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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情緒的變化會有幾個階段。 難以接受的呆愣。 自責愧疚交織的沉寂。 然后是回過神自虐式的癲狂。 她不該這樣。 真的不該。 江云一邊控訴自己發(fā)癲,一邊難以控制地用拳頭與前額狠狠撞向墻面。 砰—— 她就像個無能的弱者,只能通過疼痛與破壞發(fā)泄情緒。 砰—— 那些紛雜混亂的情緒讓她惡心得想吐,十分想掐著喉嚨,彎腰把五臟六腑盡皆嘔吐出來。 砰—— “你可安靜點吧。吵的我睡不著?!?/br> 自虐式的撞擊終于停下。 少女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qū)γ?,方才那個男性的聲音正是從單人床靠著的那面墻傳來的。 原來右邊有人在啊。 干涸的嘴唇嗡動,江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抱歉,我還以為隔壁沒人呢。” “老子昨天就是懶得講話而已。話說隔壁那小屁孩死了?你殺的是吧?傷心到砸墻?難過個rou毛啊,反正過段時間全都是要死的?!?/br> 隔壁的男人嗤笑一聲,出口的話語帶著濃烈的嘲諷意味:“所以說,昨天聊個屁啊,兩個傻逼吵死了。” 這個人,講話著實很難聽。 江云垂下眼皮,起身搖晃著邁向單人床,接著抬腳狠狠踹上床邊的墻面。一聲巨響伴隨著江云的警告?zhèn)飨蚋舯诘哪腥耍骸吧倭R點臟話。我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br> “嘶——媽的,吵得老子耳朵疼?!蹦腥说吐暠г沽艘痪洌瑝合禄饸饫^續(xù)和江云交談。 男人說了很多, 說自己在這個基地活了好幾個月,也經(jīng)歷過數(shù)次需要解決掉異變異能者的情況。從C區(qū)一路升到B區(qū),直到這幾天,他也要撐不住了。 這座分基地近些年的研究課題,是關于如何使異能者在失控異變后仍舊保持人類的意識。提出這個研究方向的那位,認為異能者突變后的狀態(tài)比正常形態(tài)下的他們強了十數(shù)倍,堪稱絕妙的兵器。 所以,他們研制了相關的藥劑,并不斷修正方案流程,企圖延長異能者失控異變的過程,然后尋找到應有的平衡點。 被抓進這個基地的異能者,每隔三天就會被注射一次試劑,那個藥劑會刺激他們的異能水平極速增長,并將體內(nèi)脆弱的平衡朝異變的方向推拒。 他們,不,現(xiàn)在該說是我們。我們每天體會著自己的理智被一點點蠶食,親眼見證身體的每一處變化,最終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轉變成一頭怪物。 講到這時,男人近乎癲狂地哈哈大笑了一陣,花費很長時間才遏制住瀕臨崩潰的情緒。 那些變態(tài)。 他是這么形容實驗基地的工作人員。 明明可以把囚室的隔音做得完善。但他們就是不要,他們讓異能者們隔著墻面交流,互相安慰鼓勵,又或者是互相謾罵。 無論怎樣都好,反正也只是一時興起所設計的變量。也許對這些變態(tài)來講,看異能者們情緒崩潰地殺掉前不久還在對話的同伴,是枯燥無聊的生活里僅有的樂趣吧。 “我也快死了?!?/br> 他最后用這句作為講述的總結語。 江云坐在床尾,半響沒搭話。 男人等了又等,江云的靜默讓他沉不住氣:“倒是回老子個聲?。俊?/br> “你要怎樣?”得知一切的江云感到nongnong的疲憊,恨不得倒頭昏迷逃避這些殘酷的現(xiàn)實。 “其實也沒啥事?!蹦腥说穆暰€低了下去,邦邦敲了兩下腿腳,嘆氣:“老子就是看著自己這條變異的腿憋得慌。” “……疼嗎?” “當然疼。他娘的像有東西在骨頭縫里可勁鉆。還賊他媽癢,癢得老子忍不住撓,可抓破了皮這些見鬼的玩意兒馬上密密麻麻地長出來。真jiba要命。” “哎……我鐵定是沒幾天活頭了。要是過些天殺我的是你,麻煩下手狠點快點。最好給老子這張英俊的臉蛋留個‘全尸’?!?/br> …… 隔壁的男性異能者是個滿嘴臟話的自戀狂。但他的那些謾罵和吐槽又給了她一點勉強撐下去的力量。 沒關系。 江云這么告訴自己,橫豎都是要瘋的,不如在瘋之前聊聊天。 兩天后,江云注射了第二次藥劑,那些液體注入后,殺戮欲成倍地翻涌而上,逼得她花費更多時間和精力勉強壓制住。 這些天,每天睡前她都會敲敲墻壁,詢問對方的情況,接著在男人簡短的敘述中想象他的模樣。 先是右腿,然后是左腿,他的左臂徹底晶化,結晶蔓延過腰腹,肋骨一根根翻出。透徹的礦物替代了破碎皮膚包裹住大開的胸腔。那顆心臟在堅硬的結晶下砰砰跳動。輸送著逐漸變?yōu)樗{色的血液。 他快撐不住了。 江云很清楚這點。 也許是明天,又或許是后天,他的意志會在掙扎中消逝,徹底淪為只有殺戮欲望的怪物。 第三次注射藥劑的那天晚上,江云好不容易撐過體內(nèi)洶涌的混亂,滿心疲憊的敲了敲墻。 男人沒有回應。 江云遲疑一會,又敲了兩下。 隔壁仍舊是一片靜默,那個滿嘴臟話的男聲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直到早晨,江云又一次隔著門聽到了聲響,這回那些人的對話不再模糊。 “意識消失了?” “嗯,芯片上顯示已經(jīng)徹底轉變?!?/br> “還蠻可惜,這人是目前為止撐得最久的吧?!?/br> “別廢話,趕緊帶走?!?/br> 隔壁門開,又關。 江云坐在房間里從燈亮等到了燈息。 卻根本沒被帶出去。 房間里寂靜得令人崩潰。 可笑。 瘋癲自嘲的笑聲從少女喉嚨中擠出,她彎下腰,一手插入發(fā)間狠狠揪緊,一手使勁壓著小腹,面容扭曲地笑到無法控制。 太可笑了。 男人預熱鋪墊了這么久,江云也早已做好了親手了結對方性命的準備。 誰又能想到最后殺他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