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之子(1)
“少當(dāng)家……” “就躺一會,千枝姐……” 寅時,是該起床了??伤纳佼?dāng)家不許,又拉又拽非要留她再續(xù)昨夜溫存。 換平時磨不過也就應(yīng)了,今日是萬萬依不得的——她的少當(dāng)家要登早城為將軍作美人圖。 “今日要做何事您忘了不成,還在這跟千枝廝混,有何閃失,罪過的豈是您!” 嗔音落下,正行摸奶摸得渾忘自家是姓甚名誰的融野猛睜開眼。 “作孽的!” 踢被而起,融野狠揉眼。 “我這記性怕是要廢了……” 合攏胸前衣物,全當(dāng)無事發(fā)生,懷揣少當(dāng)家手的觸感,千枝離被起身。 “您是好記性,忘了所有也不忘這個。” 兩手搓臉醒神,融野笑看千枝:“千枝姐,你我同飲一母乳汁長大?!?/br> “所以?” 光笑不說話,融野樂呵呵乖巧巧地步下床。 “千枝姐再不許慣我了?!?/br> “好,這是您說的。” 腰束寬帶,亂發(fā)掖耳,推開紙門,千枝頭也不回地走出少當(dāng)家的寢屋。 “千——” 說走就走,好無情呀。赤腳步至緣廊,望那裊娜身姿離她遠去,融野咂嘴。 夕眠朝起地纏著要,是過分了,不體貼她白日的勞碌。知還不是每日都能見到,從也不覺夜里難熬,現(xiàn)在是怎了,失了分寸,沒了節(jié)制。 廊下躑躅開得明艷,融野只著貼身的小袖坐于緣廊上觀竹賞花。她的寢屋,她的雅庭,她一方遠離喧囂可盡情放肆的小天地。 “東西可備好了,千枝姐?” 知她說何物,擱下水盆手巾,千枝應(yīng)道:“都備好了,您出府前記得帶上?!?/br> “我想必是不記得的,要千枝姐提醒我。” 清水濕面,融野用紅葉袋凈臉。 尋常人家用的是米糠豆粉裝袋,松雪宗家承御用醫(yī)師半山家的好意,用的紅葉袋里添了桂花及數(shù)種秘藥,春夏舒爽,秋冬滋潤。 金線繡的青海波紋羽織上身,腰插將軍御賜“越前松丸”并折扇,融野送足入屐。 “您要拿嗎?何不交與文乃?” “不必,我拿就好?!?/br> 接過打包好的方盒,融野對千枝身后的早蘭行禮:“母親,該出發(fā)了?!?/br> “你可有信心?”早蘭笑問。 “女兒苦練多日,不是沒底?!?/br> “甚好?!?/br> 她的女兒這幾日抓著一個就要畫像,先給少的畫老相,不下百張,再給老的畫少相,又是滿地飄紙。 “你手中何物?”入轎前早蘭問女兒。 掂了吃食,融野答:“今日若得將軍大人肯定,女兒是要去還人情的。” 并不知女兒要去還誰的人情,只聽她說那日晚歸是遇見了一人,得那人點撥方有領(lǐng)悟。 “你得了賞賜自是要去酬謝人家的。” “是,母親?!?/br> 酬謝,初鰹美酒,當(dāng)個冤大頭酬謝夠多的了。 可還是想帶些吃的去。 那人別的說不好,吃相確是可愛。 將軍是個荒唐將軍,大清早喚人作畫。 融野隨母親登城進到江戶城的中奧時,正見著半山一妙同長女半山云岫躬身退出將軍寢殿。 烏發(fā)光整垂后,面容清秀可人,若是在京都宮中豈非圣上含嘴里怕化了的小公主?融野沒能立馬承認(rèn)這是她那頂著雞窩頭招搖過市的青梅竹馬。 “啊,松雪大人?!?/br> 半山一妙同母親松雪早蘭問候,融野也跟著母親回禮寒暄。 與半山母女擦身而過時,融野被捏了一把腚。她是好膽子,江戶城的中奧也敢放肆。 御用醫(yī)師著純白羽織,穿在云岫身上,融野不自覺回頭多看了兩眼。 像是知道她在看,背對融野,云岫扭了扭屁股,片刻又恢復(fù)她行走江戶城的老實本分,一步一小心——大聲不出,但敢扭屁股。 “將軍大人,松雪法印早蘭大人同松雪法橋融野大人覲見?!?/br> 于緣廊伏身,待將軍御小姓呈報殿內(nèi),得御準(zhǔn)后松雪宗家家主與少當(dāng)家方入得殿中。 “大清早喚你來真是對不住了,融野?!?/br> “承蒙將軍厚愛,此乃融野之榮幸,松雪之榮幸?!比谝胺響?yīng)道。 “吉保你且看看她,愈發(fā)會說話了,可有那時的淘氣樣?!?/br> “只聽說法橋大人幼時淘氣?!笔麑④婏B后一股長發(fā),美濃守柳澤吉保道:“吉保未見過,將軍大人亦未見過不是?” “我是未見過,可傳聞都傳進這中奧我的耳里了,融野必是很淘氣過。”將軍瞇眼笑:“是吧,融野?!?/br> “將軍大人所言極是,融野幼時行立荒腔走板,母親也苦惱萬分?!?/br> “早蘭該感謝你這個女兒才是,苦惱甚么?!笨吹皆缣m,綱吉又道:“早蘭年少時無甚能耐,生下你后都說是神佛眷顧,稟賦綻花?!?/br> 早蘭聞言躬身:“華之元祿,早蘭不過順應(yīng)時潮天意,端賴將軍洪福?!?/br> “嗯,說得好。”似是很受用這逢迎諛詞,綱吉點首。 “將軍大人,筆硯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br> 殿外御小姓說完,吉保也自將軍御側(cè)步下一階藺席,身歸臣席。 “那就開始吧,融野。” “是,融野謹(jǐn)尊君命,定不負將軍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