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吹雪(4)
“她說紀州是德川御叁家,將軍不會因無嗣就沒收了紀州,要我放心,一切按規(guī)矩來?!?/br> “美濃守大人行事穩(wěn)妥,得將軍大人信賴,亦受大名敬愛。” “不假!所以我才特地去謝謝她的,我大姐就不提了,聽說連尾張的先代也去過?!?/br> 融野笑道:“不過美濃守大人肯見肯招待的也只御叁家以上的大人?!?/br> “為什么?怕招待不過來?” “大人曾抱怨說見了這個就要見那個,煩不勝煩,還得被不明事理的人說是收賄弄權(quán),故而連幕閣老中都不私下會面?!?/br> “有道理?!奔诼牶蟛蛔〉攸c頭,“美濃守我很是欽佩,羨慕將軍老人家能有這等賢臣良相輔佐。” 可在另一些人嘴里就成jian小當?shù)?、擅?quán)禍國了。融野嘆息。 誰嘴里呢,不是別人,就那愛胡咧咧的誰唄。 “您不是也有加納大人?” “她呀,仗著我在她家長大,喊了她幾年‘jiejie’,就天天不尊重我,尖牙利齒?!?/br> 大手一擺,吉宗長長地“唉”了一聲。 “不想她了,想她能氣死我,我讓她轉(zhuǎn)告你要你今后都別來了,她是不是藏著沒同你說?” 腳下滯住,融野原地仰視倏忽間又離她很遠很遠的人。 “大人原是不希望我來的么。” “嗯……?”融野的喃言喃愣了傻大個。 心沉了復沉,卻不曉與御前比繪那日孰更傷人。 “別走!” 生來的不機靈,融野仍未自驚愕里緩過神,腳也未移開原地半寸,可大個子一步近身,扯著你拽著你,似要從根上遏殺你逃跑的念頭。 “你豈能以為是我不盼你來又不想見你?” “大人……” 融野略生悔意,悔不該明知故問。但乍聽她的話,是個人都得受驚。 “我對你的情意你豈能不知,又豈能說出這傷人心的話來。” 長袖交迭下吉宗牢牢握緊她的手不放,繼續(xù)道:“你對我不冷不熱不親不近,我既高興你來,又難過你來。而我自己再難過,也比不上看見你不情不愿的樣子更難過。” 又近了半步,注視融野的眼,吉宗款款啟口:“倘若我的私心叫你為難至此,那我不如放過你,也是放過我自己。 ” 啊,是這樣的,她的難過每每都看在眼里但又故意無視掉。融野不愿但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是有一丟丟美好的,以至于成了每回教畫時的一大期待。 她那些有的沒的的話是膩歪,你不睬她,她低眉耷眼委委屈屈,還裝個無事發(fā)生。融野每每都會被這一丟丟的隱晦的美好所擊中。 “大人的情意我豈能不知,可大人就沒真正考慮過我的感受不是嗎?” 然而她又深知她二人的距離決不關(guān)乎情意真與不真、接受不接受,也絕非是這松雪融野有意吊著她冷著她,而是在隱晦又意想不到的美好外,離了紀州藩邸,只有這松雪融野獨自一人面對流言蜚語 ——她對她是有怨的。 垂眼復抬眼,融野道來心聲:“大人與哪個女子交游,旁人也只會說大人風流倜儻,是懂風雅的。可我不是,我從小被嚼的舌根只有我最清楚,沒有哪天是不在意的,僅僅是來紀州教畫就又有人說是將軍玩膩了我,隨手下賜給了好女色的紀州公?!?/br> 被一大串的控訴嚇到了,吉宗攢起濃眉:“她們干嘛這么說你,這不憑空造謠么?!?/br> “造謠不假,但何來憑空?將軍乃人盡皆知的雙刀流,您喜與女子交游又有幾人不曉。真與不真從來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們信或不信。” “我……” 吸足了氣,融野又說道:“您還是葛野藩主時我與您是私下往來,但成為紀州藩主的您,情意就一定要公之于眾嗎?就算您央求將軍的是學畫,在她們那也都是一段艷事!” 被融野罵得不吭聲,六尺高的大個子儼然成了犯了錯又沒得狡辯的小孩兒。 “你說的都對,是我未曾考慮你的處境。” 緘默半晌后,她將她的愛攬入懷中,“是我不好?!?/br> 這淚是為誰人為何事而流的呢?融野不知道。 怨氣撒了個痛快,然她并不痛快,只因她對這人是有情的,因為有情,連怨都怨得不干不凈、不純不粹。 “我不來,您就會喊得更大聲,我來了,又都坐實了……” 直到這時,吉宗方醒悟正是自己把愛推向了遠處,她哪有再談情說愛的資格。 “誰在背后嚼你舌根,我想查清了叫她好看,但你恐怕不愛見我這么做?!?/br> 指腹抹去融野眼梢的淚花,吉宗道:“是我對不住你,往后再不會要你為難??赡銇矶紒砹耍袢涨医涛易詈笠淮伟?。” 狠眨淚眼,融野與她四目相交:“您不還病著嗎?” “我裝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