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質(zhì)效應
從現(xiàn)場出來,鐘晚站在警戒線外,深吸了一口氣,周遭灌木叢和荊棘的味道并不好聞,但總是比樓里那水泥加尸塊的血腥味好太多了。 善后的高幸從她身后小跑了兩步,站到她身邊閃著眼睛問著:“鐘教授,隊長要收隊了,你和我們一起嗎?” 鐘晚順勢點點頭了,掏出那份簽了一半的合同,有些無奈。 “還是要去把這份合同簽完。下次再和你們一起出現(xiàn)場,還是盡量別被攔下了?!?/br> 剛剛陳迦朗那副要死要活的場面還歷歷在目,高幸有些替自己的隊長尷尬,抬手揉了揉頭發(fā),干笑了兩聲。想了想還是選擇幫陳迦朗挽回一下他那蕩然無存的顏面。 高幸:“鐘教授你別介意,隊長他父親就是警察,他本人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是傳統(tǒng)刑偵手段,對心理學這種建立在理論之上的刑偵手段總是有疑慮的,說話難免夾槍帶棒了點,你千萬別和他較真?!?/br> 鐘晚搖搖頭,剛準備說她不介意,顧夢之從她身后走過來,停在了她的另一邊,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聲音。 “或者,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也可以報復回來。” 剛剛一直鉆在案子里,現(xiàn)在回過神來,鐘晚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陳迦朗對心理學這種以邏輯作為支點的手段都嗤之以鼻,那犯罪側(cè)寫在他眼里更應該是無稽之談了??伤皖檳糁年P(guān)系看起來,至少還不錯? 鐘晚面上不顯,看著顧夢之玩笑開口:“比如?” 顧夢之扭頭看過來,面上依舊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笑容,就像剛剛那句話只是個無心的調(diào)侃。 “鐘教授是學心理的,辦法應該比我多才對。” 鐘晚不語,只是在轉(zhuǎn)回頭,掃過不遠處的陳迦朗時輕吐了一句:“特案組真是兄友弟恭啊?!?/br> 而一旁聽完兩人完整對話的高幸,略帶同情的看向了說著收隊的話題中心人物。 “收隊!”陳迦朗下了命令,扭頭就對上了那三個站在一起的人的眼神,神色各不相同,卻將他看的有些頭皮發(fā)麻:“看什么呢?回蜀里了?!?/br> 高幸:“鐘教授要坐組里的車嗎?” 鐘晚搖搖頭:“我開車來的,我跟著你們就好?!?/br> 高幸點點頭,抬頭看向女人身后的顧夢之,正準備開口叫他一起,那男人卻先開了口。 “鐘教授方便稍我一程嗎?”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鐘晚看過去,男人完全沒有麻煩了他人的自覺,面色如常。就在高幸以為鐘晚會拒絕顧夢之無理要求的時候,女人卻莞爾一笑。 “當然?!?/br> 顧夢之看著停在自己眼前這輛墨綠和白色拼接的勞斯萊斯魅影,面色不變:“車不錯?!?/br> 鐘晚開車門的手一頓,掃眼自己這輛浮夸到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百萬豪車,難得的面露苦笑:“就當它不錯吧?!?/br> 鐘辰對鐘晚似乎總有某種誤解,國外這十年,什么浮夸給她安排什么,只要是她想要的,鐘辰總是能在同樣的東西中,找到最貴的,然后塞給她。像是在彌補,至于在彌補什么鐘晚心里明白。 是鐘辰對她的愧疚,生長在十三年前那個午后的愧疚。 “鐘教授優(yōu)雅得體,追你的人應該很多吧。” 鐘晚正跟著前面特案組的車,坐在副駕駛的人突然發(fā)問。她笑了笑,抬手隨著前面的車子打了轉(zhuǎn)向燈。 “顧教授一表人才,追你人多嗎?” 顧夢之一頓,眼中的興趣更深了些:“鐘教授覺得呢?” 綠燈在前面警車開過時正巧變紅,鐘晚踩下剎車,摘了檔,轉(zhuǎn)頭去看身邊一直將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面露抱歉。 “不好意思,我從小到大沒追過人,沒法給出中肯的評價。不過……顧教授如果只是作為友方來說,還是挑不出差錯的?!?/br> 顧夢之眼皮一動:“為什么不能是敵人?有時候宿敵才是一個人這一生最難忘的人?!?/br> 鐘晚淡淡的收回視線:“我可不會讓宿敵坐在我的副駕駛,更何況,那晚顧教授看我的眼神,可不是看宿敵該有的眼神?!?/br> 顧夢之大概是被挑起了好奇心,靠著椅背動了動,將半個身子都沖向了女人,找到合適的姿勢后,才歪頭開口:“那我是什么眼神?” “同類?!辩娡聿蝗タ此?,只是掛檔將車啟動。駛?cè)刖囅У姆较颉?/br> 接著便不再開口,顧夢之也不催,只是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的看著女人的側(cè)臉。 將近六百萬的車,輕而易舉的追上了警署二十多萬的警車,直到墨綠色拼接的車穩(wěn)穩(wěn)的重新跟上警車后,鐘晚才緩緩開口。 “顧教授聽過同質(zhì)效應嗎?” “大概聽說過。” “人天生就是自戀的,人們總是喜歡與自己相似度很高的人保持親近,而相似的人也容易相互吸引?!?/br> 顧夢之若有所思:“就像人們口中的‘夫妻相’?” 鐘晚一頓,笑著點點頭:“也可以這么說。但不全面。這種相似,或許是外貌,但也或許是,本性。世界八大定律中的‘吸引定律’就把‘同質(zhì)效應’的過程體現(xiàn)成自然法則:同頻共振,同質(zhì)相吸?!?/br> “顧教授對我,就是如此?!?/br> “因為在你眼里,我們,太像了。” 鐘晚說完,車廂里陷入了一段沉默,就連發(fā)動機的轉(zhuǎn)動的聲音,都因為性能極好的配置阻隔開來。 其實那晚,顧夢之根本沒看清羌九畹副駕駛?cè)说臉用病D且凰查g的回眸,更多的是本能,說的玄幻一點,是一種沒有理由的吸引。 他只看到明亮的車大燈,就連藏在燈后那人的輪廓他都看不真切,可就像鐘晚說的那樣,一種同頻的共振當時在他這副軀殼下產(chǎn)生了。 顧夢之抬起垂下的桃花眼,重新看向身邊的人:“鐘教授似乎不覺得我們相像?!?/br> 鐘晚:“顧教授見過兩片完全一樣的雪花嗎?” 顧夢之笑著搖搖頭:“你不是雪花,我也不是?!?/br> 沒想到身邊的人會這么回答,鐘晚一愣。踩下剎車,車子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警署門口,王淳義正在那里和下了車的陳迦朗說些什么。 鐘晚沒動,扭頭仔細看著身邊的人許久,久到不明所以的高幸向這里走過來,她才莞爾一笑。 “嗯,顧教授不過是一只狐貍?!?/br> 黑心的。 被稱作狐貍的男人不惱,甚至笑意更濃,向前湊了湊,鼻尖停在了距離鐘晚十厘米的地方。 “誰規(guī)定狐貍精只能是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