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為他人作嫁衣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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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為他人作嫁衣什么的 婚宴正式舉行的當天,所有住在王城附近的中高階貴族們幾乎通通攜家?guī)Ь斓綀龀鱿?,也不知是從哪里走漏消息,反正人們口耳交談中都是面帶興奮,無數(shù)藏在精緻羽扇后頭的目光不時投向入口處。 所幸舉辦婚宴的兩家早有準備,不好得罪滿場的中、上階貴族圈,場地佈置也特別受到挑選,足以容納上千人的宴場中,侍者的身影穿流不息,手中的托盤上擺出最為高級的昂貴酒品,角落一排美食長席則是被養(yǎng)出傲慢貴氣的孩童們圍繞打轉。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著歡欣的主人拉開序幕。 然而躲在幕后的兩家主人面面相覷,已近預定開宴的時間,偏偏回覆出席的「那位」仍是不見蹤影,克萊爾及望氏的家主都暗自急得跳腳,又對究竟該準時開席或者等待尊貴的客人到達之間舉棋不定。 正當處于熱鍋上的婚宴典禮遲遲未得宣召展開,兩位新人仍在各自的準備室無聊發(fā)呆時,誰也不知道那位帝國的主子此時究竟在忙些什么。 喔、不,倒還有幾人知情。 瑪莉.羅桑在婚前與其兄有相同的舊姓,她是帝國尊貴的瑪莉公主,名字是瑪莉.菲利波特。 此時這位尚未及滿十六的少女神情愉悅,又帶些初為少婦的沉穩(wěn)氣度,陷于柔軟的沙發(fā)中拉著自己兄長的手正在話家常,顯然對于自己來不及出席那場婚宴也未表現(xiàn)太多遺憾。 區(qū)區(qū)的克萊爾世家怎能與自己的哥哥相比較呢? 「親愛的女孩,你該少碰這些零嘴甜食,畢竟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不同了?!钩练€(wěn)溫柔的兄長笑出寵溺,彷彿把對家族的所有親情都集中投注到唯一meimei的身上。 同樣遺傳一頭珍稀紅發(fā)的瑪莉卻是略略癟嘴,手撫著腹間難得顯露不安。 「哥哥,我不確定撒肯是否喜歡孩子,他自己都總笑話我像個孩子一樣稚氣。」正在邁往人母的處境,瑪莉又太年輕,即便同齡的友人也大多成為母親,她還是覺得惶恐不已。 ──真能好好勝任慈母的角色嗎? 「傻姑娘,他自然該要喜歡,而且你這是將夫妻間的私密情趣拿來打擊我這個光棍兄長嗎?」尼莫含笑奚落,即便眼中的笑意只是表面,能夠看穿真實的實在不多。 「明明是哥哥自己不肯娶……好了別這么看我,哥哥不喜歡這類話題,我不提了就是。」雖然對方表情未有太大變化,但是與親兄長生活十年的瑪莉怎能看不出他眼中的不愉,但又尚能恃寵而驕地隨意帶過,越過被嫌棄的精緻茶點,一邊俯身為兩人重新倒?jié)M兩杯熱茶。少婦一身盛裝打扮原本正準備偕夫一道出門參與那場盛會喜宴,誰知尚未踏進車廂就見修鋪平整的車道上有另一輛馬車低調駛來。 直起腰桿時瑪莉正好捕捉到身旁兄長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當下一愣,就還捂著小嘴偷偷竊笑起來。 「哥哥想什么呢?怎么露出這般讓人心疼的表情,有誰欺負您了呀?」 尼莫聞言卻只淡淡地勾唇,竟也沒有反駁地點頭應和道:「是啊,欺負的人可多著呢?!?/br> 其妹笑著還想追問,對方又已從容起身。 雖然不明所以,瑪莉只得跟著從沙發(fā)前站起,即便被他突然來訪打亂了行程,回視的眼神仍充滿溫暖喜悅,兄妹兩人等同在城堡中相依為命長大,即便本家的母親與其他兄姊們都不能與眼前的帝王兄長相提并論。 「臨時上門打擾你們是我考慮不周,但是還有些提醒想與你的丈夫說上兩句,不得不再多借點談話的時間,meimei可別因此吃醋到哥哥身上。」輕點她的鼻頭,俊美溫柔的調侃又足以使人當場被迷得暈頭轉向。 「才不會呢!我才不會吃哥哥的醋,要吃也該吃撒肯的。」嬌俏的少婦氣呼呼地皺皺鼻尖,又難掩疑惑地問:「說到撒肯,他上哪兒去了?」 稍早前兩人乍見尼莫主動現(xiàn)身,莫說瑪莉驚喜交加,其夫婿竟也一臉震驚復雜,等到被支開準備會見的客室與茶點回來,又只見尊貴的兄長站在原地,亦未察見自己丈夫的蹤跡。 「我讓他在隔壁等著,有些公務上的失職不便公開追究,讓他獨個兒反省頭疼一陣也好?!?/br> 「哥哥也別太嚴格,畢竟撒肯上任不久,尚在摸索的階段難免有些疏忽……」瞧她前一句還在維護兄長,下一句立即就顯露出偏心,嫁出去的女兒果然真如潑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囉。 「曉得了,沒良心的小傢伙?!鼓崮坏脽o奈輕捏meimei臉頰,把手感頗佳的頰rou捏出一團紅痕、還見人疼得哇哇大叫才肯心滿意足的放開。含笑的神情待到轉身推開另一扇門后,又宛如冬日雷云般滿佈駭人陰霾。 門后屋中跪著一名男子,一身不失儀態(tài)的昂貴正裝仍然利落筆挺,膝頭也未因跪得時間長了而稍有彎曲,扳直的背脊只因再次開啟的門扉動靜更加僵硬。 早前被人不由分說地喝令下跪,羅桑家族這位大公子竟也毫無疑義地乖乖照辦,并非全因為對方的帝王背景,等到面臨人去樓空的禁閉場面都未敢擅自起身,跪出心甘情愿的撒肯仍在心懷僥倖,還以為那場「災情」該能拖住對方腳步,此時明顯報復的恐嚇舉動還只是前菜而已。 就算克萊爾及望氏兩家的聯(lián)姻婚禮照常舉行,男方新人僥倖脫逃牽連責難;逝去王者的遺體報銷竟也未讓應該心痛欲絕的帝王消沉不已,預想中的慘烈后果平靜的像一場夢境。究竟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或者其實是某人早就漸漸想開、又找不到臺階順勢而下,于是只能等著某一個契機到來? 十幾天以來未曾聽說過望氏臨頭的災難,撒肯更不敢主動接觸嫌疑,尤其弟弟貝爾那邊又毫無求助的訊號──當日被指派照料娜塔莉、并等待魯卡歸返的貝爾完全不清楚后頭的手腳,還認定其兄與好友及時趕上門橋簽退的時間并能各自歸返──顯然彌雅.望在危及之中仍有脫身的手段,雖然對此感到失望,撒肯又更加有些扭曲的喜悅。 綁縛住尼莫雙腿的尸體總算毀盡,他已重得自由。 潛伏在陰影底下、長年下來漸漸生銹的鎖鍊清脆地掉在沙地上,撒肯彷彿能聽見后頭那陣輕盈的匆促追逐,胸口又不禁歡騰發(fā)燙。 ──但那只是他的想像。 現(xiàn)實是,馬車中現(xiàn)身的帝王神情自若,表面溫柔地應對其妹,偶爾投射而來、森冷的目光隱含某條仍在滲血的創(chuàng)疤。 由于那條血痕,撒肯曾一度以為自己成功擔任起解救他的英雄,對方將會在沉痛的注目中流露感激,等到如同暴風過境的怒氣發(fā)洩后,他們停滯的「友誼」將要重新開始。 然而預想的情形并未發(fā)生。 「我得誠實告訴你,如果不是因為顧慮瑪莉的心情,我會用最殘忍的手法讓你一家都給他陪葬?!箤さ绞孢m的坐位后,尼莫陰沉而暴戾的模樣與門外時判若兩人。 「……我沒有做錯?!谷隹显缰捞硬贿^遭難,也不至于天真地妄圖含糊脫罪,但又不敢去注視那張滿佈獰色的面容。 「從十年前開始就是,凱拉究竟怎么冒犯你了?為了權勢地位讓你砍下他的頭,如今竟敢還毀去他的身體,撒肯.羅桑,你怎么敢?」 「我……嫉妒他!」咬牙透露的真相使這位男子通紅眼眶,他不敢承認,明明前后都不曾交集,卻無比妒恨那名幸運的男人。身為帝者已經(jīng)享盡神明大方的恩賜,為何還要指染禁忌?彷彿全天下最好的事物都要霸佔到手中,即便厭倦捨棄、被捨棄之人又仍在念念不忘,一心只想回到他的身邊,視若無睹周遭暗自期盼的眼光。 「即便我殺了他、砍下他的頭顱,仍然無法進到你的眼中,尼莫,你說的殘忍,不是早就實行了嗎?明知道我最懼怕被你無視,我寧愿被你用殘酷的刑罰施予,就算是恨也罷,不能稍微回頭看看我嗎?」明明與那逝去的前王有相同的金發(fā),也許當年就是為此才得到青年青睞注視,陰暗的內心卻為此感到喜悅不已,宛如最卑微的蟲子執(zhí)著追尋甜蜜的花朵,他的心愿如此渺小,可對方此時又只漠然地別開視線。 「你沒資格。」淡漠的、無情的譏誚,又好似最沉重的死刑宣判。 「尼……」 「若真他注定要死,至少該由我動手才是,你玷污了他的死亡,而我竟然眼睜睜坐視一切?!孤詭阂值倪煅手?,男人只能摀住流露痛楚的碧眼,但又倔強地仰高下巴,松開手重新居高臨下。 開始的第一步疼得猶如針扎,渾身痛得不禁流出眼淚與懊悔,又總好過一直沉浸在血泊中毫無自覺。背過魂斷的情人,只能暗自期許終有一日能在地獄的門扉前重逢。 他真的得走了。 「另外再讓我好心地警告你,別再動彌雅.望一根毫毛,也許你可以不在乎羅桑家族的聲譽與貴族位階,我也有把握重新為瑪莉尋妥另一門更合宜的親事?!?/br> 等到門板最后一次開啟,半掩的門扉后頭傳來妻子與其兄的低聲對話,事關屋中沮喪的男人,與其不存在的失職追究。 當對方再度搭上馬車離去,貼心的小妻子推門進來,雖然吃驚于他的狼狽跪姿,或者當作為重大的失誤祈求諒解。心疼的少婦將丈夫攬入胸前,言語間夾帶安撫與羞澀的傾吐。 羅桑家族的下一代長子正在安穩(wěn)孕育,不久后于明年入秋之前就要誕生。 新的責任,新生的孩兒哭聲將會響徹云霄。 而撒肯卻還在心想,尼莫終于走出荒沙舊地,瀟灑地越過自己身旁大步往前。 竟還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