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禮部三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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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面容含霜,眼含慍怒,冰山美人一般冷冷盯著那扇屏風(fēng)之后,仿佛要將屏風(fēng)后面的人身上望穿一個洞出來。 幾個呼吸的時間后,屏風(fēng)后的人仍不見出聲和動作。一股獨(dú)特但味道淺淡的藥草之香縈繞在婠婠鼻間。晏珽宗不大愛用龍涎香,覺得那東西沒什么意思還頗費(fèi)財力,而且他對什么熏香香料之些的東西都不感冒,所以自他即位后就暗中讓內(nèi)司省的人停了采辦龍涎香的事兒,平常都是婠婠用什么香,他就一塊跟著被熏一熏而已。 他自然不會知道,前段時間婠婠親手給他做的、他愛不釋手天天帶在身邊的那個香囊,里頭的香料是婠婠給他特配的。 獨(dú)一無二。 而婠婠自幼吃各種藥長大,順其自然地就對各種藥材乃至草木之香的味道十分敏感,其中的細(xì)微差別都可以分辨出來。 她深深呼了一口氣,也不理他心里在想什么,自己當(dāng)即拂袖而去,華服裙擺逶迤于地毯上,拖出一道凌厲的鋒芒。算是在這關(guān)口給彼此都保留一個面子。 出太后寢殿時,方才那個二等宮人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 婠婠頭也不回地問她:“太后、樓女儀季裳儀還有華夫人她們到底去了哪?” 宮人連連叩頭:“奴婢不敢欺瞞娘娘,太后帶著兩位姑姑和嘉慎夫人一早去了寶慶殿誦經(jīng)祈福去了?!?/br> 哦,被晏珽宗“請”出去了。 皇后冷哼了一聲提步而去。 回坤寧殿后,她余怒未消,招來萃霜和萃瀾二人:“萃霜,本宮今日身子不適來了月事,恐怕侍奉不了陛下、讓他沾了本宮身上的晦氣,坤寧殿即刻起閉門謝客,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來。你若放他進(jìn)來,以后你就不用進(jìn)來了!萃瀾,陛下今晚大抵要宿在神龍殿,你去把神龍殿打點(diǎn)妥當(dāng)侍奉他安寢罷。 ——不過,若是陛下愿意招幸哪位美人,歇在后宮別處也未嘗不可。明日本宮自給她晉位份、賜寢殿!” 這兩個萃頓時愣住了,然還不等她們面面相覷后說些什么,婠婠不耐煩地?fù)]了揮手就讓她們退下。 另一邊晏珽宗灰頭土臉地同那個口技藝人常子春從床簾后走了出來。 天知道,方才在婠婠忽然開口點(diǎn)破他的身份時,他這輩子都沒有過這般恐懼的時刻! 究竟是哪里暴露了?他自認(rèn)為一切都偽裝的很好啊。 鄭德壽問他如何處置常子春,還不等晏珽宗說話,常子春就說愿意自刎而死保全皇家的秘密。 晏珽宗瞥他一眼:“看你待你女兒這般疼愛,憐你一顆慈父的心,饒你一命罷?!?/br> 鄭德壽了然,喂了常子春一碗惑亂人神智的藥,常子春飲后數(shù)日不起,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家后一個深坑之內(nèi),大腦腫脹混亂,忘卻近兩年來發(fā)生之事。 家人只當(dāng)他是不慎跌入深坑后磕壞了大腦,故損失了一些記憶,見他性命無憂,當(dāng)下還是喜不自勝的。 …… 晏珽宗一臉心虛地回了坤寧殿,正在心里想了無數(shù)個理由腹稿準(zhǔn)備著好生給婠婠請罪求她處罰,卻見坤寧殿正門緊閉,連側(cè)門偏門都是關(guān)著的。分明是不給他進(jìn)去的意思。 適才才從婠婠那里出來的萃瀾小心地把婠婠的原話轉(zhuǎn)告給了他,晏珽宗越發(fā)頭大了起來。 尤其是又聽到她說讓自己去招幸什么別的女人。她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在坤寧殿的宮門前徘徊了幾圈,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不一會萃瀾又來傳話,說是又臣工們找他。 晏珽宗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這扇宮門才離去。 “陛下,其木雄恩文書中說道,瓷瓷蘭公主概因水土不服舟車勞頓之故需要靜靜休養(yǎng)一陣子,所以他們的使團(tuán)希望在寧武縣一帶暫做停留休整,恐怕至少得要上一兩個月的時間?!?/br> “可。” 魏之國體,管理與外邦交往有關(guān)之事宜的機(jī)構(gòu)被設(shè)置在禮部之下,由禮部的官員統(tǒng)一管理、上報朝廷。 禮部左侍郎盧子恩聽到皇帝答復(fù)后,又斟酌著添了一句: “陛下,瓷瓷蘭公主在您御下王土生病,是否需要賞賜藥材補(bǔ)品、派遣醫(yī)官親自探診,方更顯您仁愛寬宏,亦是我魏室對邦國的禮數(shù)周到?” 皇帝擺了擺手:“不必?!?/br> 他還沒嫌他們占著驛館幾個月白吃白住不叫租錢呢,還賞東西?他沒那個閑錢。 盧子恩面上似有驚訝之情,還想再多說什么,又暗暗用眼神示意了一番站在一旁的另外幾個文官,希望他們能幫著勸皇帝幾句。 他不明白,這不過是件順手的事而已,也不需要破費(fèi)什么,還能白周全了國家氣度禮儀,皇帝何樂而不為呢? 晏珽宗看他那個死樣就知道他在想寫什么,但他現(xiàn)在沒心思和他多費(fèi)口舌。 禮部右侍郎又道:“陛下,臣下還有一事上報。是——關(guān)于瓷瓷蘭公主入宮后的位份和宮殿寢居之事。有制以來,先皇帝們都不曾有迎娶他國公主為后妃的舊例,頂多是些進(jìn)貢的各國美女,按照一般美人安置即可。 但瓷瓷蘭公主是喇子墨國君的嫡長女,身份尊貴,不可輕待。且他日瓷瓷蘭公主入陛下后宮,若是給的名分低了,于兩國面上皆不好看,若是一下給的名分高了,又恐瓷瓷蘭公主日后驕縱生狂,彈壓不住。 臣以為應(yīng)該盡早定下瓷瓷蘭公主的名位,讓內(nèi)司省的人也去主持公主冊妃的禮服和婚儀,再者若是陛下更施恩眷,恐公主思鄉(xiāng)、要為公主在宮中修建喇子墨國式樣的寢居,也該早些讓工部的人督辦?!?/br> 晏珽宗一下頭更大了,氣得他有火一時都不知往哪里發(fā)才好。 冊妃?位份?還他娘的婚儀?誰跟誰的婚儀?還給她建寢宮?怎么,要他給這個瓷瓷蘭弄兩個草原大帳篷放宮里給她住嗎? 笑話。天大的笑話。 他努力克制自己皇帝的威儀,扔出兩個字給禮部右侍郎:“留中,不議。” 意思是把他的意見寫成文書的形勢堆在皇帝桌案上,皇帝今天沒心情討論這個話題,哪天皇帝有興趣了再說。 右侍郎看皇帝龍顏毫無笑意,似是心情不悅,而又無人支援自己再勸皇帝幾句,只得住了口退到一邊去了。 第三位是胡子花白的禮部尚書老態(tài)龍鐘的上了前來,弓著腰向皇帝回話道:“陛下,臣亦有事奏。陛下登基一載,后宮中竟然惟有正宮一人,恐怕太顯冷清。況且也合該到了該大選的時候了,臣以為此事該早日cao辦起來。 若是快些,現(xiàn)下還有四個月的籌備時間,今冬十二月就能一批批的大選完畢;若是慢些,最遲明年開春二月前也得把事情辦好,入選的后妃們才能早日進(jìn)宮侍奉陛下,為陛下綿延后嗣。 陛下年近而立之年,膝下卻連一兒半女都沒有,臣下們每每思及此事,心中都備感難安??!” 有時候吃飽了閑的沒事干,他們還會在心里瞎琢磨,這陛下和鎮(zhèn)西王都遲遲沒有子嗣,圣懿帝姬也早早夭亡,不會是……不會是太后的原因吧?把三個孩子生的身子都不好。 嘖嘖嘖,但他們也只敢私下回家和老婆說兩句,外人面前是一個屁都不敢放的。笑話,妄議太后,還是議論這種話,逮到了可是要被抄家的。 晏珽宗這下真被氣到險些吐血了。 這禮部今天是全都和他有仇是不是?還是打量著趁早把他氣死了,換個年號讓新皇帝上來干? 他握緊了拳頭,克制自己別下去把老頭一腳踹死了,面色冷戾地道: “童則清,還有你們站在這的這幫人,給孤聽好了。 一,皇后是中宮正宮皇后,是國母,是孤的枕邊人,不是后宮里的妾妃嬪御!歷來后宮是歸皇后中宮管治,可不代表皇后是后宮之人,你們都聽明白了嗎?就像你們這些六部,統(tǒng)歸孤御下,可孤不是你們六部中人,懂嗎?! 日后皇后若是對國事、對孤的言行有所勸諫,那是合情合理之事!這天下是魏室的天下,你們這些人都是孤的家臣,皇后和孤都是家主。所以你們也別再讓孤聽到什么后宮不得干政的屁話,初言者重罰,二犯者必斬! 二,什么一兒半女這話,太難聽了,孤以后不想再聽見,民間也不得再說。詔擬文書,曉諭天下,六個月之后、民間四十歲之下的人有再改不了這個毛病、說這話的一樣重罰。怎么,既然女兒是半個人,你回去侍奉你的老母,你是侍奉她左半邊身子還是右半邊身子?你娶回來的媳婦是娶的哪半截回來的? 三,孤,今年不過二十有幾,哪里就到了而立之年被你們說得跟半截身子入土了似的!” 不等下面的人有所反應(yīng),晏珽宗已不耐煩地起身離去了。 “退下罷?!?/br> 他本就沒有選后妃的心思,之所以不直截了當(dāng)?shù)馗紫逻@幫臣工說出來,就是怕他們現(xiàn)在把槍口對準(zhǔn)婠婠,說是她恃寵生驕挑唆皇帝不準(zhǔn)納妃。若不是因?yàn)樵诤鯅穆暶态E宗早挨個把他們給踢死了。 其實(shí)他就根本不在意底下的人怎么議論他,怎么想他,哪怕是他死了之后給他上個厲、幽、戾、專之類的惡謚他都懶得為之生氣。 可是沒辦法,婠婠接受不了她有丁點(diǎn)的過錯被人指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