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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他的星心在線閱讀 - 第51章

第51章

    “Bonjour,ma   petite   beauté!”

    顧悠早上一睜眼,就聽到了一個活力十足的聲音。

    說話的人正吸著一盒牛奶,坐在床前看書,翹著二郎腿好不自在。

    “聽不懂,說人話?!彼坌殊斓刈鹕?。

    “早安,寶貝兒?!?/br>
    “誰讓你來的,閑得沒事?”

    Lee咬著吸管,翻過一頁書說:“我只是晨練路過而已,經(jīng)過房主人同意才進來,我們昨天不是約好出去玩的嗎?”

    “我要換衣服?!鳖櫽普f,“請你出去?!?/br>
    “我看不見?!彼脮鴵踝∧槨?/br>
    顧悠看見書面上的字,念出聲:“錯……惹?”

    Lee撲哧笑出來:“大清早就賣萌,什么錯惹,是cuore,意大利文,‘心’的意思?!?/br>
    “心?什么心?”顧悠側(cè)過身,脫掉睡衣。

    “換句話說是《愛的教……”Lee邊說邊放下書,視線落及女孩的裸體倩影,立刻閉眼,將書擋回臉上。

    “愛什么?”顧悠穿上內(nèi)衣小背心,拉扯下來。

    “……《愛的教育》?!蹦腥说穆曇舯粫娴冒l(fā)悶,像是狗嘴戴了鐵罩,嗚嗚嗚嗚。

    顧悠換好衣服,下床拉開窗簾,見他還是用書遮著臉,提醒一句:“我好了。”

    Lee放下書,瞥瞥她:“你有20公斤嗎?”

    “21?!?/br>
    “發(fā)育真差……”

    “嗯?”

    “呃……我是說……我是說你要不要喝牛奶?”

    顧悠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牛奶,皺眉:“不要。”

    Lee被女孩的厭惡表情刺傷了心,頓時有些不痛快:“你干嘛這么嫌棄我?”不等她說話,他進一步責(zé)難,“你怎么能這么偏心?我又沒有傳染病,你這個樣子很不孝順,現(xiàn)在就這么叛逆,等我老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無緣無故被扣了好幾頂大帽子,顧悠壓力劇增:“你什么意思?”

    Lee放下二郎腿,一下子坐直:“黎川喝過的你不介意,我喝過的你就不要,憑什么?”

    顧悠看著被他咬得扁碎的吸管,冷冷說:“憑什么?你說憑什么?除了私闖民宅,你還喜歡偷聽墻角?”

    “……”問心有愧,監(jiān)護人氣勢弱了不少,低下頭默默看書。

    裝,再裝。

    顧悠走過去,踹他一腳:“顧邵京還沒死呢,養(yǎng)老也養(yǎng)不到你,少自作多情?!?/br>
    Lee象征性地躲了一下,沒躲開,正想說他馬上就死了,轉(zhuǎn)念一想,那不明擺著自己要做兇手,索性裝聾作啞,繼續(xù)保持矜持。

    顧悠洗漱速度極快,十分鐘搞定,背著小包整裝待發(fā),偏偏某人又踟躕起來。

    “走啊,磨蹭什么?”

    “你真的要背……這個包嗎?”Lee指指小豬的歪鼻子。

    “這包怎么了?”

    “沒怎么,走吧……”

    ·

    FIB訓(xùn)練中心的射擊場,不同于外面那些真人CS俱樂部,這里全是真槍實彈。

    顧悠戴上黃色防護鏡和降噪耳機,Lee捏著槍口,遞給她一把算得上輕便的瓦爾特PPK。

    顧悠握過槍把,掂掂兩下:“警用槍?”

    “自衛(wèi)槍,你要先學(xué)會保命?!彼攵自谒砗螅职咽謳龜[好姿勢,“PPK后坐力不大,但是不壓的話,槍口還是會上抬——”他往上拍了一下她的手腕下方,力道不輕不重,“就像這樣?!?/br>
    顧悠穩(wěn)穩(wěn)端著手臂,他稀罕道:“你練過?”

    “沒練過?!鳖櫽妻D(zhuǎn)身,槍口抵住他的眉心。

    “別瞄自己人。”Lee抬手把槍按下,“你那天沒打死弗里斯,還把我家里的樓梯雕花崩掉了,描邊描到頭發(fā)上,真可惜?!?/br>
    槍口被壓低,對準的位置恰好是男人的心臟,顧悠扣緊右手食指,笑了一下:“你希望我殺了他?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我們只是互利關(guān)系?!盠ee似乎沒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全然不設(shè)防,“你長大以后想做什么?”

    “警察。”她摘下降噪耳機,掛在脖子上。

    “唔,警察可是高危職業(yè)……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嗎?”

    “清賬啊?!鳖櫽埔姳O(jiān)護人突然吃鱉的表情,越發(fā)無辜地說,“不是你說的嗎?”

    Lee哼了一聲,惡聲惡氣道:“小孩不許頂嘴,你以后不能當警察,也不能跟我對著干,聽見沒有!”

    “為什么?警察多帥?!?/br>
    “你覺得當警察帥?”

    “嗯?!?/br>
    “那你看我?guī)泦???/br>
    “……”

    措手不及的落入圈套,讓顧悠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說帥,那豈不是順了他的理論;如果說不帥,指不定又要死纏爛打黏上來。

    Lee看她半天不吭聲,苗頭一點,直接炸了:“你為什么要猶豫?這種問題還需要猶豫嗎?你是不是對我有偏見?你果然是偏心。”

    顧悠:“……”

    這家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在求生欲的迫使下點了頭:“帥?!?/br>
    “和顧邵京比呢?”他緊接著問。

    “……”

    “你耍我!”

    “……你帥、你最帥?!?/br>
    “和黎川比呢?”

    “……”

    “你就是在耍我!”

    “……”

    顧悠不堪其擾,心累地垂下手。

    “誒,你怎么不開槍?。俊盠ee十分欠揍地貼過來,“我還以為你會開槍呢?!彼呐男乜?,“你剛才瞄錯位置了,我心臟不在左邊。”

    “不在左邊?你是……右位心?”顧悠詫異,想起他身上的種種反像,隱約明白了原因,“你告訴我,不怕我真殺了你?”

    “之前答應(yīng)要告訴你的?!盠ee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毫無遮掩,“其實我不怕瞄心,我最怕的是電擊?!?/br>
    “電擊?”——這么簡單?

    “比如帶高壓的警棍?!彼⑽⑻鹣掳?,拉著她的手附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是咽喉,如果電擊的是這個位置,我就基本廢了,甚至可能會死。”

    顧悠愣:“為什么?”

    “原因很復(fù)雜,不好跟你解釋?!彼f話時的聲帶在她指間震動,“總之是一種后天的心理條件反射。”

    后天條件反射?

    這不就是俗稱的心理陰影嗎?

    他受過心創(chuàng)?

    普通的電擊能留下多大心理創(chuàng)傷?難不成是長期觸著高壓電線?

    越是強大的人,缺點越致命,她低聲自語:“阿喀琉斯之踵,唯一的死xue。”

    Lee眉目帶笑,揉揉她的頭發(fā):“所以說,千萬別告訴別人啊,寶貝兒,我的身家性命,現(xiàn)在可全掛在你嘴上了?!?/br>
    顧悠沒說話,重新帶上耳機,瞄準遠處的射靶。

    一發(fā)子彈,正中靶心。

    “好槍法!”突兀的掌聲響起。

    顧悠回過頭,訓(xùn)練室外走進一個穿著制服的白人男子,方臉寬額,鬢角濃密,一雙淺灰色的眼睛,像某種見不得光的浮游生物。

    Lee嘆了口氣,起身轉(zhuǎn)向來人:“FIB到現(xiàn)在還沒把你開除,也真是不容易。”

    “看來某人剛獲得自由,就開始沾沾自喜了……”那名男子在Lee對面站定,語氣不善地說:“蛇會蛻皮,但本性不會改,編號7707,難得又看到你偽善的一面,你這是在培養(yǎng)下一位通緝犯嗎?”

    顧悠聽過不少懟人的話,也沒把李月白當成什么改邪歸正的好人,但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她躺著也中槍。

    在孩子面前說這種話,都不過過腦,這樣的人也能進FIB?

    她正想著,就聽見Lee說:“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好像沒長,克里斯多探員?!?/br>
    克里斯多:“……”

    要論這嘴炮功夫,還真是沒人能比得過李月白……

    顧悠忍不住勾起嘴角,低頭擺弄手上的槍,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沉悶之響,抬頭一看,監(jiān)護人嘴角掛著一抹紅。

    那白人男子收回手臂,又揮出一拳,Lee沒躲也沒擋,表情不見痛癢,只嘴唇抿得更緊了。他站在那里像一個不倒翁,身體歪了一下又站直,固執(zhí)地承下對方單方面的毆打。

    人rou沙包么這是?

    “躲啊白癡!”顧悠一把推開Lee,擋到他身前,同時在克里斯多的腳邊地板上開了一槍。

    “離遠點,”她警告道,“不然別怪我打你身上。”

    “Shit!”克里斯多大猩猩似的往后跳開,“別亂開槍!小心走火!”

    Lee沒料到顧悠會插手。她本應(yīng)該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才是。在貼了上百次冷屁股以后,他已經(jīng)明白自己不招她待見,可現(xiàn)在又搞不懂她了。

    “別擔(dān)心,寶貝?!彼阉厣砗?,語氣輕快地說,“探員先生只是想和我玩玩而已?!?/br>
    “哼,我看這丫頭和你一樣頑劣?!笨死锼苟嗉蓱勚櫽剖稚系臉?,站得遠遠的,“看著她,我就仿佛看到了第二個你?!?/br>
    “是嗎?”Lee笑著說,“那真是太好了,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她長大一定和我一樣好看,追求者排成一個團,哎……想想就愁?!?/br>
    克里斯多氣得臉青:“艾利沙,你別得意的太早!我能抓住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br>
    Lee坦然:“同樣的話還給你,我能逃脫一次,就能逃脫第二……”

    “我想吃麥當勞?!鳖櫽拼驍嗨麄儯脴岊^戳戳Lee的后背,“不玩了,沒意思。”

    ·

    一出FIB訓(xùn)練中心,Lee就打了個噴嚏。

    “感冒?”顧悠問。

    “不是,我鼻梁受過一點小傷,留下的后遺癥?!彼宋亲樱瑖娦σ宦?,“剛才嚇到你了嗎?”

    “為什么不躲?”

    “怎么,心疼我???”

    “我不喜歡剛才那個人?!?/br>
    “哦?!盠ee找回了優(yōu)越感,“這么說,我不是你最討厭的人啊……那么,你也不是真的想吃麥當勞吧?”

    “我想喝冰可樂?!?/br>
    “在車里等我?!彼麕退_右側(cè)車門。

    顧悠爬上車,大約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監(jiān)護人才回來,遞給她一瓶依云,常溫的。

    “可樂呢?”顧悠看著手上的礦泉水,再看看他手里的易拉罐汽水,不悅道:“我腸子早就長好了,不必這么養(yǎng)生?!?/br>
    Lee關(guān)上車門,坐在駕駛座,認真道:“女孩子少喝冷飲,對身體沒壞處?!?/br>
    顧悠撇了下嘴,勉強接受了愛cao心的監(jiān)護人的好意。她擰了下瓶蓋,打滑,沒擰開。她擦擦手心,重新握緊瓶蓋,正蓄力待發(fā)的時候,水瓶被人拿走了。

    Lee幫她擰開礦泉水瓶蓋,折了一支長吸管掛在瓶口,遞回來。

    “……謝了。”顧悠說。

    Lee應(yīng)了一聲,笑瞇瞇地看著她。在吸管的對比之下,女孩的嘴巴顯得更小了。

    他喝了幾口汽水后,忽然開口說:“顧悠,我覺得……我們之間應(yīng)該坦誠一點?!?/br>
    顧悠拿開嘴里的吸管:“坦誠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槍法是誰教的?”

    “難道你不相信我是天才?”

    “我當然相信,但是,”他頓了頓,“即使是天才也要先學(xué)會理論知識……你懂我意思吧?”

    顧悠沒回答,繼續(xù)喝水,小半瓶下肚,她緩緩說道:“人與人之間的坦誠從來都是相互的,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拷問。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你先說。”

    Lee一手拿著易拉罐,一手拋玩著她的礦泉水瓶蓋,聞言“嘖”了一聲,有些煩躁:“講道理,你知道我,比我知道你要多很多,你mama肯定和你說過我的事,不然你不可能一見面就要殺我……她是不是說——”

    他變了個語調(diào),冷聲冷氣道:“‘那個叫李月白的家伙超壞噠’!”說完聲音又變回來,“是不是這樣?”

    顧悠心里想著:這廝語氣學(xué)我學(xué)的挺像的,但那個‘噠’是怎么回事?

    Lee突然閉嘴,憋了個汽水嗝,繼而歉意地笑了。

    顧悠也笑了。

    他咳了一聲,繼續(xù)道:“你不能信她的話啊,我可是良民……”

    “你前天晚上不是這么說的。”她打斷他。

    “啊……我前天晚上說什么了?”

    “半個合法公民?!彼嵝?,并且補充:“我聽說你是通緝犯?!?/br>
    “是……我以前的確是通緝犯?!彼凵耖W了一下,“但我打算改過自新,做個好人,這就是我剛才打不還手的原因。那個FIB的混蛋是故意找茬。在緩刑觀察期,我不能做任何出格的舉動,即使他人有錯在先?!彼徚丝跉?,“等我恢復(fù)身份,就能拿下你的所有監(jiān)護權(quán),當個全職好爸爸,你要相信我才行?!?/br>
    “真抱歉啊,我已經(jīng)有一個法律名義上的父親了?!鳖櫽婆e起瓶子晃了晃,“而且,那位混蛋說的很對——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改過自新?我看你已經(jīng)重cao舊業(yè)了。”

    “我說過,那是任務(wù)?!盠ee放下易拉罐,“藤治子櫻的哥哥藤治原平……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娘娘腔,涉嫌販賣兒童和非法醫(yī)療實驗,F(xiàn)IB調(diào)查局主動找KTA合作……說起來這件事顧邵京也摻合了一腳,你小小年紀,正義感這么強,卻由著你爸爸做犯法的事,而且,你母親的死……”他聲音卡了一下,似乎又被汽水勁兒沖到了。

    顧悠拿回瓶蓋,擰上瓶子。她低頭玩著吸管,仿佛沒聽他講話。

    “總而言之,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包括你,顧悠?!彼⒅哪?,手指敲了敲方向盤,試圖集中她的注意力,“你母親的死和你也脫不開關(guān)系,你被顧邵京用毒品控制著,卻不知道他作惡比我還多……如果你真的明辨是非,就應(yīng)該原諒我,接受我,尊重我,甚至是喜歡我,而不是像躲瘟疫一樣躲著我。”

    女孩沉默,吸管在手里纏繞著。

    “這對我來說,是不公平的……”Lee趴在方向盤上,說著說著低下了頭,像是累了似的抵在自己的手背上,“總該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選擇,你對我不公平,你們都……不公平……一點也……不……”

    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很糊,短短一句話也要斷上好幾節(jié),仿佛喃喃自語一般。

    顧悠給他帶來了新的生活寄托,他想做個正常人回歸社會,融入親情友情愛情,但卻總是被排擠在外,連孩子也不愿接受他。

    黑暗罩得更深。一邊把他往深淵推,一邊把他往深淵拉,他在邊緣搖搖欲墜。

    他可以是任何人,卻唯獨當不了自己。

    男人肩膀顫抖著,不再說話了。

    “唔……好吧?!鳖櫽平K于出聲了,她伸手薅住他發(fā)頂?shù)拇缑屗X袋抬起來,“我給你機會。”她看著他紅紅的眼眶,一下子笑了,將一個東西塞在他唇間。

    Lee愣愣地含住,下意識舔了舔,有點扎舌頭,他茫然吐在手心。

    原來是一顆由吸管折成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