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陰云遮蔽皎潔的月色,將整座城市都籠罩在黑暗之下。 此時已是半夜凌晨,男人卻依舊坐在電腦前,不停敲打著桌上的鍵盤;隨著指尖的躍動,寧靜的房間中只留存著鍵帽的響動。 他并未打開房間的燈光,電腦屏幕散發(fā)的白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男人那雙充血的眼瞳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消瘦的面頰,眼睛一周的肌膚已呈現紫黑。 他已經好幾日沒有入眠,因為他心中清楚的明白,自己早已時日不多…… 忽然一陣寒風拂過他的面頰,頓時他手臂上的汗毛仿佛感知到了危險般立即豎立起來,他立馬轉頭望向窗邊,除了打開的窗戶,什么都沒有。 恐懼立馬占據他的全身,他無比清楚,窗戶已經被自己鎖上了。 “其實你還是有機會跑的……” 身后的陰影中傳來一個女聲,音色暗沉,語氣陰郁。 “你們不可能讓我跑掉的。”男人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等待死神的降臨;“這項技術,會改變很多人的一生,雇你的人不會讓這一切發(fā)生的,如果你還有點良知的話,拜托你保護好我留下的一切……” 女人耐心的等他說完,冷白的刀光一閃而過,赤紅的刀身從男人胸中迸出。長刀不偏不倚,正中男人的心臟;死亡來得迅速,沒有哀嚎,沒有痛苦…… 女人漸漸從陰影中走出來,屏幕的白光在她身上閃動。她一身重色服裝,與夜色完美融合,只是這面容卻看不清,好似蒙了一層霧。 她將u盤插入電腦的接口,戴著黑色手套的指尖在鍵盤上敲動,隨即轉身離開,消失在夜色當中。 屏幕的亮光暗淡下來,病毒蠶食了男人最后的一點心血,印證了他死前的話語,她是沒有良知的…… 籠罩著城市的陰云漸漸散開,月光重新拿回主導權。 女人孤身一人走在月光之下,無數個夜晚,無數場謀殺,無數條生命投入死亡的擁抱;這雙手沾上無數的鮮血。 她被訓練成這樣,當身邊一同成長為殺手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因為失敗而死去,只有自己,存在至今;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命運,她生來如此…… 她的良知,她的人性,在這一場場的殺戮中被消磨殆盡。 但事情似乎出現了轉機,另一個女人的出現,讓這即將消逝的人性再次活躍了起來…… 那同樣是一個罪惡的夜晚,暴雪成了幫兇將罪惡掩藏與風雪之下。 女人裹緊衣帽,風聲呼嘯著,夾帶紛飛的雪花,一下又一下的沖擊著她;似是指責鞭撻。 “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一雙無力的手忽然抓住她的腳踝。 女人本可一腳踢開這個人,流浪者是這座城市尋常的一部分,沒人在乎他們的性命,特別是冬天,凍死幾個流浪漢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她卻猶豫了;她望向這個可憐的女人,單薄的衣物不可能幫她撐過這場大雪,鼓起的腹部也說明了她的情況更加糟糕。 女人清楚,自己明明是沒有良知的;但是為何要將自己的衣物贈予女人,還讓她到自己家中避難。 而且這一住,竟然過去了一年之久。 她們這一年一直住一起,從兩人,變成叁人。 女人原本陰郁的內心也漸漸煥發(fā)了光芒,望著另一個女人和她懷中的嬰兒,她感到了幸福,因為她的夢想實現了,她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家人…… 可惜她錯了,這不是上天給予她的獎勵,而是懲罰…… 女人帶走了她藏在家中的財富,一分不剩,與一個男人一同即將逃離這里。 嘈雜的車站,忽然響起一聲駭人的槍聲,人們尖叫著四散逃離。 男人倒在血泊之中,早已失了生氣。 女人懷抱孩子,望著那個拿著槍的女人,眼中滿是恐懼。 “這是我的東西……”她拿過男人手中護著的手提箱,來到女人面前,“送你了……”將手提箱放到她的腳邊,轉身離開了這里…… 她回到家中,外邊早已被警車包圍,警笛響徹整棟樓。 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沒有躲藏與陰影之中,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人。她違背了‘父親’的教誨。 所以懲罰也隨之而來。 年邁的男人正端坐在客廳正中,他不停的擦拭手中的手槍,等待她的到來。 女人來到他面前,乖巧的跪下,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暗鴉……”男人聲音渾厚有力,有種莫名的威嚴能壓著人喘不上氣。他將一顆子彈塞入左輪槍的彈匣中。 “如果我死了,父親,你會為我難過嗎?”她抬起頭望著男人,這是她最后說的話。 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她的雙眼。 “當然不可能。蠢貨。” “砰?。?!” 緊閉的雙眼猛的睜開。 李蕪悅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黑暗中的房間依舊靜謐。她欲要起身,卻感到有什么扯著自己的衣服不讓自己離開;低頭往一旁望去,杜鵑依舊沉沉的睡著,只是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害怕自己的離去。 她悄悄拉開杜鵑的手,卻還是吵醒了她。 杜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李蕪悅離開了屋子,她逐漸清醒過來,掀開被子也下床去;欲要跟上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頓住了腳步,回身到房里,翻找了一番才追出去。 李蕪悅坐在門外,抬頭望向天生的明月;終究還是想起來了…… 看來老天對自己的懲罰還沒這么輕易的結束;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要給自己第二次機會,第二次擁有家人的機會,然后再一次將他們奪去…… 她都記起來了,上一世,她是一名殺手,喚作,“暗鴉……” 為什么偏偏是現在…… 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 “有人教我,不開心的時候吃顆糖就能開心了。”杜鵑手拿著糖果,面帶笑意看著李蕪悅。 李蕪悅盯著她手中的糖果,良久不見伸手去拿。 “小孩子吃了糖會開心?!彼f著,語氣帶上了陰郁,“我不是……” 她的回答讓杜鵑錯愕了,她仔細望向李蕪悅的雙眼;天真不再…… 李蕪悅猛的抓住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面前,一雙眼看著杜鵑,“我需要你告訴我,殺害我父母的人在什么地方,”她的語氣也不似以前那般,“費武亮,在何處?”糖果叮叮當當掉落在地。 杜鵑還沒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盯著李蕪悅的一雙黑瞳,不再是那般天真無邪;是殘忍,是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