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日記(3)
謝睢在決定來找樂安然前好幾宿都沒睡好覺,斷斷續(xù)續(xù)的夢里盡是她跟蘇嘉澤相談甚歡的模樣。 一邊氣她放自己鴿子跑去跟別的男人吃飯,一邊又緊緊盯著樂安然從未在他面前露出的神情。自虐般地將她眉梢眼角間的愛意刻在記憶中后,意識到原來樂安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這樣的。 是謝睢從未見過的模樣。 跟樂安然發(fā)生關(guān)系后,再也沒去過俱樂部的謝睢難得應(yīng)約去參加朋友的生日會。 既然樂安然可以跟別的男人見面,那他為什么不可以呢?謝睢原本是這么想的,但到了地方后卻一直窩在最角落的單人沙發(fā)里,手里端著酒。也不喝,就這么端著。 朋友笑瞇瞇地跟他聊最近發(fā)生的事,后者心不在焉,對他的話題絲毫提不起興趣。待不到一小時,謝睢就從俱樂部里出來了。 他沒去地下車庫拿車,隨便選了個方向往前走出一段距離,確保聽不見酒吧的喧囂后才在手機上按出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如果電話撥通的話,謝睢會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樂安然說: “我打電話是想問問你上周放我鴿子是不是為了去跟別的男人吃飯。當(dāng)然,我目前不是你男朋友管不著這些,不過我已經(jīng)兩次撞見了你和他走在一起,所以我想跟你談?wù)勎覀冎g的事?!?/br> 可最后謝睢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把號碼刪掉了,劃回主頁面的時候看見壁紙上把頭埋在被子里熟睡的樂安然,眼睛沉得像無星的夜空。 人行道上扔著一只塑料瓶,謝睢抬起腳來狠狠踢了一下。深夜,燈光稀稀落落,他彎腰把瓶子撿起丟進(jìn)垃圾桶,繼續(xù)在路上躑躅。 樂安然從不在周天以外的日子里聯(lián)系謝睢,也不允許謝睢聯(lián)系她。山里的那些日子就像是一場盛大的夢,樂安然毫無負(fù)擔(dān)地從夢里抽身遺忘,拋下謝睢一個人獨自在深夜回顧。 其實他們在山里也沒發(fā)生什么,平凡地在一起住了兩天而已。正因如此,他才會痛恨沒有樂安然的日子。謝睢很少提及愛,但他確定自己是愛樂安然的。那兩天他腦子里無時無刻不浮著一個念頭——如果是樂安然的話,那他甘愿溺亡在愛河里。 所以謝睢去找了樂安然。 或許是休息不夠以至于大腦混亂,使得他忘記了自己跟樂安然之間并沒有“我們”。他們只是天亮就分手的情人。不,現(xiàn)在的話,謝睢是插足對方感情的小三。 謝睢躺在床上遲遲沒法入睡。 他聽說人之所以能生存下來是因為人有忘卻的能力,謝睢覺得自己這份能力好像消失了。每一分每一秒,他眼前浮現(xiàn)的都是樂安然最后跟自己說的那句話。 男朋友。 視線被模糊,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謝睢睜眼望著天花板,辛酸地笑了下。 初中時,謝睢家庭美滿,父母恩愛,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直到父母各自出軌,離婚后馬不停蹄地跟小三結(jié)婚組建新的家庭。 從那之后,在眾人面前塑造的形象被一塊塊打破。謝睢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每天都在心底埋怨憎恨這個糟糕的世界。陰暗的情緒將他同化,謝睢也開始變成糟糕的人。 他討厭別人跟自己說愛。 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只見了他一面連他名字里的睢字都不會寫就大放厥詞地說喜歡自己。謝睢接受她們的告白,轉(zhuǎn)頭又將那些給“謝?”的告白一一扔進(jìn)垃圾桶。 他知道自己是爛人一個,連對樂安然心動的點都很爛。樂安然高中時有沒有喊過他名字他忘了,謝睢只記得那夜在沙發(fā)上,樂安然啞著嗓子說“謝睢我不做了”時,他心動得快要窒息。 可再心動謝睢也沒想過要當(dāng)小三,不插足別人的感情是他僅存的良心。 謝睢抬手捂住眼。 手臂被淚浸濕,謝睢一遍又一遍地勸告自己不能當(dāng)?shù)谌?,另一道聲音卻一遍又一遍跟在那些話之后。 不要當(dāng)小三。 可那是樂安然。 不要做第三者。 可那是樂安然。 不要讓父母悲劇在你身上重演。 可那是樂安然。 凌晨一點,謝睢拿起手機撥出電話。 短暫地幾聲嘟響后對方接起了電話,溫柔暗啞的聲音通過聽筒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 “然然已經(jīng)睡了,如果有事的話明早我再替你轉(zhuǎn)告?!?/br> 過了幾秒,也可能是一分鐘,謝睢再開口時聲音止不住地顫抖,“你是誰?” 對方輕笑了聲,“她沒告訴你么?” 蘇嘉澤頓了頓,態(tài)度驟然轉(zhuǎn)變,一字一句冷聲道:“謝睢,你不過是個消遣的玩具罷了,別總纏著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