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210) 黃土飛揚形成的煙塵猶如摻雜著金屑的風(fēng)浪,在午后的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細(xì)細(xì)碎碎的黃金光芒。 一座非常破敗的小屋孤寂地矗立在這片荒蕪之地,因為被廢棄太久,這里早已被人徹底遺忘。 屋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熾烈的光線透過屋頂上的破洞傾灑進來。在這滿是塵污的空間里,一個少女靜靜地坐在窗邊,寂寥的視線穿透層層風(fēng)沙,望向遠方蒼茫無邊的荒涼。 斜在門口的擋風(fēng)木板被人從外挪開,依舊一身黑衣的魏懷明摘下兜帽和斗笠,將它遞給一旁被遮掩面部的活尸。 他瞥了一眼桌上被打開的小盒,見里面大大小小的金丹在數(shù)量上依舊沒什么變化,便問道:“怎么不吃?你不想變強嗎?” 沉晴顏沉默不語,只是看著窗外。 “哦,你之前一直跟那些修行者混在一起,是不是知道邪修不受他們待見?”魏懷明說道:“現(xiàn)在亂世當(dāng)?shù)溃巳烁∩?,自己有一份力量總比沒有來的好。與其在意他人眼光,不如自己活得安生?!?/br> “反正你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的?!彼α诵Γ骸八麄冎皩δ氵€算可以,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是邪修體質(zhì),如果他們早知道你是吃修行者金丹成長的邪修體質(zhì),你覺得你還能活到現(xiàn)在嗎?” 沉晴顏冷哼一聲:“修行者們雖然不一定會放過我,但你肯定不會安什么好心?!?/br> “我可不會覺得一個毫無理由就屠殺生命的人獨獨放過我是因為突然想要從善、或者一見鐘情之類異想天開的理由?!?/br> 從離開上京的那一天開始算,沉晴顏已經(jīng)被魏懷明帶走一個多月了。 在這期間,魏懷明一直都在著急趕路,一路從繁華富饒的上京直奔這北方的荒涼之地。沉晴顏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但她從這幾天都停留在一個地方來推測,魏懷明要去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此處。 不再著急趕路的魏懷明不僅與她仔細(xì)說了所謂的邪修體質(zhì),并且還非常大方地給了一小盒金丹供她成長。 “唉.......”魏懷明摸了下額頭,既像是無奈也像是苦惱:“我們同是邪修,我只是想幫助你罷了。” 沉晴顏:“呵.....那你在邶關(guān)城里說的話又算什么?” 聽完沉晴顏的話,魏懷明思索了許久,好半天才想起來她說的是什么。 “哦....誒呀,我都忘了?!彼裆鄲?,想了小一會兒才接著說:“如果我說那只是個誤會,你會放下戒心嗎?” 沉晴顏嚴(yán)肅的表情和抗拒的肢體動作代替言語給出了回答。魏懷明深深一嘆,抬手?jǐn)[了擺:“我是真的不想對你動粗?!?/br> 隨著他的手勢,他身旁的兩個活尸開始朝沉晴顏抬步走近。 “除了我自己,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遇到的邪修,甚至極有可能會是唯一一個。”他眼神憂郁,道:“我是真的很想跟你打好交道、和諧相處?!?/br> 這些活尸生前都是修行者,本身的身體就要比普通人強壯。更何況變成活尸后,這些人的力量還得到了加強,沉晴顏就更不可能反抗它們了。 十幾顆小粒金丹被強硬地塞進沉晴顏的口中,當(dāng)這些不太規(guī)則的圓形流入喉間時,瞬間都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當(dāng)小盒內(nèi)的金丹全都被灌入沉晴顏的身體里后,兩個活尸放開便放開了對她的禁錮,任由她跌坐于地,掐著脖子咳嗽。 “前幾天不會感覺到有什么變化?!蔽簯衙鲗λv著自己以往的經(jīng)驗:“因為邪修的身體就是一種法器,所以在身體上不會有什么太大的變化,除非你的能力會導(dǎo)致rou身異變?!?/br> “邪修的能力也是需要不斷摸索的?!彼f道:“可能這段時間里你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有什么特殊之處,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時間夠長,你早晚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能力?!?/br> 說到這里,魏懷明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勾起嘴角:“不過.....太晚的話就永遠都不會知曉自己的能力了?!?/br> 沉晴顏蜷縮在地,雙臂緊緊擁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她并非是在痛苦,而是在激動。第一次服用金丹就吃下這么多,導(dǎo)致的她身體本能般地產(chǎn)生了極大的歡愉,連同神志都一起慶祝共舞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逐漸回歸于平靜的沉晴顏緩緩撐起身子,因為過大情緒而眩暈的頭腦讓她依舊難以保持平衡。 魏懷明和他身邊的那幾具活尸早已不見,只剩下一具守在門口不讓沉晴顏逃離,還有一籃水袋面食放在缺了半條腿的桌子上。 又過了一會兒,沉晴顏站起身,喝了點水便坐回窗邊,閉眼沉思著什么。 魏懷明是一個很神秘的人,至少一貫?zāi)軌蛎舾械夭煊X到周圍人喜好的沉晴顏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意圖。 魏懷明給她的感覺很像是小孩子——并非是說魏懷明童趣天真,而是他不管是喜好還是意圖都不可捉摸、無法猜測。 從小到大用慣了的那些小聰明在此時完全派不上用場,沉晴顏只能沉心靜氣,認(rèn)真探尋著自己身體里的變化。 秋葉蕭瑟,涼風(fēng)微徐。 上京一役,人族損失慘重,連帝王也背叛百姓,與禍妖一起殘害生靈。 雖說周儲已經(jīng)跟禍妖之首一起被斬殺,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偌大朝野不能無主。于是在周儲沒有后嗣的情況下,先帝唯一還存活于世的兄弟就自動上了位。 張清華于周曦見面的那一日,天空說不上晴也說不上陰,天穹上滿是厚重的云彩獨獨沒有遮蔽太陽的光輝。 相比于一看就是個年輕人的周儲,周曦?zé)o論是外表還是給人的感覺都像是一把藏鋒的古劍,從氣勢上就不容人小覷。 面對即將登基為人帝的情況,周曦沒有驕傲自大,也沒有膽戰(zhàn)心驚,反而非常波瀾不驚地接受了這一切,仿佛理所當(dāng)然一般自然。 甚至在與各大門派的掌門與重要人物會面的那一天,剛下馬車的周曦第一件事不是在這些不凡修士面前拂袖矗立,而是去后面的馬車?yán)飻v扶前任監(jiān)天司首席——董戈。 一見這位年長到同枯樹一般的老者,全場的修行者無一不是震驚。因為董戈幾年前就已圓寂,現(xiàn)在怎么會又出現(xiàn)在周曦的身邊? 周曦宛如后嗣一般尊敬地將他攙扶至眾人身前,董戈顫顫巍巍地住著拐杖,身形緩緩?fù)路诺?,好似是要給張清華行禮一樣:“老朽董戈......無顏參見各位啊.....” 董戈雖修得是窺星探運之道,沒有什么戰(zhàn)斗的能力,但妄觀天命一事遠比劍道更難,更何況張清華是小輩,哪里有無故受禮的緣故? “董老不必折膝?!睆埱迦A伸手?jǐn)r住了他的動作:“您的推演測算之能是當(dāng)今之首,能再見您已是所有人的幸運,怎么能說的上是無顏?是我們這些小輩無顏見您才是?!?/br> 董戈嘆了口氣,擺擺手道:“是老夫無能啊.....當(dāng)年身在皇宮,卻沒看出陛下的反叛之心.....我推演天時、測算運勢,卻如那睜眼瞎一般看不到腳下污垢滿布!任由那禍妖殘害百姓!” “我、我何來的顏面站在各位的面前啊。” 董戈痛哭流涕,他拽著周曦的手,說道:“當(dāng)年先帝聯(lián)合那群禍妖里應(yīng)外合,害得監(jiān)天司血流成河,即使幾個徒弟拼了命地護著我也難逃上京。若不是當(dāng)時還是王爺?shù)谋菹伦o著我,將我藏于封地內(nèi)數(shù)年不漏風(fēng)聲,我哪里還有機會在各位的面前贖罪呢?!?/br> “董老言重了。”周曦開口道:“若說劍尊大人是人族之劍,那董老便就是人族之眼。是天不亡我族,為我族留下了生機與才者,我只不過是借著天運的好命人而已,擔(dān)不得夸贊?!?/br> “陛下謙虛了?!睆埱迦A說道:“敘舊也好,客套也罷,現(xiàn)如今上京成了一片廢墟,人族各處也還需要認(rèn)真計劃,我們還是少將時間放在那些沒用的事情身上,趕緊開始朝議吧。” 說著,他側(cè)身讓出道路,讓周曦與董戈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