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冉璟撿起被扔在地上的課本,輕輕抖落掉灰塵放回原位。 類似的事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上發(fā)生,冉璟早已習慣。 她習慣了從垃圾桶里撿起自己的東西,習慣了忽略旁人的閑言碎語,更習慣了在和元序zuoai后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元序本來想先幫冉璟洗完澡再自己洗。 先給冉璟洗澡,在浴室里做一次,把人放進浴缸里后去換床單,回來給她套衣服抱到床上,等他洗好澡后冉璟正好起了困意,他可以抱著她一直睡到天明。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樣做的,但今天元序不想這樣做了。 今天冉璟在和元序做之前跟他打了一架,從客廳一路打到了臥室。 鬧脾氣的冉璟下手完全沒有分寸,一巴掌直接拍在了元序臉上,指甲在臉頰上刮出幾道紅痕。 元序也毫不留情地回禮,把人摁在床上,膝蓋頂進她雙腿間將人鎖在身下。 冉璟雙手高舉被他抓著,下意識開始掙扎,扭頭一口狠狠咬在他手臂上。 元序吃痛抽了口氣,抬手掐著她的臉,語氣森然:“再咬一口試試?” 變幻的霓虹燈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照在地上,冉璟一聲不吭,用沉默當做反抗。 在冉璟的經(jīng)驗里,任何事情都會有過去的一天,只要靜靜等待就好。 亞馬遜河流域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就可以在兩周后引起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一個不起眼的動作都能引起一連串的巨大反應,倘若她在被霸凌后沒有沉默以待而是奮起反擊,那么她的人生自然也不會同現(xiàn)在一樣。 會更好嗎?還是會引起風暴? 冉璟無從得知,她懼怕蝴蝶效應。 父母的婚姻是一顆被蛀空的牙齒,從外表上看并無不妥,內(nèi)里卻早已千瘡百孔,風一吹就隱隱作痛。 他們選擇拔掉這顆蛀牙,各自開啟新的人生。沒人愿意要冉璟,成了皮球被拋來拋去,最終冉璟的父親敗下陣來,接過了皮球又扔給冉璟的奶奶。 冉璟一直都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孩,她目睹了mama和一個不認識的叔叔抱在一起,然后扇動翅膀告訴了爸爸,由此引發(fā)了巨大的風暴。 如果保持沉默就好了。 冉璟時常會有這個念頭,所以在煙頭燙上自己的胳膊時她選擇了沉默,在元序問她愿不愿意跟他zuoai時選擇了沉默,在稍稍掙扎后被似有似無威脅時同樣選擇了沉默。 反正都會過去,只要沉默等待就好了。 唯一不會選擇沉默的時候,是在跟元序zuoai的時候。 沒法沉默,快感如潮水般蔓延至四肢百骸,悶哼出聲換取氧氣才能勉強保證自己不被浪潮淹沒窒息而亡。 有時她的喘息會被元序盡數(shù)吞沒。 元序喜歡先舔一舔冉璟的唇瓣,再把舌尖探入口中攪弄,整個人緊緊貼著她。每一次接吻都要抱得很緊,哪怕是后入也要將胸膛貼上她的后背,掰過她的臉來接吻。 像一條發(fā)情的狗。 當然,元序不是狗。 他是校園里頗受歡迎的三好學生,家境相貌成績樣樣出色。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出國去頂尖學府念書,學成后繼承家業(yè),娶一位門當戶對的漂亮女孩,過上枯燥乏味的有錢人的生活。 他會忘掉自己曾在高中時瘋狂沉迷于一個女孩的身體,恨不得無時無刻都把jiba塞進她的逼里。也會忘掉自己曾對那個女孩惡語相向,又在醉酒后抱著她表達自己廉價的歉意。 冉璟呢? 會考上理想的大學,跑得遠遠的,靠著獎學金助學金和打工賺來的錢生存,不再開口麻煩血緣關(guān)系上的父親。找到一份不算好也不算壞的工作,租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閑下來就窩在飄窗上看書曬太陽。或許偶爾會回去看看奶奶,或許永遠不會回去。 她不會忘掉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也不會去原諒,更不會去主動報復。 她會保持沉默,某些時候可能會稍稍反抗一下,但也只是一小下。繼續(xù)當秋天的一棵樹,感受不到雨水、日出或霜凍,兀自等待著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到來的春日。 但這都是以后的事了。 現(xiàn)在的元序滿腦子都是要跟冉璟zuoai,現(xiàn)在的冉璟滿腦子都是要好好學習準備高考。 冉璟沒那么聰明,她的數(shù)學成績爛得一塌糊涂。 她能聽懂英語聽里的每一句話,能背熟每一個重大歷史事件的意義,能寫出滿分的議論作文,卻不能解出一道在元序看來有手就行的函數(shù)題。 元序心情好的時候會主動提出給冉璟講題,看到她的數(shù)學試卷也沒什么太大反應,只會嗤笑一聲笑她說自己在答題卡上踩一腳掃出來的分都比她現(xiàn)在的分數(shù)要高。 冉璟不在意他的話,反正她什么難聽話都聽過,這種程度的不算什么。 元序的腦子很活泛,解題的思路步驟也很跳躍,不適合當老師。 加上他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面,講著講著就貼過去吻冉璟,隔著衣服在她背上摩挲,順著脊骨一路向下劃到那處凹陷,在腰窩上按壓揉弄。 舌尖交纏在一起,毫不客氣地張揚橫掃,吞并掉所有拒絕的話語。 做完后冉璟又翻出數(shù)學試卷對著答案訂正,曲起左手拇指壓在唇上,轉(zhuǎn)著筆硬著頭皮思考。 元序半靠在沙發(fā)上,撈起她一縷頭發(fā)放到鼻尖嗅了嗅,又在指尖繞了一圈。 “頭發(fā)長了?!彼穆曇粲值陀州p,像是情人間的呢喃私語。 冉璟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含含糊糊地發(fā)出一個鼻音算作回應。 元序不滿她的敷衍,使了點力扯了扯她的發(fā),又說了遍。 這回冉璟聽清了,抬手摸了下發(fā)尾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及腰,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剪頭發(fā)了。 自從上初中過后,冉璟的頭發(fā)就都是自己剪的了。 長度隨心而定,要么在齊耳要么及肩,之前嫌麻煩全部剃光過,被奶奶罵了頓才收斂了些。 元序見過她剪頭發(fā)。 在他家浴室,對著鏡子直接用剪刀剪了下去,及腰的長發(fā)一下就成了齊耳短發(fā)。 冉璟從來不在意外在的東西,連護發(fā)素身體乳這類東西也全然沒用過。 元序倒很在意這些,洗完澡后會幫她抹身體乳,雖然經(jīng)常抹著抹著就變了味道。 元序還很喜歡跟冉璟接吻。 在學校里冉璟經(jīng)常能收到元序的消息,他們在籃球隊更衣室里接吻,在堆放體育器材的倉庫里接吻,甚至趁著課間跑cao時躲在教室窗簾后接吻。 在家里就更方便了,一進門就是一個深吻。吻到腰身癱軟,抱起來壓在墻上縱情地從她的唇吻到脆弱的脖頸,從善如流地隔著衣服愛撫著,讓情欲的味道在空氣中逐漸蔓延。 元序最喜歡的一個吻,是高考當天冉璟主動踮起腳送上來的。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勾著他的脖子在唇上留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然后,冉璟就消失了。 畢業(yè)典禮也沒參加,畢業(yè)證和檔案都是直接寄到家里。 元序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會在高考后結(jié)束,但沒想過會如此干脆利落。 起初他有點生氣,氣過后又覺得不對勁,隱約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藏匿起來了,摸不透,只能兀自變得躁動不安。 不過是個泄欲的玩物罷了。元序這樣告訴自己,忽略掉那怪異的感受,沒再把冉璟放心上。 一年,兩年…… 元序越來越頻繁地夢到冉璟,有時夜里半夢半醒伸手想去撈過那身上總是帶著冷意的人兒抱在懷里,觸及一片冰涼才將夢與現(xiàn)實區(qū)分。 瞬間的失落像利箭一樣扎進胸口,又從后背穿過去,徒留下劇烈的疼痛。 元序覺得這樣的感覺十分莫名其妙,他不明白為什么冉璟明明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卻仍然充斥著他的整個生活,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才能抵擋這種痛感。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無關(guān)性欲。想她現(xiàn)在會在做什么,想她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想她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念著他。 應該是不會的。 冉璟不會想他的,她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不然當初也不會那么干脆利落地走掉。 元序想知道冉璟的近況,卻無從得知。 沒有人與她聯(lián)系,她也沒跟任何人聯(lián)系。只有她的班主任知道她去了哪所大學,但也沒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 元序掛斷電話后想買機票回國去找她,看機票的時候猛地把電腦關(guān)上,仿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獸似的。 他在做什么? 元序質(zhì)問自己,卻又回答不了自己。 他只能用人群,用酒精將生活填滿,掩蓋“渴望冉璟”的事實,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忘記冉璟”這件事上。 “想見冉璟”的念頭像一塊龐大的、壓得元序喘不過氣的巨石,他艱難地背著它爬行,越往前走,這塊巨石就越來越大。 元序怕巨石掉落把他砸的面目全非,于是他逃似的回國,用繼承家業(yè)的借口。 再見到冉璟是在發(fā)小舉辦的接風宴上。 元序從飯局里出來透氣,在走廊里看見了冉璟。 她在抽煙。 還是那頭方便打理的齊耳短發(fā),身上套著件短款的西裝外套,指間夾著根燃著的女式香煙。 冉璟也看見了他,愣了會,還是選擇了沉默。 “什么時候?qū)W的?”元序走近她,學著她的樣子靠在了墻上。 冉璟看了眼被點燃的香煙,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前幾天剛學?!?/br> 點燃煙,看著火一點點侵蝕著煙身,好似所有的煩惱都被一同燒成了灰。抖掉煙灰,就是抖掉心底的煩躁。 這是冉璟大學舍友前幾天出來聚餐時知道她煩工作后教她的。一開始冉璟只是試試,結(jié)果意外地發(fā)現(xiàn)居然有點效果。 旁邊就是一個小垃圾桶,冉璟抖了抖煙灰,踩滅后又撿起扔了進去。 她畢業(yè)后進的公司氛圍很不錯,總喜歡辦團建。冉璟拒了幾次,今天實在沒借口才被拉來,誰曾想會在這兒遇見元序。 冉璟想離開,卻被拉著進了另一個無人的包間。 被壓在門上,冉璟依舊默不作聲,眼睛直直盯著元序。 “你……沒話跟我說嗎?” 元序想吻她又不敢,不安焦躁的情緒占據(jù)了他的內(nèi)心無從發(fā)泄,化身浪潮被推到岸上拍打出來的泡沫,輕易就會破掉。 冉璟有些困惑,“要說什么?” 直到冉璟被半強迫地坐上元序的車,她都沒想明白元序到底要自己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