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繪(2)
樹鳥聲繁,天將亮?xí)r,融野睜眼醒來。 紙門上映竹影,晨風(fēng)拂過,脆葉輕顫,可愛煞人。 千枝素知少當家作息,已于外靜默等候。 “這兩日叔爺可曾說要去何處?” “不曾說,想是在工房。櫻花要開了,枯山公有的忙?!?/br> “待會去一趟,有事麻煩千枝姐叫我?!?/br> “是?!鼻еΨ響?yīng)道。 少當家的寢屋中還有一人,是半山家的云岫小姐。 千枝有數(shù)兩位今后繼承祖宗遺緒的少主人的交情,不問不探不打聽,她只將備好的洗漱用具送進屋。 云岫小姐不高不壯,卻并不是個小軟兒。羅幃錦帳內(nèi)的事,千枝也素知誰折騰得誰欲仙欲死。 yin靡氣味將消未消,褥中小人要起沒起,臨走時半山家的女兒打了個招呼過來:“早啊,千枝姐。” “您睡得還好?”千枝笑問。 “好著呢……” 唧唧噥噥的囈語夢話,聽不真切。 站在緣廊上深吸澄鮮空氣,待千枝走了融野方回到屋內(nèi)洗漱。 她們這般世家子弟本是有叁兩仆從侍候在側(cè)的,融野呢,兒時乖剌得神佛見了都頭疼,沒哪個嫌命長的想伺候松雪少當家,只千枝好耐心。 那時添了太多麻煩,如今洗漱穿衣等力所能及之事,融野不多使喚她伺候。 純白襦袢下的rou體少有完好處,盤個腿都疼得齜牙咧嘴,融野索性兩膝著席而坐。 枕繪擱置膝頭,在云岫徹底清醒前,她瞬也不瞬地聚精會神于畫上。 “你拿了那畫兒是要干嘛呀?!?/br> 隨聲而至的是誰人的祿山之爪,你看她問過主人同意嗎?斷不可能。 “是我不喜歡男人么,怎看也不多有意思?!?/br> 揩了滑肌猶不夠,云岫又想握住那團要命的柔軟——融野不慣她了,箍了她的手丟出衣外。 “哦!奶子!” 正襟,白晝的松雪融野從來人模人樣。 “你不回去?” “還沒吃飯呢,來你們家你也不招待我?!?/br> “昨晚還不夠招待的是么?!比谝翱嘈?,并未阻止賊手卷土重來。 “這事哪有夠的時候哇。” 不怕她假正經(jīng),長短沒出屋呢,越放肆越好,云岫還能不明白她。 一腔興頭昨夜盡于這假正經(jīng)身上身下使了,一早還沉在溫柔鄉(xiāng)哩。 抽了她的腰帶扒了她的衣,一腳踹自家老爹珍藏的枕繪踹得老遠,“嗷”地撲倒融野,云岫抖擻神威,直朝深里莽攪舌,又下狠手弄酥胸。 小腹隨云岫的舌動而顫抖,興至濃時融野本能地去拉她的手。那小小的手沾滿yin液,無私給予過太多快樂。 “你可真好哇融野,我都被你慣壞了?!?/br> 以呻代答,以吟作禮,正經(jīng)人說正經(jīng)話,假正經(jīng)說不出話。 她們第一次交歡是哪年青春? 十四歲。 那日云岫揣來一本《巫山秘事》,著書的是她祖母,幕府御用醫(yī)師之首,典藥頭半山鴻鵠。原本獻與將軍,家中謄本偏偏被她摸著。 融野難以理解長句繁段,云岫是知道的。兩人尋了暗處,云岫貓著嗓子逐字逐句地念,興致來了還用手在空中筆劃。 “插進去,抽出來,再插進去……” 融野容易溜號分神,云岫也是知道的。可祖母寫得實在精彩,怎能獨品呢。 見她聽得發(fā)懵,就是不開竅,云岫火了,“吧唧”一口軟唇親在嫩臉上,扎扎實實。 融野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你不好好聽我就再親你!” 融野委屈,又不是不想好好聽。 “你看啊這里頭寫閨房秘事乃天下第一樂事……” “怎做?” “怎做?”云岫眨眨眼,“就按這里頭說的唄?!?/br> “吧唧”一口響,融野亦親了她一下。 “行了?” 好像是,好像也不是…… 擺正融野的臉,她們四目相視。接下來該行哪步,書上看來的全沒個屁用。 沒有誰先邀請或勾引的誰,懵懂的唇齒交纏最多算得小姑娘間的嬉游,一種單純而隱晦的愉娛。 嬉游持續(xù)至今,青梅竹馬的兩人通過這等方式牢牢維系分明超出友情又止步于此的關(guān)系。 融野通??咳鲩_丫子長跑來遣郁豁情。那日,當云岫的唇探覓到少女花徑時,她擁抱到更為美妙的方法。 她唯一難以分心的事,就是委身于這再簡單不過的歡愉放縱。 云岫也是知道的。 流水紋樣的小袖扎上便于行動的窄幅腰帶,尚未元服,融野只高束長發(fā)于腦后。 武家女子五歲梳髻,元服后更是盤起長發(fā),或利落或嫻雅。松雪和半山皆非武士,未元服孩童束高黃毛,元服后也只披散長發(fā),不束不扎。 為將軍作畫時融野曾見過半山家的家主,也就是云岫的祖母為將軍診脈。她皓首龐眉,長發(fā)根梢同色,恁是找不出一縷黑。自家母親亦是披發(fā),近年來也生出銀白了。 “叔爺?!?/br> 送云岫回半山府后,融野獨自來到位于小傳馬町的工房。工房由“小傳馬松雪”的分家家主管治,族人和外姓門人在此習(xí)畫,年長的還跟著做裝裱篆刻等活。 “少當家來了?!?/br> 手持放大鏡鑒畫的松雪枯山乃已故祖母之異父弟,融野喚他“叔爺”。 “叔爺還是愛開玩笑?!?/br> 老人眼角聚笑,請融野去了客室。 “早蘭同我說了,這幾日讓我多照應(yīng)你?!睙煿茳c上火后枯山說道,“你不小了,哪有應(yīng)付不來的,要我這老家伙……” “融野年輕歲淺,還要叔爺提點?!?/br> 一番廝抬廝敬后融野從袖中取出半山家老爹珍藏的枕繪,“孫侄有一畫想請叔爺看看?!?/br> “畫?” 枯山濁眼大開,登時撂下未得吸上第二口的煙,“我瞧瞧我瞧瞧?!?/br> 這叔爺少時紈绔,本業(yè)粗疏,執(zhí)筆無大能,唯鑒畫一技聲聞遐邇。 掏出放大鏡,枯山弓身伏地,對畫上男女正行之事無感,光看唐風(fēng)亭臺假山去了。 “你找我是找對了人啊少當家,找你娘,你就沒命了?!?/br> “我也不信,但那斧劈式山石和螺青入墨確是我松雪畫法。”融野說道,“還有水流,孫侄鑒畫縱不精,也看得出是仿若白公的《蘭亭流觴圖》?!?/br> 收緊下巴,枯山點頭:“不錯,是仿的若白?!?/br> 得叔爺肯定,融野卻不得展眉:“叔爺所見,此乃門人所作還是……” “不急,你且來看落款。” 聞言,融野才想起她全在意了畫本身,看了那么久也沒留心過邊隅落款。 放大鏡下赫然是“隱雪”二字。 沒能憶起這是誰人雅號,融野看向枯山:“叔爺有何頭緒?” “呵呵”笑兩聲,枯山重拾煙桿,“斧劈石不難,螺青入墨也非松雪獨創(chuàng)。這流水么,是有若白七分精神在的?!?/br> “叔爺認得這‘隱雪’?” “是誰不要緊,你拿這東西來問我,是對此人有興趣?” 兩掌捏拳,融野直言:“此等艷繪,凈折我松雪門風(fēng),融野感忿?!?/br> “那你且去一見,不虧。” “此人身在何處?” “這個么……”桿頭搔了鼻翼,枯山扭捏好半天。 “是在何處?”融野窮問不舍。 “吉原吧,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