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之后一連幾天,周子呈都陪她練習(xí)跳高,不知不覺到了周六。 今天是戴姈的生日。 運動會越來越近,她放學(xué)后依然背著書包去往體育館堅持每日練習(xí)。 周子呈懶散地坐在自帶的座椅里,望著幾米外做拉伸運動的戴姈,摩挲放褲兜里一直沒用出去的避孕套,發(fā)出邀請:“訓(xùn)練結(jié)束后一起吃晚飯?” 今晚不上晚自習(xí),他和她有一整晚的時間,學(xué)校對面多的是賓館酒店。 戴姈面朝他便活動腰肢邊答:“不了,我等會還有事,等會要早點走?!?/br> “又去圖書館自習(xí)?” “不是,跟別人約好了一起吃晚飯。” 她眼角眉梢中的笑意過于明顯,周子呈的嘴角往下一撇:“哦?!?/br> 訓(xùn)練過程中,戴姈的手機響了兩次,她不得已更早地結(jié)束了訓(xùn)練。 “周末還陪我訓(xùn)練,周子呈謝謝你哦,等運動會結(jié)束后我請你吃飯?!?/br> 拋下這句話,她換上一身干凈整潔的衣服頭也不回地跑了。 是的,是跑不是走。 周子呈把避孕套攥在手心里,咬緊了后槽牙扯出抹笑。 很好。 今年開學(xué)后就忙,戴姈上一次和父親還是在春節(jié)的時候,看到站在校門口等待的熟悉背影,她拽緊書包的肩帶飛奔過去。 “爸爸!” 香樟樹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應(yīng)聲回頭,看到她來面露喜悅:“你可算來了,爸爸等你好久了,去吃飯吧?!?/br> “嗯!爸你想吃什么?” “隨便,我對這附近不熟,你看著辦?!?/br> 戴姈原以為要去市里吃的,“就在學(xué)校附近吃嗎?” “嗯?!?/br> 學(xué)校附近沒什么大點的餐廳,戴姈思前想后,還是只有上次跟周子呈一起吃的滿香園。 “那我們?nèi)コ源ú税??!?/br> “可以?!?/br> 兩個人穿過斑馬線進了對面的滿香園,學(xué)生好多都回家了,大堂里有好幾桌空位,戴姈選了臨窗的一桌坐下。 兩個人面對面坐,父親說:“想吃什么隨便點?!?/br> “嗯?!?/br> 戴姈邊看菜單邊問他的意見點了四菜一湯,服務(wù)員剛把菜單拿走,父親就從皮夾里數(shù)了五百塊錢遞給她,“生日禮物的錢,喜歡什么自己買?!?/br> “嗯,謝謝爸爸。” 她雙手接過來,把紙幣卷起的邊角理平整了放進自己的錢包里。 “最近學(xué)習(xí)成績怎么樣?” 父女碰面,聊得最多的話題還是學(xué)習(xí)。 “還不知道,下周才期中考。” “嗯,上次考了全校第幾名來著?” “第八?!?/br> “嗯,好好學(xué)習(xí)不能退步?!?/br> “嗯?!?/br> ...... 不多時第一個菜送上來,她父親看了眼時間說:“邊上菜邊吃吧,吃好了你趕緊回學(xué)校上課?!?/br> 戴姈告訴他:“今天晚上沒課?!?/br> “是嗎,那也盡量吃快點,我下班直接過來的,等會你阿姨估計要打電話來問了。” “嗯?!?/br> 說曹cao曹cao到,菜剛上齊她父親放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喂?” 那頭尖細的女聲催促:“你人死哪了,菜都涼了還沒回來。” 她爸爸瞥她一眼,壓低聲音說:“我不是告訴你了,今天是孩子生日,我就陪她吃頓飯?!?/br> “那是你孩子不是我孩子,別亂認親戚,你給她買了什么生日禮物?” “沒買,就給了五百塊錢?!?/br> “五百塊?你厲害了啊戴明成,前幾天博博讓你給買個幾百塊的玩具你死活不肯掏錢,那個小丫頭要錢你倒是給得挺干脆。” 戴宏博是戴姈同父異母的弟弟。 “老娘把話撂在這兒了,你要敢松口答應(yīng)把她接回來住老娘就跟你離婚,老娘不給人白養(yǎng)孩子?!?/br> 戴姈好似沒聽見,只顧夾面前的小青菜吃。 她父親快速瞟她一眼,沒什么底氣地訓(xùn)斥對面:“你少說兩句吧,掛了。” 戴明成匆匆結(jié)束通話,把一盤紅燒排骨推到女兒面前,心虛地笑:“別只顧著吃素的,rou也要吃,你阿姨她心直口快,你別放在心上?!?/br> “嗯,爸爸你也吃?!?/br> 戴姈又笑了,主動給父親夾菜,父女間又恢復(fù)和樂融融的氛圍。 “我想起來要買一本物理練習(xí)題,等吃完飯爸爸你可以陪我去看看嗎?就在旁邊的書店?!?/br> 她很久沒單獨和父親在一起了,小心翼翼地請求。 戴明成看了眼時間,猶豫著應(yīng)下:“可以是可以,盡量快一點?!?/br> 戴姈頓時喜笑顏開:“嗯!” 練習(xí)題還是沒買成,飯吃到一半,繼母電話又打來了,這次的借口是她弟弟。 “你兒子問你怎么還不回來,他想去游樂園玩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就掛了。 戴明成放下手機,望向女兒不好意思地笑:“這個,小姈你看也快七點了......” 戴姈戳弄碗里的米飯,抬起頭的瞬間換上笑臉:“我知道,弟弟還小,爸爸你回去陪他吧。” 戴明成瞬間松了口氣,邊起身邊說:“那爸爸去結(jié)賬就先走了,你有空了回來坐坐,你弟弟很想你?!?/br> “嗯,爸爸再見!” 父親走了。 戴姈望窗外駛上主路漸漸遠去的黑色汽車,再看眼前沒還沒怎么動過的rou沫茄子,微微笑拾起筷子繼續(xù)吃飯。 這是她的生日宴,怎么也得吃完。 她一筷子米飯一筷子菜,悶不吭聲地埋著頭吃。 周子呈走到她面前站定,屈指叩了下桌面。 她激動地抬起頭,看到來人是他,表情瞬間又黯淡下去,“是你啊,你怎么在這里?” 周子呈在她對面坐下,“這你家的地盤,我不能來?” “不是我家的,你可以來?!?/br> 戴姈跟路過的服務(wù)員招手:“服務(wù)員jiejie,麻煩加一副碗筷?!?/br> 他翹起二郎腿上半身往后一靠:“我可沒說要吃?!?/br> 他才不吃剩飯剩菜。 “那你自便?!?/br> 戴姈也沒什么很好招待他的心情,不吃就算了。 “那是你爸?” 桌子底下,他踢了踢她的鞋尖。 她悶悶地回應(yīng):“嗯。” 服務(wù)員送了套碗筷過來,他打個響指:“再加兩個菜,一個麻婆豆腐一個......” 他拖長了尾音,不情不愿地吐出叁字:“長壽面?!?/br> 戴姈掀眼皮瞥他:“你偷聽我們說話?!?/br> “是你爸嗓門太大了。” 他態(tài)度拽拽的,語氣不容置疑。 戴姈撇撇嘴,拆了新碗的塑料包裝盛好米飯放在他面前,告訴他:“再加菜吃不完了?!?/br> “吃得完?!?/br> 一碗長壽面端上來,換走了戴姈手里的空碗。 她說:“我真的吃不下了?!?/br> “嗯,能吃多少是多少?!?/br> 長壽面估計不是這家?guī)煾档哪檬植?,一把細面配上幾根青菜再窩一個荷包蛋,清湯寡水的看著就沒胃口。 周子呈后悔要這碗面了,“難吃?” 戴姈夾起荷包蛋吹涼咬下個邊角,軟糯糯地回:“還行?!?/br> 她咀嚼幾下,咽下去后又挑了幾根面條,邊埋頭吃邊說:“我媽生下我不久就跟我爸分手了,兩個人沒領(lǐng)過結(jié)婚證也談不上離婚,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爸還是頭婚,但帶個孩子確實不好再找對象,條件好點的人家都嫌他帶個孩子......又是個女孩,我爺爺奶奶做主要把我送人了,是我姑姑把我抱回來養(yǎng)的......我姑姑小時候也被他們送走過一陣......” 這些話沒人跟戴姈說,都是她從鄰居的閑聊中東拼西湊知道的。 戴姈放下筷子,抽兩張紙巾擦鼻涕。 周子呈提醒她:“你對面有人呢?!?/br> “你可以裝作看不見。” 懟他就懟他吧,淚珠子還啪啪地往下掉。 周子呈筷子往桌上一撂,椅子往后一踢猛地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