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相爺,既然陛下已經(jīng)出兵剿匪為何還要……”金氏一夜未眠眼眶都紅了一圈,可依舊身形挺直端莊地立在案牘旁看著溫松嵇拿著毛筆斟酌再叁寫下書信。 “此事關(guān)系重大,我曾以為是軍中人懷有異心才叫駱煙小心身邊人,可現(xiàn)在看來這禍端或許不只在軍隊中,”溫松嵇深深地嘆息心中積壓的層層抑郁才略略紓解,“陛下是在用江山社稷行權(quán)謀之術(shù),實在是糊涂啊?!?/br> “你這話是何意?我聽城中有人道那隊流匪異常兇悍,難不成那不是流匪?”金氏思索片刻心中不解。 “駱煙押送糧草行得匆忙連我都是上了朝才得知,可那時朝中陛下提拔的新貴卻像是早早得到了消息。再者又有哪隊神通廣大又膽大包天的流匪恰巧就在伏虎林這最險要的地方埋伏劫下大周軍隊?”溫松嵇沉痛地閉了閉眼,“如今想想陛下身側(cè)最得寵的那位娘娘是誰,這一切便也有數(shù)了?!?/br> “唯一的辦法便是叫陛下知道,沒我溫氏一脈他大周便站不穩(wěn)腳跟,自先帝起便是如此?!睖厮娠嫒菀粍C晾干了宣紙上的墨跡小心折起放入信封之中,鄭重地寫下四字“娘娘親啟”。 從清涼殿出來溫怡卿才發(fā)覺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濕透了,寒風(fēng)撲來將熱汗吹得冰涼,身后的木祁默不作聲地跟著溫怡卿卻無暇再顧及他。 “木祁你回去吧,”溫怡卿拖著虛浮的腳步往永康門走去,“今日的事能成還要謝謝你家公子,你且告訴他一切安排妥當,這筆人情哀家記下了?!?/br> 木祁頷首朝著溫怡卿的背影行了一禮,下一秒便消失在長街之上。 “娘娘怎么才回來?!绷志裾驹谟揽祵m門口遠遠地見溫怡卿魂不守舍地走來,他拿著披風(fēng)大步走上前去將人攏進懷里。 男人身上熱烘烘的源源不斷的暖意流入體內(nèi),溫怡卿皺著眉頭抬頭望向他,一時間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林君竹被盯得耳根發(fā)燙,他躲開了溫怡卿的目光低聲解釋道:“臣來請平安脈?!?/br> 又撒謊,誰請平安脈備好了披風(fēng)守在門口。 可是溫怡卿冷極了也累極了就連張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她閉上眼睛靜靜地趴在林君竹的胸口,讓熱源透過衣衫傳到冰涼的臉頰上。 “先進去吧?!绷志翊寡劭匆姕剽鋺K白的唇色將手臂收得更緊。 天氣驟然轉(zhuǎn)冷連庭院的梅樹看起來都蔫蔫的,采薇知道自家娘娘日日盼著梅花有能早早地開花,她便叫花房的小太監(jiān)勤加修剪好叫來日這梅花能開得漂亮些,可今日駱將軍的消息一來永康宮上下便亂了套,娘娘一人跑出宮采薇也如沒了主心骨般只能照著吩咐叫下人們都回屋內(nèi)不準出門,自己便一直焦急地等著主子的歸來,連庭院都無人灑掃落葉枝椏亂成一團。 院口閃入一雙人影,采薇定睛一看連忙迎了上去。 “娘娘你可回來了?!彼櫜簧蠁柫志駷楹螘?,只見著溫怡卿毫無血色的臉便嚇了一跳。 溫怡卿的精神越來越差半闔著眼睛快要昏迷過去,林君竹也著急了起來,他一把將懷里人打橫抱起:“快去將炭盆燒旺些,再端碗姜茶來給你家娘娘驅(qū)驅(qū)寒?!?/br> 一入內(nèi)室溫怡卿嗡嗡作響的腦袋才稍稍平復(fù)下來,她隱約聽一聲聲急促的呼吸聲和胸膛里心臟快速又有力的跳動聲,好似又回到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 溫怡卿奮力伸手勾住他的衣襟,察覺到指尖下的實感才輕聲說道:“你放我下來吧?!备蓾暮砜谧屄曇糇兊盟粏∮治⑷?。 林君竹怕是自己跑得太快顛得她不舒服,立刻放緩了腳步:“馬上就到榻上了,娘娘別急。” 溫怡卿也不好執(zhí)拗,臉頰往他的懷里縮了縮:“你先別走,我想……問你些事。”她察覺無力的身體被動作輕柔地放在床榻之上,柔軟厚實的被褥包裹著全身從頭到腳無一處不嚴密,溫熱干燥的掌心緊貼著她的臉頰。 好暖和,好舒服。 “臣不走,”林君竹清朗的嗓音比尋常低柔,“娘娘累了先睡吧?!?/br> 林君竹扣住溫怡卿的手細細地探著緩慢的脈搏,看見顫抖的睫毛緩緩閉上直到她安心睡去才長舒了口氣。 幸好只是受了些驚嚇。他這時才看見溫怡卿的左手一直緊緊地攥著從袖口露出一截的匕首柄,鑲刻的寶石將她的掌心印出紅紅的痕跡,林君竹伸手想拿卻發(fā)現(xiàn)她攥得更緊了些。 殿下與她說了些什么嗎? 外頭的風(fēng)起得更大了,卷著墨色的濃云擠壓著天空陰沉地壓在枯槁一片死寂的山脊上,耳畔時不時傳來炭火焚燒的噼啪聲,溫怡卿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一睜眼卻看見窗外黑沉得如夜幕般。 “采薇,什么時辰了?”溫怡卿揉了揉脹痛的太陽xue懶懶地開口問道。 林君竹聽到聲響將手邊的書放下:“娘娘醒了?已經(jīng)是戌時了?!?/br> “戌時……我居然睡了這么久。”溫怡卿神色恍惚撐著身子坐起來。 “娘娘受驚又被風(fēng)撲了身子,因此受了寒?!绷志衿鹕碜咧灵脚?,用帕巾擦了擦溫怡卿額間的汗。 熱氣烘得她臉頰粉紅汗珠濕了鬢發(fā)和寢衣,全身都黏糊糊的溫怡卿熱得難受伸手想要掀開被褥。 “別掀,”林君竹連忙壓住她的手,他對上溫怡卿埋怨的目光無奈地解釋道,“娘娘才發(fā)了汗,一下子貪涼這病豈不是更要重?” “那我要沐浴?!?/br> 許是生著病的緣故溫怡卿比平常更愛粘人,林君竹看著那雙攥著自己袖口的手心嘴角輕翹,任由她的手把寬大的袖口揉得發(fā)皺,坐上床榻邊沿極力保持著平靜無波的模樣問道:“娘娘不是有話要問?” “你笑什么?”溫怡卿不解地望著他。 “有嗎?應(yīng)當是娘娘看錯了吧。”林君竹遮掩著撇過頭去輕咳兩聲。 真是奇怪。 溫怡卿也不再追問,松開林君竹的衣袖將匕首拿了出來。 “我聽攝政王說駱煙之事是你幫我開口求情,”她把匕首遞至林君竹手邊,“雖然我不知道你從何處得到的消息也不知你為何要幫我,但是這聲謝還是該道的。還有這柄匕首原物奉還?!?/br> 她的掌心捧著那把鋒利沉重的匕首,一字一句讓林君竹的心一沉再沉。 林君竹垂眸問道:“娘娘何意?” --