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5)
唐芋,又名“番薯”“紅薯”或“地瓜”,因自唐國渡至薩摩藩再傳遍日本,故稱之為“唐芋”又或“薩摩芋”。 此芋味美甘甜,口感軟糯,既能曬干后嘴閑嗦兩根,與米飯摻著吃亦美哉。真冬曾與薩摩藩藩士比試看誰畫屄畫得快,最后贏來兩籠唐芋回家蒸煮烤炸一通鼓搗,快活似神仙。 真冬隱約還聽聞薩摩藩低級藩士間從此就多了一段“屄先生”的屄話傳說。 俗,俗不可耐,俗得可愛。 “就當(dāng)是自家,不拘束?!?/br> “是,那隱雪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兜了guntang的唐芋飛奔在松雪府的長廊上,遇著從松雪融野屋里出來的中年女人,真冬不忘剎足回禮。 拾起滾落至腳邊的唐芋,女人將它歸還給真冬,“小心點(diǎn),別傷著哪了?!?/br> “是……” 乳太郎小冬實(shí)在喜歡美麗大方的中年女人,她們都是她的媽她的娘,她愛著的也愛著她的母親。 久久注視松雪早蘭離去的背影,原本滿心的溫情暖意竟不意泄出濃重的怨懟,在理清此怨懟因何而生前,她急需吃上三個(gè)美味的烤唐芋用以鎮(zhèn)撫與生俱來的悲哀。 “燙?。。 ?/br> 嗚呼哀哉,真冬心中的怨懟愈盛了。 抄起茶水就灌,融野撇眉:“你慢些吃嘛,我又不跟你搶?!?/br> “嘟?!敝囝^,真冬好一坨怨氣沒處撒。 這世上不公之事誠然多了去了,可她何以既沒個(gè)愛她尊重她呵護(hù)她的母親,吃個(gè)唐芋還能被燙著呢!豈有此理! “你看你,冬冬,我知十二干支里你屬饕餮,可怎么還能燙得掉眼淚呢,我給你吹吹再吃!” 塞去懷帕給冬冬擦淚,融野“呼呼”吹起冒熱氣的烤唐芋。 “你別不信,它燙得你都掉眼淚了,這兩日你嘴里必得長泡?!?/br> 真冬默不作聲地抹淚,由她聒噪。 眼淚咸咸的,齁甜的唐芋佐上齁咸的淚,還不得美暈過去啊??蓽I是咸的,更是苦的,沒有母親疼愛關(guān)心的孩子吃了太多苦,而今是更不想再沾一星半點(diǎn)了。 “冬冬,你嘴里若起泡了,這幾日就忍忍莫同誰歡好了。你不懂,我卻是懂的,我為什么懂呢,只因我有一好友,她是將軍大人御用的醫(yī)師,有次她也是燙出泡來,就和我道歉說今晚——” “啊啊啊啊啊你屬南瓜!” 搶過松雪融野正捧著吹氣的唐芋,真冬跳起來破口大罵:“你屬南瓜!你屬南瓜!” 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兩手猶呈西施捧心狀,融野愣坐原地,眼眨了又眨,想不通,只好作罷。 “對,我屬南瓜,你說我屬南瓜我就屬南瓜,我屬南瓜,冬冬?!?/br> 真冬很想擂聒噪憨瓜一頓出出氣,可你瞧松雪融野那人畜無害的漂亮模樣嘛,真冬亦只得作罷。 也是,細(xì)想想,誠然沒有松雪早蘭般的慈母來疼愛,可她有個(gè)受松雪早蘭疼愛的松雪融野在自己最為困苦時(shí)彌補(bǔ)了一部分缺憾。那這么說,松雪真冬不幸的人生里還算能拾得一二的愛。 道理不是不懂,也時(shí)常懷念著她們兒時(shí)那段時(shí)光,反復(fù)品味琢磨??捎袝r(shí)深濃的悲哀會挾了眼淚唐突來襲,毫不講理地沖破你每日都得加固的心的壁壘。 “你心情好些了嗎?好些了我就回去了。” 兩廂無語間真冬吃完美味唐芋,又給干望著你吃的松雪融野剝了一個(gè)。 “你對我真好,冬冬。”手掌合十作禮,融野喜滋滋地領(lǐng)受下唐芋,又笑:“我心情不好你就來看我,我都想天天心情不好了?!?/br> 真冬卻嗔:“得寸進(jìn)尺?!?/br> “我會去紀(jì)州邸教畫的,她們愛嚼舌根就隨她們嚼去,我從小被嚼過的還少么?!?/br> 話說得爽快有力,然真冬竟要勉強(qiáng)著不冷哼,只遏了心里的不痛快,以盡量平淡的語氣回應(yīng):“你最好是只教畫?!?/br> “我與她不會再……”融野聽明白了,話也就不好說得爽快有力了,“不會再有rou體上的交際……” “你這么一說,我倒想問問為何了?!笨此詡€(gè)人間美味都如同嚼蠟,真冬便攫了過來自己吃。 “沒事的,你愛吃就都吃了,都吃了?!?/br> 憨瓜是個(gè)好脾氣,萬事遷就她的冬冬,“你要問為什么,我也說不好,以前我只覺得rou體交歡是種再尋常不過的樂趣,與有人愛打獵有人愛種花并無不同。但不知自何時(shí)起,我突然覺得rou體交歡誠可敬也誠可怕?!?/br> 看來這憨瓜是有點(diǎn)開竅了的。真冬心下暗忖,胸懷跟著放晴了大半。 “叭——” 可就在下個(gè)瞬間,她聽到脆脆一響,她的臉蛋子準(zhǔn)確承受下軟唇的觸感。 “光親你一下,我的心臟就快跳出來了,冬冬。” 視線移得僵硬,真冬未能以正眼直視匪夷所思的松雪融野。人間美味捧在手里,她如同嚼蠟般地拿門牙啃了又啃。 “我就是想告訴你rou體交歡的可怕,你看我光親你一下,你就不睬我了,那我要——” “我要回家了。”猛地起身,真冬搬足挪腿,同手同腳地向屋外行去。 “我送你吧冬冬?!?/br> “不必!” 甫一出了松雪融野的寢屋,渾身一激靈,真冬拔腿就跑。緣廊木板幾輩子沒挨過這等沖擊,更休提棲居木挽松雪府的鳥啊蟲的該有多瑟瑟發(fā)抖。 “隱雪先生怎么了?躥得像猴兒?!?/br> “不知道,她這人有時(shí)候是怪怪的?!笔岸薜粼陂介矫咨系奶朴?,融野歪頭半晌。 “但是我很喜歡,千枝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