：“也就是閑著沒事做，順手而已?！痹捠沁@么說，他的步子又慢下來讓江梨能和他并行?！敖酉聛泶蛩阍趺崔k？”

    “我有別的安排，只是很抱歉，暫時不能說?！苯娴穆曇艉茌p，卻帶了滿滿的誠懇信任，這么真誠。

    “有什么可對我抱歉的，這是你的人生?！睂W校大門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眼前，門口沒有等待的車輛，看來江梨還要等她mama出來才能出發(fā)去往別處。

    林聞鶴把紙箱放到江梨身邊，他并沒有多作停留，就好像真的只是來幫個小忙而已。但江梨已經(jīng)格外感激，她再一次向林聞鶴道謝：“謝謝你的關心，我還是要參加高考的?！绷致匉Q隨意點點頭，轉(zhuǎn)身揮揮手朝教學樓走去。

    江梨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林聞鶴的問句和今天早上警察的問話重迭在一起。

    “你和李牧柯什么關系？”“李牧柯對你做了什么？”

    李牧柯能對她做什么呢，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只不過因為學習成績還可以，平時會簡單交流一下競賽的題目，討論一些學習有關的事情罷了。

    為什么那天兩個人會出現(xiàn)在一輛車上？江梨沒有告訴李牧柯自己外出的目的，兩個人只是剛好遇到，所以乘坐一輛車。把她送到地方之后，李牧柯就自己離開回家了。

    為什么李牧柯不和班主任家長說清楚你的行蹤，不然你早就可以回來，他是不是有意隱瞞？

    江梨聽到這句詢問，笑得乖巧懇切：“李牧柯班長是一個很好的人。他可能也只是以為我單純出去處理自己的事情，更何況他好像在準備留學的事情，所以一時疏忽也是有可能的?！?/br>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清瘦纖逸，為了讓氣色好看些她還仔細打扮了一下，本就白皙的皮膚更顯蒼白?？雌饋砭褪峭耆墓詫W生，長這么大也撒不了幾次謊那種。但誰又能想到這樣的人會做出，拿著積攢的錢去往別市達一月之久如此離經(jīng)叛道的事呢？

    江梨勾起耳邊碎發(fā)，再次肯定自己的回答：“我和李班長沒有除同學以外的任何關系。”

    【果然不該輕易許諾啊。。。

    and  不知道這兩本什么時候可以完結(jié)，和原先預料的章數(shù)相差越來越大了呢（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