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家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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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游樂園的冒險,最后一站是摩天輪。 那天下午,太陽西斜,他們走進摩天輪的圓形座艙,面對面坐著。顧時額頭抵在窗戶上,視野里的景色一格一格地下落。 “安jiejie?!?/br> “嗯?” “你……你有和哥哥聯(lián)系嗎?” “有啊,”簡安沒有想太多,“我們有發(fā)郵件,啊……” 自顧遇出國,她和顧遇通過電子郵箱保持聯(lián)系。 顧時的情緒rou眼可見比先前還要低落,她沒有再說下去。 “呃……”她趕緊找補,“他其實也很忙,要上課寫論文什么的……” 顧時一下子抬起頭,眼神銳利,像是看透了簡安言語背后的用心。淚水在他的眼眶中打滾,他用委屈和憤懣無聲控訴簡安,像他受到她的背叛。 “呃……”簡安干笑。 他唇角扯起無力的笑,“原來……哥哥真的討厭我啊?!?/br> 自有記憶起,顧時就知道自己有一位哥哥。那位哥哥,他有自己的姓名,和他擁有同一個姓氏,也和他擁有一半相同的血緣,如果將他們兩個放在一起比較,或許也能從他們外表上找到相似的地方。在他有記憶以前,那位哥哥就已經(jīng)在他的生活里出沒。他在哪里出現(xiàn)呢?會在他的母親生育他的醫(yī)院里嗎?會在他父母為他舉辦的滿月宴上嗎?當他睜著那雙屬于眼睛,那雙屬于嬰兒的眼睛,那里對這個世上發(fā)生的所有事都一無所知,那雙眼睛懵懂,純粹,不帶任何色彩,當他睜著那雙眼睛看他,當他站在嬰兒床以外的地方看著他這個弟弟,他的腦海里會想些什么呢? 他無從得知哥哥的想法。 當他能聽懂大人的語言,當他的嘴唇能張開說話,經(jīng)由父親的嘴,為他勾勒出“哥哥”這個身份簡單的輪廓,那樣的形象并不明晰,不過他并不在意,那時候的他才開始認識這個世界,“哥哥”在他的生活里并不占據(jù)很重要的位置,他知道自己有個“哥哥”,他是他的家人,但他的認知也就僅限于此,不會再有更多的了。 那時候的他也并不了解“家人”背后還能有更多的含義。 等他稍大一些,開始能夠說完整的話,有了一起玩的伙伴,才開始產(chǎn)生了好奇心:為什么哥哥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呢? 那個哥哥,被父親,還有母親經(jīng)常夸懂事的孩子并不常?;厮约旱募遥糁皇窍袼赖挠行┘彝ィ切┖⒆拥母绺鏹iejie住在寄宿學(xué)校,有校規(guī)限制,因此無法每天回家,這倒也算情有可原??墒悄莻€哥哥,沒有什么外界因素的限制,和他們也住在同一所城市,卻不與他的父親一起住,也不和母親住在一起,卻和沒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的人住在一起,以孩童的眼光來看,以他同伴們所描述的家庭做模板,他覺得這件事真是奇怪極了。他可曾用孩童特有的無知天真指出這個問題過嗎?他記不清了,那段時間的記憶實在太早了,他沒法確定地揪出一些跡象來。也許他提過,可是被大人們用他們特有的,成熟的處理方式給含糊地處理過去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很難說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生活是由無數(shù)件瑣屑事物組裝而成的,人不見得能在當下明白發(fā)生的那些事意味著什么。他無法細數(shù)記憶的碎片說出個所以然,只知道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好像也接受了這樁他曾經(jīng)覺得奇怪的現(xiàn)象,曾經(jīng)擁有的疑問,在大人們的處理中被磨平,而一個和他們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人住在別人家里,好像成了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以為沒什么差別,哥哥始終是他的哥哥,就像他父親說得那樣,不論如何,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誰也沒法切斷這種聯(lián)系。既然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兄弟,就得相親相愛,父親是這樣教導(dǎo)他們的。小時候他很崇拜他的父親,既然父親很喜歡這個哥哥,也經(jīng)常稱贊那個哥哥。在小顧時曾經(jīng)的天地里,父親說什么總是對的,身邊的人也是那么說的,說他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既然父親是了不起的人物,那么被父親稱贊的哥哥應(yīng)該也很了不起。他以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哥哥,整日翹首以盼,就等著哥哥什么時候回家,好能和他一起玩。 可是他的哥哥并不總會答應(yīng)他,他總是忙著學(xué)習(xí),不過,要是有那個女孩在,那個女孩是撫養(yǎng)哥哥那家人的女兒,相比哥哥,她更加親和,也更愿意和他一起玩。要是那個女孩在,他央求他們陪他玩,他哥哥答應(yīng)的概率就會大一些——基本上總是會答應(yīng)。 有一次,他拉著他們和他一起玩填字游戲。他小學(xué)上的是國際學(xué)校,有一段時間沉迷填字游戲,搜集了許多帶有填字游戲的報紙。那天,他捧出自己的“珍藏”,將那些報紙都放在他們眼前。 那女孩看著那些報紙,紙面滿滿的都是英文,唇線下撇,發(fā)出一聲明顯帶有痛苦地“嘶”聲。 “現(xiàn)在的小孩子,”她勉強笑了笑,“真是……” 他不懂“真是”后面跟著什么,只是見到那個女孩面帶痛苦和敬畏,對他的哥哥說:“我們那時候哪有這個,是吧?” “有啊,”他的哥哥坦率地回答,“小學(xué)給我們定的報紙就有英文報紙,那上面也有這樣的填字游戲?!?/br> 女孩看了一會兒他哥哥,終于高高揚起眉毛。 “哦……”她遲遲說,帶著幾分不確定,“好像是有……我記得上面是不是有一些有意思的小故事?!?/br> 他的哥哥點了點頭。 女孩拿起地板上攤開的報紙,看了幾行字,表情更加痛苦。 “好像沒怎么看到你玩過啊?!?/br> 他的哥哥聳了聳肩,“不是很難啊,用不了多少時間。” 意思是他做那些文字游戲花費的時間很短,短到她根本不會注意。 “嘶……”報紙后面又發(fā)出了痛苦的聲音。 “安jiejie,”他好心問,看哥哥的目光更多了幾分崇敬,“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呵呵?!笨粗鴪蠹埖娜舜蚱瘃R虎眼,為了表示不在意,還特地笑了兩聲。 “哎!”那女孩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新大陸似的叫起來,“原來這種游戲還有比賽??!” 那報紙上面有關(guān)填字游戲比賽的事,只是他不懂這有什么好驚奇的,那比賽不是頭回辦,她卻像是才看懂一般叫起來,他看著她,有些鄙夷,這個jiejie簡直……像個什么都不懂的鄉(xiāng)巴佬。 真是個沒什么見識的孩子,他有些輕蔑地想,想到母親平日里對她的評價,母親說過那女孩是個沒什么教養(yǎng)的黃毛丫頭,經(jīng)常和父母對著干,老是喜歡和父母頂嘴,學(xué)習(xí)成績也不好,不讓父母省心,那女孩經(jīng)常被母親拿來當反面例子教育他。說得多了,他便不覺得那女孩有哪里好,值得人另眼相看。雖然那女孩在他小時候經(jīng)常陪他玩,不過也許她太普通,答應(yīng)得也太輕易,他便不覺得她有什么值得他欽佩的地方。他看那女孩一看到英文就頭痛,便覺得她學(xué)識淺薄,有些瞧不起她,也有些不滿。 那樣的人……到底憑什么待在他哥哥的身邊? 他的哥哥什么都好,相貌出色,成績優(yōu)異,待人斯文,處事沉穩(wěn),連家世也很好,那個沒什么教養(yǎng),也沒什么學(xué)識,性格毛躁的女孩怎么配和哥哥待在一起? “這比賽從前就有?!彼母绺鐪芈暤馈?/br> 她帶著狐疑的目光抬頭,“有嗎?沒見你參加過啊?!?/br> 他聳肩道:“沒什么興趣,獎勵也沒什么有意思的?!?/br> 這下子她再也忍不住,卷起了手中的報紙,橫向打了過去。 “我打死你?。?!” 顧時緊張起來,他記得那女孩拳頭的滋味,那女孩從他小時候就很不講理,有一次,他記得,那拳頭打在頭上很痛,連他的哥哥也被她打的捂嘴抱怨。真是野蠻的女孩,顧時責(zé)備的目光無聲投向那個女孩。她沒有發(fā)現(xiàn),手中的報紙打在哥哥身上。他的哥哥只是象征性抬了一下手,根本沒有抬起多少,眉頭也沒有皺起,只是“哎喲”叫了一聲,和抬手一個意思——只是象征性的。 “呸!??!”打完,那女孩收回報紙,唾了旁邊的男孩一口,故意挪開屁股,坐的稍微遠了一些,想要表明和他劃清界線。 他的眼睛穿梭在他們之間,忽然不滿地喊道:“我們快點玩游戲啊??!”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盡全力在表達自己的不滿,可那憤懣的聲音在比他大八歲的他們耳中沒什么威懾性,那女孩笑起來,口氣像哄小孩似的,“好好好,我們一起玩游戲了?!?/br> 他哥哥更是淡淡地提醒:“筆呢?” 他頓時xiele氣,像是打在兩團棉花上,棉花軟綿綿的,好像他根本沒用力。他已經(jīng)很用力地在表達憤怒,可他們就像那些大人一樣——他傷心難過憤怒的時候,大人總是不當回事,覺得他為之煩惱的不過是一些小事。他不知道大人眼中的大事是什么樣的,只知道那些引起他傷心難過憤怒的小事在他的世界里都是“大事”,但大人們不會來理解他,他大叫大嚷,只會被大人當成他被寵壞了,想要吸引大人的注意,就連那個他看不起的女孩,和他崇拜的哥哥,他們也未將他的情緒當一回事。 取來筆的過程,他燃起了一些斗志。那個女孩自不必說,他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里。那斗志是全新的,是沖著他哥哥去的。他那么崇拜他,他卻還是將他看成一個孩子。他不服氣,想拿出些真本事讓他的哥哥正視他——他想證明,自己已經(jīng)不是他們可以隨便對待的小孩子了。 分發(fā)完鉛筆,他開始做起報紙上面的填字游戲。每一份報紙都是他精心挑選才能成為收藏,上面的題目都具有一定的難度,他相信他們誰都需要花上很多時間才能完成。那個女孩就算了,他甚至都不覺得她有什么能力完成。問題在于他的哥哥會花多久做完呢? 他絞盡腦癡,拼上了全力地完成一格格謎題,當他大功告成,他面帶喜色抬起頭,心涼了半截——他的哥哥已經(jīng)做完了,鉛筆在他干凈細長的指尖打了一個漂亮閑適的圈。 他帶著一絲僥幸,小聲問道:“哥哥,你是才做完,在檢查嗎?” “沒,”他的哥哥抬頭,隨意地答道,“在看上面的新聞?!?/br> 他往那一看,哥哥手中的報紙翻過面,帶有填字游戲的那一頁已經(jīng)朝外,他剛才只注意到哥哥已經(jīng)做完,沒發(fā)現(xiàn)報紙上的填字游戲。 嘶……他明白為什么那個女孩要發(fā)出那種聲音了。 心里像被人塞了一塊石頭,堵得慌,他慌忙低頭,假裝檢查自己那部分,想要以此掩蓋他的情緒。 真是氣人……他能理解為什么那女孩想要打他,他在這時候也…… 好想打他?。?!真的好想打他?。。?! 他怎么能那么氣人!他存了想要和他較勁的心思,處心積慮,只為了能夠讓他正視他,可他就那么輕松地在他擅長并引以為傲的游戲上擊敗了他……不,不對,說擊敗也不合適,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這是和他在比賽,他只是覺得在玩一個游戲,小孩子玩的游戲,沒有任何難度。 這讓他沮喪。 頭一次,那讓他著迷的游戲變得不好玩了,令他著迷的黑色鉛字失去了他鐘愛的智慧魅力。那不過是小孩子的游戲,他居然當成一回事,還妄想著能在這上面贏過哥哥一次。 他從未受到過什么挫折,這一次的輸贏讓他感到難堪。他在沮喪中受著煎熬,難過的心情需要找到一個宣泄的口子。余光瞥到那個背影,他像是找到一個救星——能供他發(fā)泄的出氣筒。 他急急抬眼望過去,有意想要奚落那個女孩。 那女孩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雙膝跪坐變成了半躺著,左手托著腮,右手應(yīng)該是拿著鉛筆,他聽見鉛筆敲擊報紙的聲音,她敲得很快,清脆的啪啪聲回蕩在房間里,那些敲擊聲很快,他能聽得出聲音的主人一定很煩躁。 她困在那些謎題上很久了。 他嘲諷似的勾起唇角,果然,她根本看不懂那些報紙上的謎題吧?從她煩躁的聲響里,他感到得意。就算他比不過哥哥,可還有個家伙墊底。她肯定什么都看不懂,也就做不完那些謎題。如母親所說,那女孩沒有教養(yǎng),也沒有什么學(xué)識才能,看看他哥哥(他有意漏過自己),才多久,就把那些謎題做完了,他看著那道背影,無聲地發(fā)出嘲笑,她可真是個…… 笨蛋。 耳邊響起那兩個字,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那兩個字說出了口。他有些懊惱,當面罵人笨總是不好的行為,他也怕她轉(zhuǎn)過來打他。很快,他給自己壯膽,說了又怎么樣?她就是笨啊,這點小孩子的簡單游戲,她都玩不好。他洋洋得意,想要找哥哥一起奚落那個蠢笨的女孩,眼睛一看過去,便被凍在那里。 他的哥哥神色冷淡,那雙眼眸冷冰冰的,像在看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 這變化就在瞬息之間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