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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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樟低頭摁上袖扣,這話說得也只能算是輕微的抱怨。 她時不時就會跳出些半死不活的腔調(diào),他多少也已習(xí)慣,自覺沒什么深究的必要。 羅生生不想在程念樟面前表現(xiàn)地太異樣,免得真送不走這尊大佛。于是上前扯過男人右手,替他將反手的扣子扣好。 他穿的是件麻料的襯衫,精工的料子,織數(shù)高,特別記褶,羅生生幫忙抬手撫了撫折痕,卻怎么也無法復(fù)原平整。 較了會兒勁,發(fā)現(xiàn)都是徒勞后,她無奈嘟起嘴: “上去換件再出發(fā)吧,都皺了?!?/br> 她這些帶點服侍感的熨貼,程念樟一向很受用。 心悅間,他把雙手卡在女人兩側(cè)腰眼,強勢地將她拉近,直至貼敷在自己胸膛。當(dāng)感受到羅生生胸口酥軟的觸碰,這男人心緒暢快,俯首靠近她臉側(cè),低語道: “剛才的事,抱歉?!?/br> 說的是口射的事。 羅生生聽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等回神后,眉間迅速簇攏。 那種喉頭黏膩的質(zhì)感,和漫溢口腔的腥膻,通通伴隨回想卷土重來,無論怎么刷牙漱口,都抹除不去它們遺留在記憶的陰霾,胃里好不容易壓下的反酸,這下好了,又被他給帶了出來。 這男人剛剛也是看見的,明明知道她不喜,還要重提,一句輕飄飄的道歉,根本沒摻雜多少誠意。 “沒事,就是太突然了,一時適應(yīng)不了?!?/br> “下次我會注意?!?/br> 沒說下次不會…… 連這種承諾也要留個余地,還真是嚴(yán)謹(jǐn)。 “好了,別提這事了。你幾點的飛機?” “下午叁點。” 羅生生抓起他的表看了眼,現(xiàn)在才早上八點不到。 “今天真不去片場了?” “待會兒還是要過去一趟,看看那小子的狀態(tài)。魏寅礙著邱冠華的面子,向來不敢對他太嚴(yán)厲,我過去給老魏放個權(quán),也順便再捋一捋季浩然的情緒?!?/br> 她就知道,剛剛說得好聽,一口一個不去,說什么會讓季浩然逆反等等,其實都是他信手拈來唬她的鬼話! “要是你捋不順?biāo)铱梢匀兔??!?/br> “這是我和他的事,你能幫什么忙?” 程念樟聽言,將兩人拉開些距離,目光里透出犀利。他明白羅生生是什么意思,雖然程念樟自認(rèn)不算個好情人,但還不至于小人到,要靠女人去平事的地步。 “他比你好哄多了,一點小甜頭就能開心半天。其實你費老大勁教育他,最后可能還沒我去探個班有效果,你說對吧?” 羅生生現(xiàn)在頭腦清明,開始學(xué)著他的思路去試想問題,她是真心覺得,這么做既有效率又不用付出太多代價,何樂不為呢? “讓你離他遠(yuǎn)點,你是沒聽進(jìn)去嗎?”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能多遠(yuǎn)?” 她聽這人又一副惱怒的樣子,把話頭繞了回去,心就煩地厲害,立馬后悔剛才沒過腦去接了他的話。心想隨口說句“好的,你忙吧”,說不定也能揭過去,何苦像現(xiàn)在這樣,復(fù)燃了爭吵的苗火。 自知口快,羅生生低頭沉吟了片刻,沒等到他出聲,于是試探著再將程念樟抱緊。 “好了,我也就隨口調(diào)侃一下,你要是介意地厲害,我下次見他都繞著走,微信也刪掉,話也不和他說,你看怎么樣?” “那最好。” 他接得很快,語氣清淡,聽不出明顯的情緒波動。應(yīng)該也就是順口回的話,不過給彼此一個臺階下罷了。 其實他知道她不會真去這么做,她也知道他不會信,但誰也沒有去較真這件事的始末,兩人默契地用塊破布遮掩住問題,就好像能無事發(fā)生一樣,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真是虛與委蛇。 羅生生心里清楚,這種你瞞我瞞的日子,是過不長久的。她想程念樟也一樣,只不過不同于她,這個男人可能從一開始,就從沒想過長久…… 插曲過后,他們也沒再多說什么,羅生生借口睡去,闔眼沒多會兒,男人便顧自離開了。 房門落鎖的聲音很輕,關(guān)上的剎那,羅生生緊閉的雙眼緩慢睜開。 她對著床前的空位發(fā)呆良久,腦子里過了許多這些天來的畫面。細(xì)算起來,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太久,除了zuoai和爭吵,好像也找不出太多深刻的回憶。 越想越覺得寡淡,但明知無趣,卻又總?cè)滩蛔∪ハ搿?/br> 這不是個辦法。 為了擺脫程念樟在自己腦中無休止的盤踞,羅生生起身拿回手機,打開后直接撥通了宋遠(yuǎn)哲的電話。 照他的作息,這時候極有可能是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接或不接,概率參半。 “喂?” 沒想到接得還挺快。 “遠(yuǎn)哲,是我?!?/br> “我知道,怎么了?” 聽他聲音干啞,大概能猜出來昨晚又被灌了不少。 “你在做什么?” 她問得輕快,語氣亦很自然,是句很平常的關(guān)懷。 宋遠(yuǎn)哲聽后,漏了聲笑,氣音隨聽筒傳到羅生生耳中,最終變成音爆,沙沙地,就像根羽毛掃過耳膜,雖然癢,但亦很舒心。 “想我了?” “那倒也沒有,只是想問問你一些安排?!?/br> “什么安排?” 對面?zhèn)鱽砟腥算紤行胁降穆曇?,而后是冰箱的開合。 羅生生知道他的習(xí)慣,起身后偏好喝一瓶冰的巴黎水醒腦。所以她也沒急著答,等聽到對過咕咚下咽的聲響,方才接話。 “今年圣誕你回去嗎?還是在哪里過?” “要回去點個卯,差不多待個七八天的時間。到時候我讓林瑜幫你開個假,帶你一塊兒走?!?/br> “嗯,大概幾號?我看看我的安排?!?/br> “我定了倫敦眼跨年的游船,澳洲回來還要帶你轉(zhuǎn)一趟英國,時間不會短,你也不用去想安排,下半月我讓林瑜打點好,給你都空出來?!?/br> 往年還讀書的時候,整個圣誕周期從點燈開始,她基本都是空閑的狀態(tài),除了陪伴下父母,再去探望羅熹,剩余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會伴隨有宋遠(yuǎn)哲的身影。 這人一年里其實也就只有這么幾天閑暇,人總要休憩的,更何況是他這樣的紈绔子弟。 跨年是他們倆近幾年的固定項目,宋遠(yuǎn)哲出事前,曾帶著她去到挪威的特羅姆索看過極光,西班牙的加泰羅尼亞跑過賽道,后來腿腳不便了,就犯懶起來,至多攜她在南法的芒通曬曬暖陽。 年歲長上去以后,對儀式感也就沒以前那么看重,加之今年事多的關(guān)系,宋遠(yuǎn)哲沒來得及安排路線,所以決定干脆就看場煙火,應(yīng)付了事。 “你怎么做事也不和我商量的!” “往年也沒見你有意見,還不是說走就走。” “現(xiàn)在工作了,當(dāng)然不一樣。” 羅生生其實不反感他的這些安排,本身自己就有打算要回去,轉(zhuǎn)路倫敦也不過多請一兩天的假期,并礙不了什么大事。 她只是不太喜歡這男人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搞得自己像他下屬,凡事都非得聽他命令似的。 “哦,我忘了,我們生生現(xiàn)在是社會人,了不得。” “算了,和你也說不通?,F(xiàn)在離月中也沒幾天了,你具體哪號走?我看著可以開始收拾行李了?!?/br> “十五,十六吧,這邊還有些棘手的事沒忙完,忙完就去接你?!?/br> 只要比十七號早,都行。 “好,我等你?!?/br> 宋遠(yuǎn)哲此時正提杯欲喝下一口,聽她說等他,手里動作停頓,他將視線對在杯中升騰的氣泡,心情突然也跟著它們一道,輕飄浮起,噼啪作響。 “生生” “嗯?” 突然叫她名字做什么? “沒什么,叫叫你?!?/br> “哦……怪rou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