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空
偶爾有一艘輪船駛過,發(fā)出一陣沉悶的汽笛聲。 江胤提出送她回劇組,郁桃同意了,兩人沿著江走,腳下是奔騰不息的江水。 偶爾側(cè)著眼神看他,動作極輕,江胤渾然不覺。 從懵懂無知的依賴到朦朧的愛慕,這一沓光陰里,她一人提筆將暗戀揮毫成書,未宣之于口。 放棄戲曲后,對他的那點情愫多摻雜一絲舊夢,像是把原也屬于自己的一種可能性,無聲地寄托在他人身上。 郁桃抬頭看天,無月無星,蒼穹中廣袤無際的夜色猶如一片銀沙地。簽約第一家娛樂公司時,也是這樣的天。 快到劇組時,她餓了,扯著人隨便走進(jìn)一家面館。 面館開著門,食客滿室,只余一桌空桌,柜臺上的菜單蒙著一層油垢,頭頂三臺老吊扇不停在晃著圈。 郁桃點了兩份面,付錢動作很快,笑說:“回請你?!?/br> 江胤說:“一個綠豆餅換一碗面,我賺了?!?/br> 此時正值炎夏,兩人吃得鼻頭冒汗,期間聊起戲班子舊聞,郁桃笑得前仰后合。 “你好,可以拼個桌嗎?” 是一對大學(xué)女生,怯生生地問。 她爽快地答:“好啊,坐吧?!?/br> 吸進(jìn)最后一根面條時,從面碗中抬頭,透過餐館印著油膩子的玻璃,看到朦朧夜色下站著周時桉,烏黑的額發(fā)下一雙寂靜的眼,正臉清俊,沒有任何表情。 郁桃雙手不自覺握緊,冷汗涔涔往外冒。 江胤察覺到異常,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要去醫(yī)院嗎?” 她搖頭,連忙拿出手機一看,滿屏小離的未讀信息,略掃一眼,有幾條比較扎眼。 小離:郁姐你回來了嗎?周總到劇組來了 小離:郁姐郁姐郁姐你在哪兒,周總在和王導(dǎo)說話 小離:周總走了,我猜是去劇院找你了,沒讓人跟著 小離:周總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小心翼翼.jpg) 還有一個周時桉的未接電話。 拿起包和手機,訕訕一笑,“我男朋友來找我,我先走了。” 說這話時故意側(cè)著身子,看起來像是對著整桌人說的。 江胤扭頭看到馬路上的頎長身影,心中了然,擺擺手告別:“再見?!?/br> “好。” 單手推開玻璃門,故意放低力道,合頁緩緩轉(zhuǎn)動。 路燈下,白煞煞的光映著周時桉臉龐,他雙手插在兜里,微微傾身,眼神變了,饒有興味地盯著她,不是什么好臉色,像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郁桃快速穿到對街,街道上車水馬龍,夜風(fēng)吹亂長發(fā)間,自我安慰著,或許是心里確實有鬼影,才過度腦補。 到他跟前,舉起手機晃了晃,“剛才聽?wèi)?,就靜音了。” 周時桉開口,聲音里透著幾分清冷,“不是兩小時前就結(jié)束了?” “戲班子里有老朋友,一塊聚個餐,”頓了頓,補充說:“為了照顧我,特意挑的劇組門口?!?/br> 看他沒回應(yīng),又說:“去哪?劇組酒店就在附近,但是人多眼雜,對你來說不方便?!?/br> 言語間,是默認(rèn)待會兒要發(fā)生性關(guān)系了。 周時桉火氣噌地從心底冒起來,抑制不住煩亂的心胸,終于明白了那股微妙的不和諧感從何而來。 眼前人確確實實是把“挨cao”當(dāng)成了一份工作,和拍戲沒有任何不同,她的性子決定了不會流工作于草率,若要上工,必打起敬業(yè)精神。 原以為郁桃天生這么個調(diào)子,不曾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朋友面前,她褪下工作服,面上的表情可以那樣生動。 自動上門求庇佑的野貓,他大方,給一個富麗堂皇容身之所,可那貓兒,甚至不曾主動過來蹭一蹭腿。 思緒若亂絲,頓覺這股莫名升騰的狂躁師出無名,兩人之間,原不就是一場桃色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