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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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fēng)雪侵襲了整個東區(qū),城市道路都被封閉了,機場也取消了所有航班,大批滯留的旅客讓機場周邊的生意一下子紅火起來。 巴塞洛度假酒店大堂前,服務(wù)人員正在幫幾位新來的客人搬運行李,其他等候的客人們則叁叁兩兩站在一起。 有人抱怨著糟糕的天氣,糟糕的航班,這場暴風(fēng)雪給自己的行程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周遭的人不約而同地點頭附和。 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也點點頭,仿佛感同身受。 沒人知道這男人是什么時候站在那兒的,似乎在被人注意到之前,他就已經(jīng)站在那兒很久了。 他懷中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裹著小毯子,埋在大人的肩頭睡的正香。 多么溫馨。 沒有人會懷疑一個父親,正如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身無分文的通緝犯會住進五星級酒店一樣。 他們乘坐電梯,電梯員搭了話:“這孩子一定累壞了?!?/br> “是啊,走了太遠的路。” “你們是從機場一路走來的?” “到處都是雪?!?/br> “沒錯,天可真夠冷的,祝你們今晚睡個好覺。” “謝謝?!?/br> 走出電梯便是一個弧形的連廊,Lee向右轉(zhuǎn)過走廊的拐角后,把懷里的人放到地上站好。 顧悠從毯子里露出臉。 “你說過我們不能住酒店?!?/br> Lee從口袋摸索出一張磁片,對折了幾下,放在門卡感應(yīng)器上。他瞅她一眼:“啊……我是說過?!?/br> 感應(yīng)器“嘀嘀”響了兩聲,閃爍著紅光,門沒能打開。 顧悠正要嘲他幾句,卻見Lee抬手將墨鏡摘下塞在領(lǐng)口,將磁片換了個面:“所以說,男人的話不能信?!?/br> 顧悠:“……” 大豬蹄子還挺有自知之明。 她往前走兩步,裹了裹身上的毯子,防止拖到地上。 “你這樣是打不開的,一般房卡里都有特制芯片,沒法物理破解,最好去弄一張清潔工的萬能卡。” Lee收起作案工具,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認真考慮她的建議。 “好吧,我就是想嘗試一下。”然后,他掏出一張正兒八經(jīng)的酒店房卡,在門上輕輕一掃,門應(yīng)聲而開。 “女士優(yōu)先?” 監(jiān)護人很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悠站在門旁沒動,抬手指了指,用一種異常冷靜的口吻說:“如果房間有光亮,那就說明里面有人對吧?” “沒關(guān)系,哈尼,我們可以把他趕出去?!?/br> “你逗我呢?” “現(xiàn)在是認真的?!?/br> Lee收起了玩笑臉,但顧悠已經(jīng)不想理他了。 她把腦袋探進門縫,小心翼翼地往房間里看,視線和沙發(fā)上的人對了個正著。 “嗨,小悠?!蹦侨伺e了舉手上的啤酒,沖她微笑,“你倆在門后說什么呢,干嘛不進來坐坐?!?/br> “……你怎么在這?” “我一直都在這呀,小甜心?!?/br> “不要叫我甜心?!鳖櫽埔话殉断卤澈蟮奶鹤印?/br> “啊,哈,為什么?” “因為她不喜歡?!盠ee關(guān)上門走了進來,他在桌子上的一堆空玻璃瓶中,摸出一瓶沒開封啤酒,用牙齒咬掉了蓋子。 “下次別買便宜貨,高文?!?/br> “喂,沒人請你喝。” 電視被調(diào)成了靜音,正在播放著新聞。要是這場暴風(fēng)雪延續(xù)不停的話,物資短缺將變成新的問題。為了維護海外公民權(quán)益,Z國已率先發(fā)布了撤僑令。 顧悠迭好毯子,接著費力地脫掉臃腫的外套。 高文晃著酒瓶說:“你們來晚了,飛機昨天就停飛了,打個不恰當?shù)谋扔鳎耗銈冨e過了‘諾亞的末班舟’。” “那就等下一趟末班。”Lee撈過的顧悠外套,對她說:“去洗澡吧,我一會兒幫你叫份晚餐。” 女孩離開視線,Lee坐下來,把口袋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掏出,陳列在面前的桌子上,其中包括一把軍用折刀,兩把自動手槍和叁支果味棒棒糖。 這些東西放在一起實屬怪異。 Lee將酒瓶放一邊,撕開一支水蜜桃味棒棒糖塞進嘴里,現(xiàn)在桌上只剩下兩支棒棒糖了。 “到底是什么事把你耽擱了?”高文說,“你從沒犯過這種低級錯誤?!?/br> “是人總會犯錯?!盠ee拆開彈匣,掃一眼又裝回去,“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高文咧嘴一笑。 “別傻了,難道你就不能自己擼一發(fā)?” “我是這么干的?!?/br> “然后呢?” “然后帶壞了小孩?!?/br> “ What the f——”高文趕緊捂住了嘴,“你那個嗯——嗯——嗯——嗯?”他在沙發(fā)上坐直,試圖通過某種男性獨特的肢體語言來表達不可明說的內(nèi)容。 “是你想的那樣。”Lee盯著手中的槍,用布擦拭槍口上的硝灰,“我盡力了,但是失敗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把我當成野生動物,不愛搭理我了?!?/br> “哈哈哈……野生動物……曬鳥的人猿泰山嗎?”高文忍不住又要哈哈大笑。 Lee扭頭冷冷睨他一眼。 “咳咳,好吧,這很簡單——假裝無事發(fā)生,如果她主動提起,你就裝失憶,讓這事不了了之,相信我,小孩的腦子就跟金魚一樣,很快就會忘的一干二凈。不過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把她送走。” Lee左腮幫含著棒棒糖,伸手扯過電話打給前臺訂了兩份晚餐外加淡茶。 “我要去Z國?!睊斓綦娫?,Lee轉(zhuǎn)過身,“你幫我搞定外交部的人?!?/br> 高文搖搖頭,“不行,你不能陪小悠去Z國,這和咱們一開始的計劃不一樣,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去Z國,就算你能混上飛機,落地也會被掃成馬蜂窩,你想變成馬蜂窩嗎?” “不想?!?/br> “艾利,別亂來。你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要去找人?!?/br> “需要你親自出馬?” “找我前女友。這事你先替我保密,我不想讓第叁個人知道。” “你前女友不是死了快半年了嗎?等等,你有幾個前女友?” “一個。” “那還有什么好懷疑的?” “不,不是懷疑,我就是想……確認一下?!?/br> “哼,我可不信你鬼話。”高文抱起胳膊,“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Lee拿起酒喝了一口。 高文抬了抬眉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電視。 新聞上的外交發(fā)言人還在講述撤僑的具體細則。 “噢,這可不是個好主意……” 顧悠洗完澡,高文已經(jīng)不在房間里了。她穿著一件套頭衫在桌旁坐下,發(fā)尾還是濕的,在衣服背后蹭出水跡。 “你得把頭吹干再吃東西。”Lee倒了杯茶給她,“要我?guī)兔γ矗俊?/br> “吃完再吹吧?!鳖櫽妻哿讼骂^發(fā)。泡完澡實在太渴了,她拿起茶杯一口氣往肚子里灌,發(fā)出咕嘟咕嘟的喝水聲。 電視依然開著,但卻換成了別的節(jié)目,暖調(diào)的光讓寒冷的夜晚染上了一種溫柔的顏色。 顧悠兩手捧著杯子喝水的樣子很乖,Lee忍不住又想逗她玩:“嗨,我說,你該不會是海綿寶寶變的吧?” 顧悠仰頭直到把茶水喝完,才回答:“不是?!?/br> “水母?” “不是?!?/br> “美人魚?”Lee似乎玩上癮了,伸頭看看她的腳,好像她真的長了條尾巴似的。 “我小時候算命……” 顧悠剛開口,突然不說了。 Lee把餐盤推到她面前,用眼神鼓勵她繼續(xù)說下去。 “算命怎么啦?” “說了你也不知道。” “別小瞧我,試試看?!?/br> “……”顧悠抓著刀叉,努力與盤子里的鹽焗大蝦作斗爭,“五行你知道嗎?金木水火土……” “煉金術(shù)?” “你就這么理解吧,我五行缺……” “缺水?!?/br> “嗯……” “你改過名字嗎?” “?。俊?/br> 她沒能跟上他的節(jié)奏。 Lee兩肘支在扶手椅上,用交叉在一起的雙手抵著鼻梁,只露出一雙微笑著的眼。 “可是你的名字里沒有水?!?/br> “……當然了,我家里人又不迷信?!?/br> “我也不?!?/br> Lee伸手越過桌子,接過她手中的餐具,將叉子插在蝦的背部固定,刀尖從頭部開始往下,沿著蝦的側(cè)邊把殼完整的剃掉。 這利索的手法,怕是連法醫(yī)都要自愧不如。 顧悠吃掉剝好的蝦rou,然后依著監(jiān)護人剛才的動作,先用叉子固定食物,用刀慢慢挑。 “我討厭吃西餐?!?/br> “筷子應(yīng)該更難吧?” “誰用筷子吃蝦,我們都是用手?!?/br> “西餐也可以呀?!?/br> Lee說著便剝了一只蝦,他打算喂她吃,但顧悠歪頭躲開了。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搞得她很不自在。她又不是殘障人士。 “所以這次我們走不掉了嗎?” “這事兒賴我,不用太擔心,我們還有B計劃?!?/br> “B計劃?” “有A計劃就有B計劃,”Lee用紙巾擦擦手上的油膩,起身走向浴室,“只不過稍微麻煩點?!?/br> 電視屏幕變暗了,是某個香水廣告,一個精美的瓶子,在不知名的液體中下沉,下沉…… 顧悠看也沒看,關(guān)掉了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