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
和江渡嶼初遇,是鐘晚十四歲那年的初春。二十歲的鐘辰剛將自己的meimei從k市接到國外,時差的緣故,下飛機時還是早上。 兄妹倆的母親是個美人,鐘晚更是像母親多一些,從小便好看。 在鐘辰的印象中,他十七歲跟隨外公離開k市前,鐘晚還是那個喜歡追在他屁股后面喊著“哥哥~”的小女孩兒,那個時候鐘晚十一歲,長得愈發(fā)有母親的影子。 比起鐘晚,鐘辰這個做哥哥的與母親有過短暫的六年的回憶,這個被母親用性命保全下來的meimei,他很疼愛,自然樂得被小團子纏著。 只是三年后在鐘漢卿葬禮上再次見到這個meimei時,鐘辰只覺得茫然,那個身穿黑裙,撐著傘,面色冷靜到淡漠的少女,怎么也無法和他記憶中穿著公主裙仰頭沖他笑的小女孩對上號。 即使這樣,鐘晚也是好看的,沒有人氣的好看。 而十五歲的江渡嶼少年模樣漸顯,一身英倫高中校服熨燙展順,黑順的長發(fā)服服帖帖,只看外表,誰都要夸一句儀表堂堂。和沒有人氣的鐘晚像是鮮明的對比。 早起準備去學校的江渡嶼,拉開家門便見到隔壁獨棟別墅的院子中站著一個女孩子,看起來和隔壁那個為人不錯的鐘辰哥長得有些像,只是不同于鐘辰帶給他的溫暖放松的感覺,這個女孩看起來就像是剛被人從冰冷的地底撈出來一樣。 這里陽光充裕,鐘晚也明明站在陽光之下,可是望向江渡嶼的眼神卻冰冷且麻木,甚至讓他恍然間聞到了血腥味。 得體的家教讓江渡嶼下意識的沖著鐘晚點頭問好,可只一眼,女孩便漠然的收回了視線,繼續(xù)閉上雙眼重新仰頭曬著太陽。直到放下行李從屋中走出來的鐘辰將她拉動,鐘晚才有了動作。 初遇的畫面明明沒有任何聲音產(chǎn)生,卻在江渡嶼的心里留下振聾發(fā)聵的聲響。直到現(xiàn)在江渡嶼有時還會看著重新鮮活的女人出神,眼睛里心疼、憐惜又或者是情誼混成一團,最后只化成無盡的沉默。 江渡嶼沉默著夾起一塊豆腐放進身旁人的碗里。 原本聽著羌九畹俏皮話的女人,轉頭沖他笑了笑,之后便在羌九畹不滿的那句“師姐,你聽我說??!”中笑的無奈轉回頭繼續(xù)聽著。 羌九畹說的話只做到了一半:吃兩碗飯。至于后半句,飯桌上這姑娘的嘴就沒停過。 “嗝,江哥,牛?!鼻季蓬蛋霐傇谏嘲l(fā)上揉了揉鼓起來的肚皮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順帶給一旁將茶杯放到桌面的男人比了個大拇指。 男人但笑不語,她身旁的鐘晚倒是打趣的開口。 “吃這么多,晚上不怕消化不良?要不,晚上你跟在車后面跑回去?” 羌九畹先是一愣,然后嚎了一聲就倒在了鐘晚身上:“會胃下垂的!師姐,你心疼心疼我吧!我三年沒吃過江哥的飯了!三年!” 這話不假,羌九畹和江渡嶼的聯(lián)系只有鐘晚這一個原因,今天是羌九畹三年前結束賓夕法尼亞交換期,從國外回來后,第一次私下和江渡嶼的見面。即使一年前江渡嶼結束法學院博士生課程,回到k市就職檢察院,他二人偶爾在工作場合碰面也只是點頭問好的程度。 江渡嶼端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一口,笑道:“以后常來。” 羌九畹:江哥,你話是這么說,可是能不能把看著我?guī)熃愕难凵袷找皇眨?/br> “懂了,師姐常來,我不重要?!?/br> 江渡嶼用紫砂壺將茶杯斟滿,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小師妹如果話少點,也可以跟著阿晚常來?!?/br> 上次和江渡嶼這樣開玩笑還是在國外,回國之后看慣了江渡嶼身穿工作制服,一絲不茍的模樣,眼下這樣穿著休閑居家服頭發(fā)隨意落在額前,開口打趣自己的放松模樣,羌九畹多少有點不適應。只得站起來哼了一下,在客廳四處逛著。 看著不遠的姑娘,鐘晚難得嗔了江渡嶼一眼:“哪有說女孩子話多的?不過是……活潑了點?!?/br> 江渡嶼撇眼揉著肚子在自己客廳里晃悠的身影,勾勾嘴角點頭道:“確實活潑?!?/br> 這是羌九畹第一次來江渡嶼家,這個人給她的感覺一直都是少年老成,但她確實沒想到能老成到這個地步??粗車鷿庵氐闹惺窖b修,就算羌九畹不懂這些,也能看出來這些木材貴的人肝顫,用料好另說,主要是單她面前這個擺著陶瓷的展示柜,看起來就很有年份。 江渡嶼這人日常的愛好也很……老派。 品茶,書法,篆香,下棋還有陶藝。 不開玩笑羌九畹第一次聽鐘晚說起來的時候,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高雅實在是太高雅了。如果不認識江渡嶼這個人,單憑這幾個愛好,羌九畹會以為是和自家老爺子同一輩的叔叔伯伯之類的。 這個展架上擺的都是江渡嶼閑來無事自己的做的陶瓷制品,茶具偏多,只是偶有幾件花瓶之類的擺件。羌九畹砸著嘴剛準備收回視線,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幾件擺件和茶壺,好像有點奇怪。 她“咦”了一聲往玻璃前湊了湊。 這動靜引得坐在沙發(fā)上的兩個人都看了過去,在看清架子上的某幾件物件后,鐘晚怔了一下,回頭沖著江渡嶼眉頭一挑,大有要算賬的架勢。而江渡嶼看清羌九畹停留的位置后,嘴角的笑意更甚,不去看身旁人投來的質(zhì)問的目光,將茶杯端起走了過去。 江渡嶼在羌九畹斜后方停?。骸疤粢惶撞鑹貛臀医o羌伯父送過去吧?!?/br> “我哪兒知道老頭子喜歡什么樣的,還是改日讓他自己來挑吧,我挑的不合他心意還要挨罵……”羌九畹轉頭看著江渡嶼直搖頭,接著一頓,欲言又止的開口問到:“江哥,為什么這幾個花瓶和茶壺都凹進去了一個坑???我剛開始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仔細看了看真的是個坑,不像是燒制過程中產(chǎn)生的,倒像是拉胚的時候留下的。還有中間這個,奇形怪狀的,說是盞也不對,花瓶也不像,而且歪歪扭扭的……殘次品嗎?” 男人手指指尖磨了磨手中的茶杯,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做這幾件的時候,有只貓總搗亂,我看著有趣就燒出來了?!?/br> 江渡嶼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至于中間的那個,不是殘次品?!?/br> 至于是什么,沒了下文。 羌九畹半信半疑的哦了聲,結果被沙發(fā)上喝水嗆到的人吸引了注意力,轉頭快步走了過去。 “師姐你沒事吧?” 茶水嗆在喉嚨,將鐘晚的臉漲的有些紅,即使羌九畹替她順著背,也緩了好一陣。鐘晚說不出話只得跟身邊的滿臉擔心的姑娘擺擺手,在羌九畹不注意的角落里抬頭狠狠地瞪了站在柜前,滿面春風的男人一眼。 那些東西上的坑都是當初在國外,江渡嶼拉胚時她使壞戳出來的,每次江渡嶼都是一愣,之后看著她笑著搖搖頭。鐘晚以為這些東西全被處理掉了,結果…… 至于最中間的那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不過是鐘晚一次心血來潮要做一個茶壺給江渡嶼,結果就拉出了這么個四不像的東西,因為實在是太丑了,就拖江渡嶼扔掉了,現(xiàn)在卻被擺在了展柜的中心。 這個人真的是……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