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逢魔時(2)
國喪猶不敢大舉大辦,恐病榻上的將軍生父桂昌院知曉。一切執(zhí)行如故,由美濃守柳澤吉保代將軍與幕閣臣僚磋商裁定大小政務(wù)。 五代將軍執(zhí)政晚年放權(quán)側(cè)近,開啟幕府將軍“側(cè)用人政治”之先河。 獨留將軍身畔,融野侍湯奉藥,無不得當(dāng)。 “徂徠呈上一詩,說是你作的?!毖鎏捎恢?,綱吉說道。 “融野不才,在學(xué)問所獻丑了?!?/br> 綱吉提起絲絲笑容:“不通四書五經(jīng),我是要怪你的,可我怎忍心怪你?!?/br> “謝將軍隆恩?!?/br> “徂徠是個好先生,否則也不會是將軍侍讀。你今后也要隨她精進詩詞,詩畫一身,稽古王摩詰。” 將軍落下沉沉眼瞼,一聲哀嘆似嘆盡她此身所有力氣。 “留你這么久,對不住了融野,回去吧?!?/br> 道了“是”,融野將緊握她手的枯手掖入御被,躬身退出將軍寢殿。 緣廊上與美濃守覿面,融野行禮。 “將軍可還好?” “憂傷過度,刻下入眠了?!?/br> “前朝事繁,辛苦你這一天了,快些回府吧。” “是,美濃守大人也要多保重?!?/br> 轉(zhuǎn)過回廊,融野正見吉保進到寢殿。 一代權(quán)臣柳澤吉保,名中一字得將軍下賜,榮光無限。 將軍遇臣為君,遇子為母,遇父為女,遇她又會是何人? “母親,請允許女兒先行告退?!?/br> 繪之間不僅有母親早蘭,還有“小傳馬松雪”家主松雪若白、“鍛治橋松雪”家主松雪東籬等分家族人,融野與她們問候過后拽步離城。 木屐礙事,她揣鞋入懷,兩手一抱食盒,于黃昏逢魔時分撒丫子跑起來。 熏風(fēng)不堪駐疾影,黃昏逢魔,她逢的是哪家魔? 江戶城至日本橋,步行僅需一盞茶的功夫。而眼下早過約定時辰,融野愧慚。原也不抱希望的,在或不在都有那人的道理。繪yin作偽,她德行顛墜、節(jié)cao堙淪是一回事,遲來單單只因這松雪融野罷了。 “我來了!” 霞光燦然,紫橘流天。 那人置身于黃昏,寂寂捧書,好像等她等了很久很久。 “這個羊羹、羊羹……好吃!你、你收下!” 氣沒喘勻就塞來一食盒,既是美味,真冬為何拒收。 “急事耽擱了,實非我要爽約!” 羊羹收歸收,仍舊冷面不改,當(dāng)松雪融野倚墻喘穩(wěn)氣息后看向她,真冬更是堅定了已于心里演練過百遍的話。 “最后一次等你,記住了?!?/br> 鏡片閃過夕光,折出她眸中融野看不真切的情緒。沒能掂量出那話的重量,融野亦沒能會得個中意味。 “勞先生久等,我道歉。” 鞠躬致歉后融野解開錢袋。粉紙緊包四枚小判,一手交錢,一手交畫。 “倘有不滿請知會獺祭堂,多謝惠顧,隱雪告辭?!?/br> 她旋身就走,不容多說一字半句,顯是生著氣,不愉快。 “先生可知哪家烏冬做得好?” (注1)德川光貞:1627~1705,紀州藩二代藩主,本文目前為1704年,歷史上光貞此時已隱退,并在紀州老家頤養(yǎng)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