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江云看著萊恩主動起身收拾餐具，說：

    “等會我去一下澄那邊?！?/br>
    萊恩抖了兩下耳朵，低不可聞地應(yīng)了一聲：“嗯?！?/br>
    江云站起來雙手捧住他的腦袋，踮起腳尖親上大狗狗的側(cè)臉：“我不會離開的?！?/br>
    出診所的時候，貝利亞在等她。瘦削的少年半靠在門旁，等到江云走近，便殷勤地為她拉開玻璃門。一系列動作無可挑剔，唯有空著的左手悄悄貼在腿側(cè)，指尖微微顫抖。

    “jiejie！”

    貝利亞還是沒沉住氣，他拽住江云手腕，忐忑不安地詢問：“你還會回來的，對吧？”

    少年人的心事透徹如水晶，一眼便能看清所有內(nèi)容物。江云嘆口氣，揉了揉姜紅色的腦袋。

    “會的。”

    他乖順地任由江云薅亂自己的頭發(fā)，等到她停下動作才小心翼翼地湊近親吻。靈巧的舌尖撬開唇舌，淺淺舔過上顎。最后含著下唇軟rou吮了兩下，少年后退半步結(jié)束這個親吻。他微微側(cè)過腦袋，讓視力完好的左眼正正看向江云。他像是在宣告，又好像在提醒：“jiejie。你知道的，我喜歡你?！?/br>
    玻璃門頁在身后緩緩合上，貝利亞滯留在診所中，目送她離去的背影。

    江云按著澄給的地址前往城南。實力強大的好處之一就是她能夠大搖大擺走在零城的街上。也許是暴走的后遺癥？江云壓根沒辦法收斂自己的氣息，她就像是個人形篩子，時時刻刻往外泄露著壓迫性的氣息。

    所有混亂都會自動避開她。就算是打得腦漿滿地的血腥場面，遇上她如同按下暫停鍵，所有人瞬間停手讓她優(yōu)先路過。

    在路人看來。少女面容嚴(yán)肅，目中無人，并且氣息可怖，看著就像是去找茬的。

    其實，江云只是在——出神？

    她是想見澄的。

    但又不太想見。

    面對他，江云有濃重的緊張感。只要一設(shè)想兩人見面的場景，就會感到恐慌，生出某種逃跑的沖動。

    她不確定自己是怎么了。去見面這么個很簡單的事一拖再拖，連續(xù)幾天在診所消磨時間，自己像一只把頭埋進(jìn)沙中的鴕鳥，似乎只要不去面對，問題就會消失不見。

    然而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幾番波折之后，她早已脫離雛鳥心態(tài)，忍不住開始審視兩人的關(guān)系。

    和澄在一起后，江云不曾接觸過外界的危險，也不了解這個世界的常識，因為澄從未對她仔細(xì)說過。如果沒有那天的意外，她會是澄的寵物，被他圈養(yǎng)在家，維持著主人和寵物互相喜歡的關(guān)系，繼續(xù)無憂無慮的簡單生活。

    但，只是如果。

    現(xiàn)實中意外已經(jīng)發(fā)生。江云在外經(jīng)歷兩個多月完全不同的日子。從此，兩人簡單的一對一關(guān)系中參雜進(jìn)第三者甚至第四者。從二到四，復(fù)雜了不止一星半點。

    ……

    江云知道，那天回診所之后澄是故意留下來的。

    她不確定澄是否了解自己的異能，但從他配合溫言檢查，留下那份檢測報告開始，結(jié)果就已經(jīng)注定。即使不想去，溫言他們也會把她推到澄面前。

    在這件事上，江云沒有一絲一毫拒絕的余地，雖然澄從未做出過任何傷害她的事情，可是這種包裹在溫柔表象下的強勢非常令人反感。

    他像在捕捉一只逃家的貓。青年平和且溫柔地張開大網(wǎng)，圍滿周遭每一處縫隙令其無處可逃，接著打開一個rou罐頭，等待饑腸轆轆的寵物自動上鉤。

    她討厭這種行為。

    可是江云還喜歡澄。

    然而自己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心態(tài)了。

    所有，她還回得去嗎？

    真的還能和澄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嗎？

    ……

    按著地址找到那棟樓和房間，江云站在門前，紛亂的思緒瞬間停滯，如同卡住的齒輪艱難地相互咬合轉(zhuǎn)動。

    ……敲門…見面…該說什么？…

    手指摁響門鈴。

    叮鈴鈴——

    鈴聲炸開，貝貝中氣十足的叫聲隔著門板傳來，然后是輕且規(guī)律的腳步聲，狗指甲敲在地板上急促的噠噠聲，門把轉(zhuǎn)動時鎖芯彈簧相互作用的摩擦聲。

    最后，門開。

    熟悉的玄關(guān)和木柜。竟然還是和那個毀掉的家一模一樣的布置。

    高大威猛的貝貝靠在金發(fā)青年腿邊，又慫又兇地吠著。阿豹睜圓淡綠貓眼端坐在柜子頂疑惑看她。

    而湯圓則是邁開小短腿有些迷茫地繞她踱了兩圈。反復(fù)確定氣味后，它眼睛一亮站起身，粗短的前腿扒拉江云的褲子，高興到吐出長舌用腦殼使勁蹭她手心。

    美得如同月下白薔薇的青年流露出溫柔的笑意，對她微微張開雙手。江云只要向前一步，就能跌入那個熟悉且安穩(wěn)的懷抱。

    他在說：“歡迎回來，阿云?！?/br>
    她不該感情用事。

    她應(yīng)該冷靜下來。

    她有好多事情需要和澄說清楚。

    她、

    江云以為經(jīng)歷過實驗室的摧殘，自己不會再哭泣了，誰能料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崩潰。

    所有借口與反復(fù)強調(diào)的理智在這個畫面中崩塌，少女瞪大雙眼，許久不曾濕潤的眼睛滾下晶瑩的淚水。

    沉默只持續(xù)了很短暫的時間，少女在淚水從下巴處滴落時，崩潰的情緒逼得她蹲下縮成一團。把臉埋進(jìn)肘彎如同孩子一般哇哇大哭。

    這也太丟臉了吧??！

    理智縮在角落里張口咆哮，被感性飛起一腳狠狠踹翻。封鎖許久的情感終于尋到泄洪口，化為源源不斷的淚水奔涌而出，染濕大片織物。

    江云壓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抱進(jìn)了客廳。

    澄坐在沙發(fā)上，把江云側(cè)著摟靠在自己懷中，直到她停止抽泣，才動作細(xì)致地為她擦凈所有淚痕。

    青年完全不介意她哭得滿臉通紅的丑樣。親吻落在少女的發(fā)鬢。

    一下，再一下。

    他吻過她的發(fā)鬢，眼尾，顴骨，耳尖，唇角……澄在江云下巴尖處輕咬一下作為結(jié)束，再反上來與她前額互抵、呼吸交纏。淡灰色的眼眸飽含笑意與漆黑水潤的圓眼對視。薄唇小幅度張合，吐出的溫?zé)釟饬鞣鬟^她唇瓣。

    “阿云，還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